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二十年的林本森表示,爬蜘蛛山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沒有團體合作精神的一次經歷。一路上各種沉默和沒趣,直到在前面帶路的白毛水猴突然消失在視野中。他們趕上前一看,只見那水猴鑽入了一條豎直的,一人多寬的裂縫。
文藍讓大家停下來,然後拿出寧蟲香抹在所有人的額頭上,這才帶隊進入。
一進去,撲面而來一股凌冽的冷空氣,刺得人兩頰麻木。在這之前,森子從來沒有鑽過山洞,一時間無甚感想,就覺得各種冷各種黑。好在他沒有「溶洞恐懼癥」,走了一會兒也就習慣了,左右打量起來。眼前的是一條自然裂隙,往高處去收攏成非常細的一條線,憑著白日里透進來的一點點陽光,青苔、蕨類植物等等頑強的活著。
但往深處走它們也沒活路了,漸漸風景不再有看頭,千篇一律的石頭石頭以及石頭。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帶路的水猴向右一拐,拐進一個溶洞里。王美浩讓所有人都停下來,說前面的氣味不太對,他先進去看看。
回來之後,王美浩說︰「前面是窩,小心點。」
前面是一個豎直的溶洞,呈「Z」狀,下面一層如蜘蛛網般分布著的大大小小的裂縫和洞窟,而一步邁至其中,其他人作何感想森子不知道,反正那時候各種沒經驗的他心都快跳出來了——只見那里或醒或睡或站或趴著數十只白毛水猴,感覺到了不速之客,紛紛投來視線表示圍觀。
「不用怕。」文藍說,然後跟一個被粉絲夾道歡迎的明星般鎮定自若的飄然而過,離他近的白毛水猴聞到了寧蟲香的味道,盡數避讓,攀上高處繼續圍觀。
雖說如此,森子依然覺得自己像在走鋼絲,幾十米的路走得像走了幾千米。當他踏上「Z」字洞穴的上坡處時,已是滿頭大汗。
「有尸體。」這時,走在最末的王美浩說。
大家一起回頭看去,電筒光掃過之處,白毛水猴紛紛退散,讓出很大一片空地,露出一些之前沒有注意到的東西來。然而森子首先看到的不是那些不知道是人還是動物的骸骨,而是散落在這些骸骨中的一些物件——他一眼看出其中有些東西,怎麼看怎麼像盜墓賊常用的玩意。
「與我們無關,能不要去動的東西就不要動。」文藍說,他側身讓大家都先過去,然後把寧蟲香抹在通道兩旁,隨即跟上。
不一會兒,他們踏上第二層洞穴,這層洞穴較之下面的小了一半,並且不知道為何沒有白毛水猴。那只帶路的也不可能再來帶路了。面對洞中紛繁復雜的縫隙、岔道,森子有點幸災樂禍的問道︰「這下怎麼辦?」
「路就在眼前。」王美浩說,這時他取下耳機掛在脖子上,掏出一根布帶蒙住了眼楮,之後便一動不動的站在洞穴中。少頃,開口說道︰「左邊,有兩處空氣流動,右邊有一處。左邊的有一條路往上去,其他都是往下走。空氣質量沒問題。」
森子在心里吐槽道你丫比東南角的蠟燭還好用。而柳婷舉起電筒走到王美浩說的方位仔細查看了一番,說道︰「右邊的太窄,沒法走。左邊有一條是自然裂縫,另一條……光照進去五十米,可以看見里面有一道窄壩,對面有個半圓形洞口,被人為修整過……修成了獸嘴的形狀。」
听柳婷這麼說,哪一條能走不言而喻。大家陸續鑽進去站在那道窄壩上,只見柳婷所說的洞口,是一道微微凸出的山壁,上面開了一道近似半圓的口子。口子頂部垂下幾根石筍,口子底部也生長著幾根石筍,看上去就像一個怪物張開了長著獠牙的嘴。不過使它看起來像張嘴不止是因為石筍的關系,還因為洞口上方兩則各有一個拳頭大小的洞穴,洞中影影綽綽的似乎還有其他東西,看上去就像眼框和眼珠。
森子本想跟他們商量一下,隨即又想這個隊伍跟散沙沒區別,便沒有打招呼,自行攀上去查看。
只見左邊洞穴中的東西是一尊用鐘乳石打磨出來的神像,穿著圓領袍,頭戴展腳襆頭,一副宋明文官的模樣,卻涂著白面臉譜。而右邊洞穴中也是一尊石神像,左袒長袍,內露鎧甲,頭罩頭盔,也涂著白面。而這兩個造型森子都很熟。
「上面是什麼?」文藍問。
「一個‘文祖’曹操,一個‘武祖’項羽,明清時候的造型。」森子滿腦袋疑惑,說道︰「四川盜墓賊常供在大堂里,但都是木質,也不涂色。這上面兩個卻涂著京劇臉譜,就跟故意涂白了嚇人似的。」
「……那臉譜上有什麼特別的氣味麼?」
「這麼一說……」森子戴上手套,伸手在「項羽」的白面上蹭了一下,仔細聞了聞,驚訝道︰「是寧蟲香的味道……」
「那就是這里沒錯了。」
「什麼?」
文藍卻不回答,帶頭走進了那張獸嘴。
森子跳下來跟上去,穿過那張獸嘴,就像進入了怪獸的食道,一條狹窄而傾斜的坡道往地底而去。當然這並不是真正的食道,坡道有好幾處轉折,也有好幾處上坡,但總的來說是一直往下走的。他們在這通道里走了大約半個小時,地勢才漸漸平緩起來,隨即進入一個足球場大小的溶洞,溶洞很矮,鐘乳石如無數利劍懸在頭頂。一股地下瀑布從正前方的山壁上涌出來,發出轟隆隆的聲音,淹沒了一半的地面,之後浸入溶洞的另一邊。不過丟了塊石頭下去,發現水面並不深。
