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頭發……被你弄亂了啦!」她極力閃躲著,知道他沒有惡意,但這里距離校門口不遠,被同學發現的話……
果不其然,她又瞄到路過的學生們投來好奇的目光,有的,竟然還有羨慕!
羨慕她嗎?
她退開兩大步,抬起頭縱觀他……也許,他那時所謂的「吹牛」都是真的,因為他看起來就絕非池中之物——即使他穿的只是最簡單的牛仔褲與格子襯衫,那挺拔的身形與氣質,也同樣讓人忍不住多看上兩眼……
而且,他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受人矚目的感覺,但她會覺得別扭……
「我們去前面的公園吧!」她安靜地轉身向前走去,不管他是否跟上。心里有些莫名的難過。
「怎麼突然不說話了?」
公園里人不是很多,他們在一處長椅坐下,正對著火紅的夕陽。人們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像童話故事里某一個異形世界的章節,趣意卻溫馨。
「說什麼?沒有什麼好說的。」南宮越看著漫天彩霞,秀氣的眉間又漸攏一層淡淡的愁意。
「你又沒有精神了!」他不喜歡看她這樣安靜的樣子。
「我一向如此。」
「是嗎?那麼那天是誰在我面前趾高氣揚?又是誰整天跟我斗嘴?」
誰?
「是我嗎?」她若有所思,卻無言以對。
這些天,她也一直在想,自己為何如此反常,少了平日的安靜,控制不住心中的躁動……這種感覺令她不安。
甚至連學長都不想見……
藍少揚拍拍椅子,打斷她的冥想,他瀟灑地靠坐著,說︰「好吧!既然你情緒這麼差,不如……」他故意拉長尾音,她果然轉過頭來,在她好奇的目光中,大聲說道︰「不如我們去吃麻辣鍋!幫你點點火氣……」
提到麻辣鍋,南宮越的「火氣」果然瞬間飆升——她一把揪過他的前襟,「你敢!上一次用藥記錄出了問題,我還沒找你算賬!你竟然還敢去吃麻辣鍋……」
藍少揚對倏地怔忡成雕像的她咧嘴一笑,「這一招真是屢試不爽呀!呵呵……」
「笑什麼!再笑我讓你變成熊貓!」
「哎、哎!君子動口不動手!」他佯裝害怕地手顫顫地指向那力道還不小的青蔥玉指,「你是武行出身嗎?一個女孩子,這麼大力……」
「是又怎樣!你若敢再去吃麻辣鍋——你就死定了!」
「好好好……你要我吃什麼我就吃什麼……」他含笑的眼中有一閃而過的算計。下一刻,他竟然順著她的力道將她壓倒在長椅上!
後腦撞在他厚實的手掌上,眩暈中,她詫異地松開小手,看著他惡作劇得逞的表情。
「你……」她抵著他的胸膛,卻推他不開,「干嗎……」
那惑人心魂的完美臉孔離她不過兩厘米,她幾乎可以感覺到他渾身散發的熱力。
「你真的喜歡他嗎?」他真的很想知道這個答案。
「誰?」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你真的喜歡他嗎?」他認真地問。
「我、我為什麼要回答你……」
垂下眼,她的目光四處流轉著,就是不敢與他對視,仿佛一不小心就會被那深邃的黑洞吸進去一樣。
「因為我發現我似乎開始有點嫉妒他了。」他似真似假地說,「要不要考慮和我……」
他故意停頓,周圍似乎突然安靜下來。
她張大眼楮。
「考慮……」他又欺近幾分,鼻尖幾乎踫到她的。
「……」
「和我……」他緩緩地,將呼吸噴灑在她發燙的面頰,手指輕輕摩挲那一方細致,突然左右一捏一扯——
「和我去吃麻辣鍋?」
呃?
