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怕被別人稱呼為「書呆子學校」,附中一向都很注重學生身體方面的素質發展,這不一到九月底,u市的蒸籠效應稍稍緩解一點,校方就把早操場地又從體育館挪回到操場上了,二十分鐘曬下來足夠讓青春少年們出上一頭的汗。
一散場,紀悄就進了轉角的廁所掬起水往臉上拍,大部分男生的襯衫背後都濡濕了一大片,一些怕熱的女孩子也頻頻拿出紙巾來擦汗,但是紀悄的皮膚仍是干干爽爽的,只有臉上有著顯眼的暈紅。
「嗨,紀悄……」
幾個人在此時走進廁所,一來就目標明確的沖著紀悄打招呼。
紀悄抹了抹水,從鏡中看了他們一眼。
「原來你也在附中啊。」同學a笑道,「怎麼不早說。」
「你在幾班啊?」同學b問。
紀悄開了水龍頭洗手。
被漠視的幾人面上閃過一絲不快,但他們來之前都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紀悄孤僻不愛理人以前在班里就誰都知道,他成績好,一開始不少人還願意找他套近乎,但久而久之對方不僅是油鹽不進,根本是目中無人,想找他麻煩又有老師護著,到後面也只能演變成井水不犯河水的地步,沒想到臨到頭了自己還是要舌忝著臉巴上去。不過沒辦法,誰讓人家現在比你橫呢?
「你是不是在(1)班啊?」
「(1)班的學習很緊張吧?你跟的上嗎?」
紀悄甩甩手,回頭離開了廁所。
同學a、b對視一眼,咬咬牙又隨了上去。
「紀悄,快要月考了,你復習的怎麼樣?听說如果不小心考出年級前兩百名就要被(1)班踢出來的。」
「你們班……老師是怎麼復習的啊?有沒有告訴你們一些範圍啊?」
紀悄上樓。
「喂,好歹以前也是同學,只是向你請教一下,不用這種態度吧。」老同學的耐心正在告罄。他們的教學樓在另一幢,站在這里使得周圍已經有不少附中學生看過來了,這對穿著特殊校服的(11)班學生來說,滋味可不好受。
「對啊,你不要忘了你以前也是分校的,我們和附中到底是有差距的,你就算現在待在里面,到後來跟不上一樣是要被淘汰的,到那時大家也好有個照應。」顯然,他們不止除了課本進度落後,對于附中的其他消息也比較閉塞,包括紀悄之前周測的名列前茅。
听到這個,紀悄忽然停下了腳步。
他問,「你們想要什麼範圍?」
同學a見他終于搭話了,以為自己的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打動了對方,高興道,「考試範圍啊,」說完被b狠狠的撞了一下,忙壓低聲音,「就是……只有(1)班才有的範圍,你知道的,我們再怎麼樣也考不過你,不過就是想復習起來可以有個目標。」
紀悄想了想,又問,「你怎麼知道我有這個東西?」
a愣了愣,「是……嗯,大家都在說。」
「我們只是借來看看,馬上就還給你。」b保證道。
「知道的人這麼多,借了還能馬上還?」紀悄說。
a立刻解釋,「不多不多,(11)班就幾個人知道,我們也不會告訴別人的。」
「那是誰告訴你們的?」
b猶豫片刻,覺得不說真話紀悄肯定不信他們,只有道,「是何平,他和你一個寢室的吧?」
紀悄點點頭,「是他……他騙你們的,沒有這個東西。」說完,也不管兩人反應,直接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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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澄手傷了,平時吃飯寫字沒有問題,只是動作比較慢,但是打球是不可能了,籃球隊的教練自然不會怪他,只讓他好好養傷,爭取下半賽季的比賽可以上場,而其他老師也是前赴後繼的表示關心,不止免了閻澄的早操、體育課,差點還派人專車接送上下課,不過閻澄是不會讓這種無語的事發生的。