這里也有很多裂隙,不過這次不用王美浩來人肉搜索了,因為光照之下,所有人都看見地下瀑布後方被人鑿出數級台階,直直通往一個洞口中。
但是走進去,又走過一個小溶洞,卻發現盡頭出現了三條岔路。
王美浩愣了一下,說︰「三條都是活路,有空氣流動。」
文藍說︰「最簡單的辦法,便是由三個人各自走一條路,不管通到哪里,一旦走通便返回這里報告情況。如果死了就算了。而不管死沒死,一個小時後若不見回來,其他人便會離開。我走左邊。」
「中間。」王美浩說。
「……」右邊不用說留給了森子——他們想怎樣他不知道,反正他不可能讓女人去冒險。
雖然萬俟明張了張嘴,抬了抬手,似乎想拉住他,不過他假裝沒看見,快步走了進去。
其實森子有個月復黑的想法,往里走走然後站住不動,一個小時以後他們以為他死了,他就原路返回算了。但這個念頭只冒了一下,他就自己否定掉了。文藍那德性的人肯定會親眼來確定他死沒死,萬一他這條路才是對的其他人遲早也會走進來,裝死太孬了……等等。
想著他已經走出了百米遠,電筒光芒漸弱。之前他根本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所帶的電筒是一般旅游型的手壓發電電筒,光線不亮,但好處是可以隨時充電。于是他停了下來,一邊充電一邊從背包里掏出一根上山前從文藍那里接過來的蠟燭。那蠟燭裹在油紙里,這會兒打開來森子才發現似乎不是普通的蠟燭,有一股很濃的牛油味。
「牛油燭?這麼落後的東西現在還能找到?他們在村子里拿的?」森子一邊想著一邊點上了火。
「牛油燭?」故事外的洪鏖打斷了森子的講訴。
「怎麼了?」我和司馬舞不明就里。
洪鏖說道︰「如今的蠟燭都是用石蠟制成的,而在石油被工業大規模應用前,蠟燭是用蜜蠟制成。因為蜜蠟難采,所以多數蠟燭都混入了動物油脂,不是純粹的蠟燭。但即使是這樣,普通百姓依然耗不起日日用蠟燭,被廣泛使用照明的一直到清末都是油燈。而牛油燈一般是不用的,一是因為耕牛在古時的地位,很多朝代的法律都規定了不能殺,‘來幾斤牛肉’什麼的也就小說里能這麼意婬,以顯示江湖人士的豪邁和叛逆。二是民間傳說牛能見鬼,用牛身上的東西制成的物品不祥。」
「所以牛油燈、牛油燭,只在特定的場合才能使用。比如在佛道兩家跟幽冥有關的法事中,招魂法事使用其謂之請冥官押解鬼魂上來,送魂法事則招來冥官護送鬼魂下去。知道皮影戲的來歷吧?傳說那時候請來的真是李夫人的魂魄,因為點了牛油燈,人形架上蒙的也是牛皮。」
我寒了一個,順手捏了森子的臉一把,問道︰「你現在是死的還是活的?」
森子瞪了我一眼,說︰「那時候我確實不知道牛油燭還有這麼神棍的含義,我只知道動物油脂制成油燭是老做法,但不知道牛油的忌諱。因為爺爺沒講過,大概他覺得這是普遍忌諱不是盜墓賊獨有的忌諱所以就沒說。而且也很少有探討蠟燭的書籍,那時候我是一本都沒看過。不過文藍給我這東西,倒不是想招鬼來害我。他要殺我有的是機會和更省事的辦法。雖然後來交流得知,他事先知道點燃了會有什麼後果。」
而那後果是……
當時,森子點亮了蠟燭,站在一旁一邊給電筒充電,一邊打量著四周。
四周沒什麼好看的,森子無聊得慌,慌了半天突然記起自己是21世紀的人,自己有……小靈通。
森子不是我,對高科技通訊工具無感,若不是家里強烈要求隨時可以找到他,他可以一張電話卡走天下,只有他去找別人,別人休想找到他。高中三年正值小靈通流行之時,他沒用過。大學大家紛紛開始換手機,他終于用上了小靈通。然後這東西一到鄉下,信號就全沒了。帶在身上容易丟,他就裝到了背包里去。這會兒想起來,好歹能當個游戲機。
森子把這小靈通翻了出來,這時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文藍會不會調查了他所有隨身物品?沒法知道了,不過他有自信他的開機密碼和鍵盤鎖密碼十分變態自己都差點忘記。諒他們再怎麼精英也不能在沒有工具的情況下解鎖。
而且仔細想來,就沖王美浩那跟特異功能似的人肉搜索本事,這個組織似乎並不是特科幻的那種組織,不然完全可以冒充地質系的帶一堆高科技儀器進來。但若他們是比較具有規模的盜墓組織,這種成分文藍完全可以直說,反正森子已經被他當成盜墓賊了,大家都是同行沒什麼不可說的。然而文藍一直避開了談論組織的性質,若不為錢財,他們要找這個黑淵村,到底是為了什麼?
森子一邊琢磨這些一邊單手玩起游戲,玩著玩著,突然感到眼楮有些發花。他以為是在黑暗里突然看見手機強光的關系,然而使勁眨了眨眼楮,卻發現眼花非但沒好轉,竟然越來越嚴重了。眼前黑乎乎的一片,就跟一張積滿了油煙的紗窗突然擱在了眼前似的。
只愣了幾秒,森子覺得這絕對不是自己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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