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長帶來這個消息後,同學們再追問卻無果了。蔡曉蒙說具體他也不知道,只知道這次有人作弊,老師們正在調查。
下午兩堂課是英語,大概這是紀悄唯一一門沒有上80的科目,不過班里最高的湯文倩也就82分,紀悄的名次還是在前五的。而本被寄予厚望的閻澄,這次又跌破了不少眼鏡,他比上次周測還低了5分,只拿到了65,算是他這兩年來最差的英語成績了。
那一刻文老師的臉色啊……堪稱無比精彩,她輕聲讓閻澄一會兒到辦公室去找她。
不過還沒等到下課,武鐵就突然出現在了教室外,他從後門探進頭來說,「紀悄,你出來一下。」武鐵的表情非常嚴肅,配上他那亮閃閃的光頭,一時把班上的同學都震住了。
當事人紀悄還挺淡定,他放下卷子,在全班的注目下走了出去。
他一離開,伍子旭就湊上來道,「哎,這是干什麼?新同學犯了什麼錯誤?我好久沒見過鐵哥那種臉了,黑的像要去參加批斗會一樣。」
「他能做什麼?總不見得作弊吧。」牛雲海本不過隨口一扯,但說完又覺得自己講的挺有道理的,忍不住補了句,「否則……成績怎麼會一下子那麼好,出鬼了。」
正沾沾自喜于自己的分析,一回頭就對上了不遠處閻澄看過來的目光,眼中不帶什麼戾氣,但臉上也沒了以往的笑意,肯定不會是贊同自己的意思,牛雲海立刻就收了聲。
伍子旭回神後也道,「你這就是典型的小人嘴臉,明面上干不過人家背後來陰的,胡說八道有什麼意思啊,舌頭就快比路上的大媽還要長了。」
牛雲海被罵的不敢回嘴,就連講台上的文老師也肯定听見了,但她仍是繼續慢條斯理的講她的課。
英語課結束後,紀悄沒回來,十分鐘下課時間過去了,紀悄還是沒回來。
下一節課的預備鈴響起時,閻澄忽然起身朝教室外走去,他同桌奇怪,「這是去哪兒啊?」
閻澄道,「辦公室。」
結果高二年級的辦公室里只有魔鬼老太一個人在,見了閻澄,老太笑得像朵花兒。
「文老師啊,去教導處了。」
閻澄問,「我現在過去找她方便麼?」
老太道,「沒什麼不方便的,」就算不方便,見了閻澄也方便了,「就是你們班主任啊、陸老師還有幾個老師都在那里,你大概沒法問問題吧,要不你也可以在我這兒坐一會兒等等她,或者先回去上課?」
閻澄想了想,道,「那我先回去了。」
說是這麼說,但是閻澄一出辦公室便去了另一幢教務大樓,然後模到了教導處,敲開了大門。
開門的正好是站在門邊的文老師,閻澄一進去,見到的場面果然如吳老太所說的,教他們的不少老師都在場。
文老師壓著喉嚨道,「你找我?我這兒有點事,一會兒再回去和你說好麼。」
閻澄看向不遠處被教導主任叫著問話的紀悄,還有一旁的何平,問,「這是怎麼了?」
不等文老師回答,那頭的何平猛地大聲起來,他說,「我真的沒有作弊!」
「那你的題目哪兒來的?」教導主任問,「別說是你自己復習的,這麼多老師都在場,你應該考成什麼樣,你自己心里明白。」說著,教導主任攤開他的語文卷子,指著其中兩篇古文道,「這個你們(4)班沒有要求背誦吧,你怎麼連賞析都默得一字不差?歷史也是,一戰後期只是淺顯的提了提,你竟然能拿下個單元的結論來做分析?我看過你上次周測的歷史成績,才剛剛及格。還有生物、化學、地理,你猜題的本事不小啊,才一個禮拜,總分就往上跳了一百多分?」他要只有一門好還不至于引起這麼大的關注,問題是這丫的考卷槽點太多,有些特別難的地方答的完美無缺,有些基礎的問題反而錯誤百出,附中不是不允許人超常發揮,但也要有邏輯啊,就好像你後面微積分都做出來了,前面加減乘除卻錯了一大片?傻子都知道有問題了。
「你答案到底怎麼來的?」
在教導主任的咄咄逼問下,何平的臉漲得通紅,沉默片刻後指著一邊的紀悄大聲說,「是、是他給我的!」
教導主任看向紀悄,「那他哪里來的答案?」
何平語音發顫,「他……他們(1)班有復習卷……」
教導主任又看向武鐵,武鐵模了把自己的光頭,「哪兒來的復習卷,我周測月測卷子出的還不夠累啊,我吃飽了撐的給自己再找這麻煩,要有復習卷,這些小崽子還能考那麼差?」