「你——你好過分!」
這一次,他任她推開自己,整個人笑仰到長椅上。
「懶得理你啦!我要去超市了,你乖乖回去吧。」
「不行,家里有很多東西需要添購,你一個人怎麼提得動?」
「是我家,我自己來就好。」
「好好好,是你家……」他附和著,卻在她容色稍緩的時候又在牙縫里咕噥︰「可是街坊鄰居們都知道那個隴海高中的女生和男人同居……」
「你!還敢說!上次遇見樓下大嬸,你不解釋也就算了,還笑得那麼曖昧,好像我真和你有什麼似的!」
「怎麼?有我陪你你不開心嗎?」
「開心!行了吧?」她敷衍了事,「走吧,天快黑了。」
藍少揚笑著伸出魔爪,想像往常一樣揉亂她的短發,卻被手機聲打斷。
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不耐煩地拒接,又想了想,對南宮越說︰「那個……我恐怕不能陪你去買東西了,對不起哦……」
「沒關系,反正我也準備自己去的。」南宮越尷尬地笑笑。
「那……不急用的就先不要買了,多了你會提不動,胳我會陪你一起去,好嗎?」
「嗯。」她恍然听話地點點頭。
「早點回家。」
「嗯。」
「等我回來。」
「……」
看著他毫無牽掛地轉身離開,南宮越只能怔怔地站在原地。
那不甚熟悉的背影忽然令她心口堵塞。第一次,她強烈地感覺到他只是生命中的匆匆過客,一個隨時都可能消失的……陌生人。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呢?
第三章力量(1)
是對抗現實的努力,讓人得到了力量,這份力量比皇帝更強。
那天之後,一切看似沒有改變,但在南宮越心里,某扇門仿佛自動自覺地悄然關閉,讓她像往常一樣沉寂下來。只是安靜之余,似乎又有那麼一絲失落與遺憾。
大榕樹下,她徑自翻書,偶爾倚在樹干的盤結處閉目養神。黑框眼鏡被棄置一邊,露出白皙的臉和尖俏的下巴,每每睜開雙目,卻又總是蒙著一層黯淡的霧色。
她喜歡學校後庭的這一片小樹林。樹枝繁茂,草綠如茵,尤其是在這樣的仲夏午後,偶爾鶯蟬鳴叫,更顯出自然的熱鬧生機。
如果能一直這樣愜意,該有多好。
「越越?」
一個和她穿著同樣制服的女孩子打破這片靜謐。南宮越放下書,抬頭看見緩緩走近的西門靈蘭——一個嬌弱得惹人憐惜的女孩。
「你來啦,午休時間都快結束了。」
「和外婆一起吃的午餐,商量一些其他的事情。」
哦?南宮越挑眉。
蘭兒忽然俏皮地眨眨眼,與南宮越相視了然一笑。
不用多問,十幾年的默契,一個眼神便能明了。
西門靈蘭這只小母鹿看似溫柔無害,實則不然。優沃的家庭,淑女的教育,卻在外婆有意的「栽培」之下,自小便立志要做一個無人能及的「偷兒」。而且,這項被她稱之為藝術的「畢生追求」,在這十幾年的不斷「歷練」之中越發的爐火純青。
西門靈蘭也席地而坐,輕輕拿起地上的書,有短短一瞬的驚異,「漢方藥理……越,你很久沒有看這種書了……」
「是嗎?」
舊書泛著沉黃色,在斑駁的樹影之下盡現滄桑。也許,南宮越某些與眾不同的氣質就來自這無數的藥理吧。
「你也只有在小時候才會……」
蘭兒警覺,沒有繼續下去。因為那唯一的一次向她提起這個話題,最後的結果就是南宮越整整消失了一個星期,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微風輕撫,空氣中草香怡神,盡滿鼻息。
南宮越靠在樹上,目光有些許迷離。不過,經過這幾個星期,她似乎不再那般懼怕。小時候……
原本已經變得遙遠的記憶,如今仿佛袖手可及。她不自覺地撫上胸口一顆湛藍的水晶珠子,頭腦中又是一片混沌。
靜謐的小林子,兩個女生一坐一躺,各懷心事。十六七歲的花般年紀,有些閑愁,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偏偏有人來打擾這靜思的空間——不遠處傳來女孩子打斗、叫囂的聲音。
西門靈蘭慵懶地坐起,對南宮越笑笑,「那個,差點忘記了……」
「你又搞出什麼亂子?」
「是林詩雅,我把她那台法拉利的鑰匙丟到湖里去了。」
南宮越搖搖頭,她是無奈的。和西門靈蘭的孽緣由來已久。自從幼兒園她第一次幫蘭兒打跑了一群欺負她的小毛頭,便注定了她們這十幾年來的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