森子讓我安靜,隨即他爬上一個坡,半蹲在那里仔細聆听著什麼。幾分鐘後,他跳下來,低下聲音對我說︰「雲駿他們在附近不遠處。」
我說︰「難道他們一直跟在我們身後?」
「不,」森子用樹枝在地上畫了十二小圓圈繞成一大圈,然後在其中一個圓圈中間打了個勾,說道︰「假設這里是我們經過的小月軌陣,」又拉出一條直線往大圈中間去,說︰「而我們是向這邊走的,但是走出陣以後,」直線拐了個彎,「由于森林密集,地形復雜起來,我們沒有照著直線走了,而是繞著鬼湖走的。」
「現在我們大概在這個位置,在別的小月軌陣的邊緣上。」森子往鄰近了幾個小月軌陣上拉了一道劃痕,說︰「而雲駿他們,听起來還在這片樹林的外圍,也就是說他們剛剛才從別的陣里走出來。」
我說︰「因為然然帶路?」
森子看著我說︰「你一直不敢相信然然說變就變了,其實我也不敢相信。你要不要跟我去偷听一下,眼見為實好過听我轉述。」
我說︰「森子我並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不可思議這種神轉折……不過還是親眼看看的好。但是……在我們過去之前,森子你趕緊問我幾個只有我倆才知道答案的問題,不然我走著走著說不定就糾結死了。」
我把跟陳哥的對話說了一遍,森子十分驚訝,愣愣地看了我十幾秒,然後嚴肅的對我說道︰「如果有人為了冒充‘伊歐’,連打電話辭職這種事都干出來了。那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冒充‘伊歐’的人知道他‘回不去了’,但又必須隱瞞伊歐的去向。最糟糕的狀況就是,伊歐已經死了,且不能向世人公布他的死亡。」
「少年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我瞪大眼楮與他對看,難道他想說我是個鬼?
森子不理我,繼續說︰「而且必須向伊歐的父母也隱瞞這一狀況。他已經達到知道伊歐工作的地方,且能冒充伊歐的聲音的程度,不可能不再調查一下伊歐的家庭狀況。這麼一來,他要讓伊歐從他的家庭中‘合理消失’,對伊歐的父母能說的只有一句話吧?——‘我去找我的親生父母了。’」
我不是親生的,這件事連陳哥和小高都不知道,我也沒必要搞得人盡皆知。這件事很多年來我只在神棍群里說過。當時群里一神棍要給大家算命,問到我時,我說我不知道我的生辰八字,因為我是撿的。反正在誰都不認識我的網上說說于現實沒影響。
森子說︰「神棍群里很多人都知道你的身世,但是……關于這件事,有一次你跟我和大花私聊了些什麼?」
我愣了一下,仔細回憶了一會兒才回憶起來。那之後,有一天,一個想找親生父母的被拐賣多年的網友到處發帖求助,大花在群里轉載了一下,大家就討論起來。不過當時有個新進群的比較八卦的丫頭也在線,嘰嘰喳喳的說應該直接報警如何如何,我就沒打算在群里公開說我自己的心情。而切換到之前跟森子和大花開的群討論組里私聊道︰‘各人的心情果然都不同吧,我一次都沒有想過要去找親生父母,我唯一的父母只有現在的父母,而且父親已經去世了,我絕對不會離開我媽。’」
「該死的信號!這種時候偏偏就沒了!」我狠狠的把手機往旁邊的樹上一砸——反正它是個砸不壞的磚頭。我大罵道︰「我說了不離開我媽就不離開,那個冒充我的如果敢對我媽胡說八道,翻遍全中國我都要把他翻出來干掉!」
森子道︰「要調查一個人的生活狀況,以及冒充一個人很容易,但是要高仿那個人的心理狀況就不是隨隨便便能做到的了。就算長期跟這個人呆在一起,每天盯著看他的一舉一動,也不能百分百的知道對方在什麼狀況下會想些什麼吧?人心是最復雜的。但在一些狀況下,也是最堅定的。」