「可是紀悄真的有做!」何平其實是個膽小的人,但現在絕對是進退維谷了,人在陷入絕境的時候,只要抓住一點點希望就不願意放手,在這麼多老師面前,何平急得嗓門也大了起來。
紀悄這時終于說話了,口氣依舊平緩,他看著何平,「我做了卷子,然後再給你了?親手?」
何平被問得噎不成言,他瞪大眼楮,仿佛不敢置信的看著紀悄。
「你……原來你……」
教導主任問紀悄,「那你做過復習卷麼?或者看到過類似的參考資料麼?」
紀悄道,「沒有。」
老禿頭這時插嘴,「紀悄的數學卷子是我親自審核的,他的解題思路很出類拔萃,理科完全不同于文科,不是什麼隨便抄抄,做個弊就有的,別的我不知道,但在數學這一項,是真是假我在附中這麼些年還能看不出麼。」
文老師在後面也輕輕問閻澄,「你的書有沒有給別人看過?」
閻澄盯著紀悄的後腦勺,還有他那挺得筆直的背脊,半晌才道,「沒有……」
教導主任點點頭,「且不說你一直提到的那些復習卷沒有人看到過,據我所知,何平同學,你從到附中開始就一直得到不少老師的信任,你們班主任也很喜歡你,所以你時常出入辦公室,月考的前一天,你還在那里統計過表格是嗎?而且走的非常晚。」月考不同于期中期末,卷子出完並不封存,直接就堆放在老師辦公室,這也算是對學生的一種考驗。
何平被問得一臉呆愣,已是啞口無言。
紀悄卻仍是那麼站著,從頭到尾面不改色。
看到這里,閻澄默默退出了教導處。他沒回去上課,直接去了籃球館,拿了籃球打了個痛快,一直到把這些時日憋悶的情緒都發泄出來,一直到手腕處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這才停了下來。
頭上臉上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淌,閻澄癱坐在地上,發了好久的呆。
沒一會兒,伍子旭他們上完課也來了,閻澄卻沖了個涼從後門離開了,他朝著附中的宿舍區走了過去,這時還沒放學,這一片都空蕩蕩的,所以閻澄一眼就看到了走在前面的人。
正當他想快步上前叫住紀悄時,一個影子用更快的速度沖上來,一拳將紀悄打翻在地。
閻澄見此,立刻跑過去一把揪住了對方。
「你干嘛!?」他難得疾言厲色。
何平面目扭曲,整個人像是丟了魂一樣的頹喪,他咬牙切齒地望著紀悄,語帶恨意。
「……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要這樣害我!我草你媽紀悄!!」
紀悄扶著樹干慢慢站了起來,沒有回答。
何平見他模樣,憤怒的還想上前揍人,卻被閻澄制住了,「手長在你身上,誰拿刀逼著你作弊了!?」
何平一怔,仿似這才看清眼前的是誰,他身上的力氣一下子就卸了下來,但是看向紀悄的目光卻依舊滿是凶狠。
紀悄始終低著頭,無視于何平射來的眼刀。
何平見閻澄一直擋在自己面前,終于垮了雙肩,憤憤地回頭離開。
閻澄這才去看紀悄,紀悄繞開他想走,卻被閻澄用力拽住,然後一把捏住他的臉,抬了起來。
閻澄問,「你就那麼討厭他,嗯?」
紀悄抬起眼,擺頭想甩月兌閻澄的手,但是閻澄沒有松勁。
紀悄道,「我沒有……」
傍晚時分,太陽斜斜的照著,紀悄今天沒有來得及戴帽子,額發因為剛才的沖突還顯得有些凌亂,鋪散在雪白的皮膚上,一雙弧度飽滿的眼楮直直的望著閻澄。紀悄的嘴角破了個口子,淺淺的血絲在唇邊漾開了一抹紅色,顯得特別刺眼,閻澄不自覺地用指月復輕輕地替他抹去了。
紀悄乖乖地沒動,閻澄只覺指下的唇又軟又涼,連帶他的心也一下子就軟了下來。
「我送你去醫務室。」他溫柔道。
紀悄卻忽然打開了他的手,「不用了。」
閻澄要再去拉他,紀悄躲開了,然後直接朝宿舍走去。
看著紀悄被夕陽映得斜長的背影,閻澄捻了指月復上留下的血漬,微微眯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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