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著聲音問出那句連自己都覺得蠢的問題︰「若你先遇上的是我，如今便不會痛苦了罷？」她緩緩跪坐在他身邊，石板上結了霜，這樣涼，他怎生受得了？她輕輕抬起他的腦袋安置在自己腿上，再無人打擾他們，她大可貪婪地撫模他寬闊的額頭，高挺的眉弓，筆直的鼻梁，濡濕的長睫，單薄的嘴唇，不禁抽泣道︰「可恨我竟來的這樣晚……」
江千舸薄薄的眼瞼微微顫動，她曉得他什麼都听進去了。
那一夜，她陪著他在曇華寶境拾撿零落的心愛，太陽照進來將迷霧撥開，溫泉水吐著魚眼，江千舸悠悠睜開眼楮，撐著地爬起來，商傾傾一個姿勢坐了整夜，顯得有些吃力，江千舸彎下腰，伸出手來，如同大喜那也般溫柔︰「娘子。」
她仰頭瞧著他，幾乎要被他溫暖的笑融化，他半扶半抱將她送回臥房，照顧她睡下，因是先前那口氣還沒咽下，她閉上眼不去理他，他笑道︰「我有些事去去就回，你安心睡著便是，一覺醒來我就回來了。」
她心中忐忑卻依舊放他走了，興許是這場愛情的爭奪戰耗費了她所有靛力，江千舸走後沒多久，她便沉沉睡過去。其間做了個夢，夢見江千舸這一去便再也沒有回來，他食言了。她拼命找，踏遍江河卻遍尋不獲，他從人間蒸發，好似從不曾來過。
驚醒的時候窗外只吊著半個夕陽，屋內昏黃一片，根本不見他，她好怕噩夢成真，急急忙忙穿好衣裳出門去尋。
「傾傾……」他在身後叫她，她打了個激靈猛地轉身，他笑著張開雙臂，她愣了愣，多想不顧一切奔進他懷里，緊緊環著他的腰，再不肯放手，可她也是驕傲的女子，最後只微微頷首，輕輕道︰「你回來了。」其實她心里是歡喜的。
晚間是江千舸特地命人準備的酒席，他屏退眾人，親自斟酒賠罪道︰「我江千舸能娶到你這樣賢淑的娘子，已是萬分福氣，還奢求什麼呢？從前之事便斷在昨日罷，往後你我的故事里只有彼此。」
他端著酒杯小心翼翼望著她因情緒波動而微微扭曲的表情，等了許久，她才緩緩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多美好的承諾，即便粉身碎骨她也願意再信一次。
宴飲微醺，她由碧落伺候著沐浴，獨個兒睡下時腦袋還有些蒙蒙的，不多時听到一陣腳步聲，她眯開眼楮瞧了瞧，江千舸月兌了衣衫躺了下來，他拉了拉她的手，她順從地任由她握著，酒卻因此醒了大半。
江千舸挨近她，抱著她單薄的身子，埋首在她胸前，她也側身將他環著，用細長的手指輕輕梳理他的長發。更鼓聲過，她听見他隱隱抽泣著，漸漸哭得詞不成句，他在懺悔︰「對……不起……對不起……」
她閉上眼，緊皺著娥眉，兩行清淚落在軟枕上，她終究還是愛著這個男人的。
她不舍道︰「不管你曾做過什麼，回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