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五月的天氣,已是燥熱無比,繁華的江城一片喧鬧之境。
河上的酒家樓閣,河邊的行人垂柳,河面的漁船畫舫,構成一幅幅唯美的畫面。
河面平靜無波,清亮的水流照著河邊的人和樹,人影交錯,樹影交叉。
深深的蘆葦叢中偶爾飛出一兩只蘆葦鶯,低低的劃過江面,瞬間消失不見,唯剩江面上綻開的朵朵水花,和空中飄蕩的陣陣鳴叫。
朦朧的月色灑向江面,給這平靜的江城披上一層迷人的白紗,隨著晚風飄蕩著,惑人心魂。
江面上一群群的商賈雲集,文人薈萃,英雄群集,各大酒樓日日滿席,夜夜滿座。
品酒吟詩,煮酒論劍,商談生意,由此形成了江城的一道風景。
而江城最**,最醉人的風景卻是那江面上鱗次櫛比的金粉樓台,河房兩岸,雕欄畫棟,綺窗絲障,十里珠簾。畫舫便在這雕欄絲障珠簾間悠悠蕩離泮池,夜色中眺望兩岸,畫船簫鼓,晝夜不絕,勾起無限旖旎。
行人雲集的岸邊,一白衣男子優雅行來,那如玉的臉龐,魅人的氣質,慵懶的笑容,迷倒了酒家雅間中的大家閨秀,樓閣亭台里的小家碧玉,金粉畫舫上的風塵女子。
「誒喲,晉公子,您有多久沒來了啊,可想死咱們家如鳳了啊!」
白衣公子剛停在一艘畫舫前,一個翠綠的身影便飄了過來,那嬌嗔的聲音,給人無限的遐想。
白衣公子含笑看著眼前的人,翠綠的羅裳,輕白的柔紗輕輕罩在翠綠之上,平添一份妖嬈,女子大約三十多歲的年紀,卻仍然風韻猶存,白皙的臉龐稍施粉黛,攏一襲翡翠流蘇細細插于高挽的發髻,伴隨著身影的晃動,流蘇擺出一曲流離舞。
這女子便是顏如玉,曾經名震晉王朝的第一名妓,如今「如煙畫舫」的老板,柳如鳳的頂頭上司。
而白衣公子便是「百花公子」晉無憂,他告訴南宮靜有些事要出來辦,並托付岳雲舒替他好好保護南宮靜,然後便來到這「如煙畫舫」找柳娘。
「如玉姐還是這麼熱情,不知柳娘今晚是否有空?」晉無憂依舊是慵懶的笑容,魅人的聲音,徐徐問道。
「晉公子每次來定要听柳娘的琵琶曲,正好柳娘昨日剛外出回來,現在正在房中休息,未見客呢……」顏如玉柔媚的聲音,酥人骨頭。身邊幾個富家公子早已看的痴了,听的醉了。
「怎麼柳娘前段時間外出了嗎?」晉無憂明知故問。
「是啊,留張字條便出去了好多天呢,昨兒個才回來,也不知去了哪兒,問她也不說,只是愁眉不展的,晉公子你待會兒還是勸勸她,無論遇到什麼事呀,還是要想通才行,干我們這行的,哪有可能遇到什麼真心人啊!」顏如玉看著浩淼的江面,淡淡說道,她雖不知柳娘去了哪兒,做了什麼,可是她是過來人,也曾遇到這情關難過之時,看著柳娘那失魂落魄的臉色,她也猜到了七八分,她雖是這畫舫的老鴇,卻也真心的心疼這些風塵女子,若不是有困難,誰會淪落到這兒來賣笑拉客?更何況,柳娘是她拉扯大的,還受人之托……
「這是自然,如玉姐還請放心,我這就去看看柳娘。」晉無憂一作揖便往畫舫中走去。
「如煙畫舫」的香閣里,一女子雙眼無神的看著 啪作響的蠟燭,面帶愁容,消尖的下巴,迷離的雙目,蒼白的面容,萎靡的身體,讓人心疼。
女子輕繞的指尖毫無意識得在桌布上畫圈圈。毫無感覺房中已多出一人。
「哎……」輕輕地嘆息聲,「善解人意的柳娘何時變得人比黃花瘦了?」
女子驀然回身,便看到站在身旁一臉揶揄的晉無憂,迷離的雙目漸漸回光,蒼白的面容漸漸紅潤,綻開一抹笑容,「你何時來的?」
晉無憂微嘆一口氣,「來了一會兒了,不知這燭台哪里比我好看,你一直盯著它發呆,都不曾注意我進來……」
「撲哧……」柳娘訕笑出聲,「你還是那麼喜歡開玩笑,說吧,今日來又想探听些什麼?」
听她如此說,晉無憂一臉受傷的表情,「原來我在柳娘眼中就是如此之人哪,來著‘如煙畫舫’只是為了向你探听消息。」
這回輪到柳娘好奇了,「難不成‘百花公子’是來這兒尋花問柳的?嘖嘖,之前是誰一臉正直的對我說‘我當你乃紅顏知己,絕無放d ng浪子之心,知己,只陪我喝酒交心即可。’怎麼,如今看不上我卻看上了這畫舫里的其他姑娘?」
這是晉無憂第一次到「如煙畫舫」時對她說的話,那時晉無憂為了調查「碧霧派」大弟子偷盜震派之寶的事,而那弟子是「如煙畫舫」的常客,對她情有獨鐘。當日晉無憂點了她,卻只是一臉慵懶的听她彈曲,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五曲下來,她耐心盡失,便惡作劇的上前挑dou,卻引來他的那一番話。那是柳娘這輩子听的最真的情話,無關風月,無關愛情,只是有人真正的將她當做紅顏知己,而非風塵浪女。那日她便知,這男子,是她真心對待的人,就如對待那人一樣……只是對他是友情,對那人……
晉無憂只是慵懶的笑著,隨意的听著她的揶揄,想著以往的事。
這種感覺很好,與他相交的女子中,柳娘算一個奇女子,他們是知己,在一起不為情,不為愛,只為了解,他們彼此了解。
「柳娘,給我彈只曲子吧!」晉無憂拿起桌上的銀制酒壺,自顧自的斟滿一杯,悠悠品著。
「你想听什麼曲兒?」
「隨便你,稱你心意就好,不用管我……」
柳如鳳拿起擱在床頭的琵琶,隨意的撩撥著琴弦,慢慢試音,歪著頭想了會兒,手指一勾,一首「相思淚」便傾瀉而出。
「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開不完春柳春花滿畫樓。」
柳娘的聲音清清淡淡卻又旖旎無限,隨著如珠落玉盤的琴音,訴不盡的相思苦,道不盡的相思意,讓聞者隨歌者盡感那「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的意境。
曲罷歌絕,卻感余音尚在。
晉無憂破例的舉著美酒無法下咽。
「哎……」輕輕地嘆氣聲,「看來柳娘為情所困了……只是不知是誰有這份福氣,是否懂得珍惜!」
收起悲戚的神色,輕輕擦拭雙頰的淚痕,柳娘幽幽開口︰「一切只是我的痴心妄想罷了,他是江湖大俠,定不會看上我這樣一個青樓女子的,曾經他也給過我機會,只是我自己放棄了,如今,又如何能後悔……」
「是石天峰吧?」
柳娘先是一臉詫異,忽然又是想通了什麼,自嘲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