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暖日,微風和煦，馬車平緩的向前行駛，車內一片安然祥和的氣氛,不時有林間青草的芳香透過車簾傳來。
俞長歌與楚煜各坐在車廂一角，誰都沒有開口的打算，一直到桌上的茶水漸漸的涼透,楚煜的聲音才緩緩的從車廂另一角徐徐傳來。
「若你真能幫助本王解決麻煩,順利登上太子之位，你要的一切本王都會給你,但在這期間，本王希望你對祁墨生斷了一切念想。」
從一開始他就注意到了，只要祁墨生在場，俞長歌的視線總是有意無意的望向他。到不是因為楚煜關注俞長歌,而是她看的祁墨生恰恰是他的一根心刺，這個人，絕對要比楚炘還要危險，讓他不得不隨時留意著他的一舉一動。
俞長歌有些心驚，沒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會被他看透，甚至有更多的人已經發現了這個不是秘密的秘密。這個時候與其否認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認，她坦率的應道，「好，不過我也希望王爺能夠給我相對的自由，我不希望我的身邊多出一些無關緊要的人。」
「那是自然。不過本王總會擔心你的安全不是嗎？」
「不勞王爺費心，王爺該知道，不管是婚前的遇襲還是此次錦州之事，我都是安然無恙，這就證明了我有足夠自保的能力。」
「如此甚好，那本王也就放心了。」
她的話成功打消了楚煜想派人監視她的想法，縱使現在他還沒辦法信任她，也不得不放手讓她去做，畢竟俞長歌真正的實力是怎樣的誰都不知道，他只能一點點的慢慢窺知，而不能一下子撕開，探取里面的秘密。
俞長歌見他答應了，也放下了心。雖然知道楚煜不會那麼輕易信任她，但是以他謹慎的性格，至少在現在是不會對她貿然出手的。
時間一點點的流淌著，車外的樹林在一點點退後，漸漸的出現了街道與人家，很快就到了京都境內。
本來他們應該先進攻面見明惠帝，可是俞長歌在錦州弄的一身狼狽，不得不先回家梳洗，楚煜竟然也陪著她一同回府。
俞長歌一進府就先吩咐下人準備沐浴更衣的物品，自己則急忙忙的回了房，甚至沒有時間與梁柏秀、蘇緋歆虛與委蛇。
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她換上一身艷麗的翠羽黃衫，整個人靈動嬌俏，充滿了活力。從內間出來就見到梁柏秀坐在太師椅上，一臉閑情逸致的在飲茶。
「姐姐來了怎麼也不派人通報。」俞長歌瞟了眼環繞室內的丫鬟，眼神有了一絲銳利。這種越過她控制自己屋里丫鬟的事情，分明是沒把她放在眼里。
若是以前她還可以忍，等待時機成熟之時在伺機而動，可是現在她才發現，有些事拖得時間越長對自己反而越不利。
梁柏秀將茶杯放下，端莊的臉上言笑晏晏，只是笑容有些冰冷，她明顯感覺到楚煜與俞長歌這次回來有什麼不同，原本他倆之間總像是隔了一道鴻溝，無形的距離讓雙方誰都過不去，可是這次他倆竟然能其樂融融的一同回來，而且楚煜竟然主動要等她一起進宮面聖，這讓她怎麼不嫉妒。
「妹妹真是好本事，連王爺都解決不了的錦州瘟疫竟然被妹妹三下兩下輕輕松松的就解決了。」
俞長歌忽然笑了，「這要多虧姐姐才是，若不是姐姐給我這個機會，長歌縱使有三頭六臂，也只能在小小的一尺天地里繡花喝茶，又怎麼能和王爺並肩作戰。」
「你——」梁柏秀怎麼都沒想到她這次回來會一改常態，再不是以前唯唯諾諾，懵懵懂懂的俞長歌，「幾日不見妹妹倒是伶牙俐齒了許多。」
俞長歌看著她怒極反笑的樣子不由得好笑，人總是習慣小看對手，等到自己頭破血流的一天才會恍然大悟，她笑容燦爛，說不出的動人，「姐姐說笑了，是姐姐教導的好。」
「我還真要好好認識下妹妹才是。」梁柏秀憤然起身，卻見到楚煜從外面緩緩踱步走來。
「王爺。」俞長歌甜甜的叫了一聲，像是見到期盼已久的戀人，「我們該進宮了吧。」
楚煜還沒進來就感覺到一股劍拔弩張的氣氛，俞長歌對自己忽然親近的態度與梁柏秀黑著的臉，讓他不用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種女子間爭寵斗狠的事情他沒興趣參與，不過他倒是想看看俞長歌會怎麼應對梁柏秀。
「王爺，今晚回來吃飯嗎？」梁柏秀略帶期盼的望著他。
楚煜微微一笑，卻是寵溺的望向俞長歌，「你說呢？」
那神情像是在征求心愛的妻子的意見，讓梁柏秀忍不住醋意難耐，怒火中燒。楚煜像是要故意挑起她們的事端，俞長歌忽然笑了，「如果皇上沒有特別的吩咐，就回王府吧，長歌可是很久沒和姐姐們一起吃飯了。」
「好，隨你。」楚煜爽朗一笑，像是早就料到俞長歌會這麼說。