這天,大家都下去做操了,他一個人在教室里坐著嫌悶的厲害,便去走廊上趴著吹吹風,一邊拿著手機和外婆發消息。
外婆正在參加一個慈善性質的研討會,現場有一個外國的盲人科學家帶了一只難得一見的矮腳導盲馬,外婆看著可愛,立馬拍了照片發了彩信來和外孫分享。
閻澄回了兩條消息,早操就結束了,雄壯的運動員進行曲響起,同學們開始陸陸續續地返回,閻澄一低頭,就看見紀悄頂著大太陽從不遠處走過來。他的身邊還跟了兩個穿著(11)班校服的人,正在濤濤不絕地對他說著什麼,但紀悄並沒有理會。
閻澄看著紀悄進了樓,那些人在樓道前對他大聲嚷了兩句,挺含糊的,閻澄沒听清,無果之後只有悻悻離開。又等了一會兒,等到大部分人都進了教室,紀悄最後才慢吞吞地上得樓來。
閻澄本想問他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因為剛才所見對方不像是進行了一場愉快的交談,但一看到紀悄那張臉,閻澄到口的話都驚得忘了說。
紀悄旁若無人的從閻澄身邊走過回到位置上,最近幾天他只要下樓就會被那些人騷擾,面上看著淡定,但心里難免有些煩。
閻澄頓了頓,跟在了他的身後,坐好後還是沒忍住抽了同桌的一張紙巾遞過去。
只見紀悄的額發都滴著水,顯然剛洗過冷水臉,但是他的面龐卻是火紅一片,而且紅的很不正常,原本隱在極薄的皮膚下的血管都脹開了一層層的血絲,一路蔓延到脖頸以下。看著有點觸目驚心。
紀悄對于閻澄探過來的手遲疑了兩秒,還是接過紙巾擦了擦頭上的水。
「謝謝。」
「需要幫忙麼?」閻澄問。
紀悄搖搖頭,「一會兒就好。」
閻澄還想說什麼,但最後沒有開口。
紀悄的同桌牛雲海整節課都不時投來奇怪又嫌棄的目光,好像他生了什麼傳染病一樣。一直到紀悄臉上的紅斑慢慢消下去為止。
兩節課後,班長讓紀悄去老師辦公室,說是鐵哥找他。
一進去鐵哥就對紀悄道,「之前你阿姨就跟我打過招呼,是我忙的疏忽了,我剛替你交了申請了,以後早晨的早操和一周兩節的體育課你都可以不用上,那些需要達標的項目也都會自動以及格來判定,不會影響以後的平時分和考試成績。」
他說完見紀悄沒動,鐵哥疑惑道,「還有什麼問題嗎?」
紀悄問,「室內的可以去上嗎?」
鐵哥考慮了下,覺得男孩子不讓活動是挺難受的,「可以吧,分寸你自己把握,身體最重要。」
回到教室,閻澄正在給班上的女生說題。感覺到一邊明晃晃的視線,閻澄停了下來,一抬頭果然見紀悄看著自己。
「怎麼了?」
紀悄的視線難得這麼直直的望著他,片刻才垂下眼,沒說話。
閻澄笑笑,沒有追問。
……
到了中午,班里原該只剩一個特殊分子的,現在又多了一個。
紀悄從課桌里拿出一個面包慢慢撕了吃,一邊的閻澄盯了他一會兒,竟然道,「你還有麼?」
紀悄第一次沒理他,直到閻澄又問了一遍,紀悄才道,「你腳也斷了?」
閻澄把這句話在腦子里過了一遍才明白過來紀悄是在說「既然腳沒斷,為什麼不去食堂吃飯。」
「你腳也沒斷啊。」他笑著回到。
紀悄轉過頭,繼續不理他。
沒一會兒,他听見閻澄打起了電話。
「給我帶兩份飯,三葷一素吧,嗯,還有一份……」對方忽然回頭問紀悄,「你要吃什麼?」
紀悄不出聲,仍是慢悠悠的啃著面包。
閻澄又道,「要多五塊錢跑腿費哦。」
紀悄頓了下,說,「紅燒牛肉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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