我說︰「對,就算他敢那麼說,我媽也不會信。我初中的時候爸媽就問過我,要不要去福利院問問我被丟在門口的時候的各種情況?我一口咬定說不去,並且不準他們再提。我怎麼可能出爾反爾?他們知道我的性格里有說一不二的一面,只要我說了一個‘不’,拿槍逼著我也不會說‘是’。」
「所以我相信你是真的伊歐,有些情緒裝不出來的。」森子拍拍我的肩膀,語氣轉化輕松,說︰「而且在這種狀況下還能心不在焉老是摔跤的,我看必須得是‘原版’,天然呆也是後天裝不出來的。」
「……我看也是。」我說,然後歇了一會兒,說︰「但……制造我失蹤的假相的理由又是什麼?或者說,我的失蹤對某些人有什麼好處?」
森子搖搖頭,說︰「只能說,遲早‘他’會找上你這個正主。我們雖然沒有找他的頭緒,至少可以守株待兔,提起精神,隨時注意周圍的環境。」
他這麼一說,我不由得左右張望了一下。黑夜還是黑夜,密林還是密林,一棵杜鵑花在左側開得艷麗,巫女石像在右腳邊靜靜斜躺著。世界還跟幾分鐘之前一樣,安靜如一幅油畫,連爬在樹上的一只飛蛾都沒挪動位置,一層不變。但我的心境已經完全不一樣了,我不再懵懵懂懂的作為其中一個畫面構成元件存在,而是跳了出來打量著這幅畫,使勁盯著黑暗處,想象將黑色的顏料剝離下來的話,背景中會出現一個個面目猙獰的人類,對我們虎視眈眈。
森子拍了我的後腦勺一下,說︰「別想太多,那就是嚇自己了,跟我走。這次別犯天然呆了,動靜越小越好。」
說著他領我爬上緩坡,又爬下去,繞過幾個小土包,蹲在一片灌木叢後面。
不用他說,我已經注意到了在我們前面是一處高坎,坎下,有火光正映上來,人聲鼎沸。我首先听見雲駿的聲音在下命令︰「受傷了的不要硬撐,趕緊說出來的,立即進行處理!」
又說︰「把信號增強器再打開一下,繼續打失蹤了的人的對講機和手機。」
我對森子說︰「原來如此。」
而森子已經開始給無忌寫彩信了。
又有人在對雲駿說︰「老大!你不懷疑這個女人嗎,她畢竟一開始在別的隊伍,如果她跟那個‘鴿子’一樣,是來坑我們怎麼辦?!」
「呸!坑你們我還能把自己搭進去了?你看看我的腳,我抽風了才陪著上演苦肉計坑你們!我真想坑你們絕對一步緊跟一步的計劃得清清楚楚,然後自己置身事外,我最怕受傷了,還有那些……那些……」——這次是然然的聲音。
森子輕手輕腳移開一把樹枝和藤蔓,示意我往下看。我看下去,只見然然出現在我的視線里。她仍然穿著上山時穿著的鵝黃色羽絨衣,十分顯眼。而她的右腿上纏著繃帶,浸血很嚴重,隔這麼遠都看得見一片紅。雲駿則坐在高坎之下,從我們這個方向看不見他。
我看見然然從靴子里拔出一把刀,使勁插進她所坐著的一段朽木里,十分江湖氣的說︰「事先沒有調查清楚狀況就把你們帶進那個陣十分對不起,但是請相信我,我是真心跟你們合作的。」
「你到底想要什麼?」有人問她。
而雲駿說話了,道︰「住嘴!不是說了不要問嗎?根據川內規矩,‘各取所需’的人合作必須‘各不相問’!」
「但她知道我們要尋找什麼?這不公平!」
然然說︰「為了彌補不公平,我送你們一份大禮如何?」
「大禮?」
「別是把我們帶進一個更大的溝里!」
坎下雜亂紛紛,坎上的我們權當看戲。然而正看得起勁,腦後突然被槍給抵住了。我十分無語,看來沒有一技之長就是個杯具,這是第幾次被人拿槍給指住了?但是為什麼連森子都沒察覺?我轉過頭去看森子,卻見他拿眼神示意我「別擔心,跟著走」——這家伙難道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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