春天的氣息總是讓人異常的舒心，院子外面的花圃里綠意盎然，生機勃勃，帶來無數朝氣。
王府門外停的依舊是一輛黑楠木馬車，卻比她們平時坐的那輛要更大更氣派威嚴一些。
俞長歌踩著杌凳想要登上馬車，就見到面前伸出一雙寬厚的手掌，抬頭正對上楚煜似笑非笑的鳳眸，俞長歌回以微笑，輕輕扶住那只手上了車。
俞長歌知道楚煜回來之後對她一反常態的親昵不過是為了挑起她與梁柏秀、蘇緋歆之間的矛盾，從而看看自己應變問題的能力。這樣也好，她正好有了名正言順的借口，以後不管做什麼，估計楚煜都會睜一眼閉一只眼。
等了一會卻沒見到楚煜上車，俞長歌百無聊賴，將車簾扯開一個小角，卻見到底下多了一個人。一個黑衣勁裝的男子站在楚煜身旁，面無表情的臉上平靜無波，像是沒有絲毫表情，俞長歌忍不住懷疑這個人是不是天生就沒有喜怒哀樂。
此時他正站在楚煜身邊附耳說著什麼，就見楚煜的眉頭越皺越緊，臉上的神情也越來越凝重，隨時溫暖的春天，卻讓她有種寒風吹過的凌冽。
俞長歌不由得有些緊張，對未知事情的害怕讓她泛起一陣冷意，她忽然覺得自己在這王府里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
片刻之後，楚煜終于上了馬車，俞長歌將車簾放下，眼角瞥見那黑衣男子已經不知道何時離開，行蹤如來時一樣鬼魅。她小心謹慎的看著楚煜，忽然微微一笑，遞給他一個軟墊，「王爺，舟車疲勞，這是我特意讓小芙準備的軟墊。」
楚煜漠然的接過軟墊，上下打量了一下，忽然笑了起來，「你倒是細心。」
俞長歌將熱茶添滿，放在案桌上卻並不急著遞給他。
他忽然抬眸望著她，像是要探究什麼，目光在俞長歌如玉般的臉上巡視了兩周卻只見到一片淡然，「你不想知道他說了什麼嗎？還是你早就已經知道？」
俞長歌明白自己剛剛偷看的行為已經被他發現，「長歌不懂王爺的意思。」
她雖然猜到了什麼卻不敢明說，有些事情她不能比楚煜還要聰明，他需要的是一個幫手，卻不是一個能威脅到他的幫手。
「京都最近的流言，處處都對本王不利。二十年前的事情皇上未必會徹查，但是讓好事者拿來大做文章，牽引出來的事情對本王太子之位還是會有很大影響。」
俞長歌了然，她也猜到是關于流言之事，原本賢妃害死淳妃之事就足夠人津津樂道，偏偏忽然又出了梁柏秀一事，讓人們紛紛猜測這是賢妃為了轉移視線故意轉移的矛頭。
「你猜是何人所為？」楚煜忽然靠近了幾分，迫人的壓力讓俞長歌不得不與他直視。
「王爺是在懷疑我嗎？」
楚煜不置可否，「有能力將陳士其揭發之人必然有能力在京都散播這小小的流言，你說是嗎？我的愛妃。」
這話說的輕飄飄，話里的懷疑與危險卻讓俞長歌在心底打了個冷顫。
「王爺不會懷疑我，因為我根本沒有任何動機做出這種事。」她絲毫不懼怕，直視楚煜的雙眸，目光中一片清明，「錦州之事是不得已為之，這關乎這我自己的性命。而流言一事卻與我沒有直接的厲害關系，若非說要有關系也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畢竟我現在是王爺的側妃，一隕具隕。」
「不錯。」楚煜點了點，他不過是在試試她而已，原本也沒想過會是俞長歌所為。
楚煜心中儼然已經有了懷疑的對象，雖然還不知道他是誰，但他若沒猜錯，那個人恐怕就是殺害馮俊、京兆尹他們的真正凶手。
話題一轉，他忽然問道，「錦州之事你是否覺得本王太狠了？」
這句話幾乎是他下意識問出的，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會問出這個問題，只是他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俞長歌點了點，對于楚煜這種疑心過重的人，有時候說些不利于自己的話，反而會更加容易取得他的信任。
「婦人之仁。」頓了頓，他忽然又開口，只是這次的聲音帶著些許的蕭條，「通往最高峰的路上，通常都是血跡斑斑，尸骨累累，每個登頂的人都是雙手染血，若是不夠果斷不夠殘忍，就注定將會是一堆白骨。這條路，就連當今賢明的聖上都是這樣走過來的。」
俞長歌定定的望著他，忽然沒有了反駁的力氣，他說的都對，可是她就是接受不了。
她與楚煜，注定不會是同一類人。
作者有話要說︰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這才是真正的人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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