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靜悠悠轉醒時,已是三日後的下午,她吃力的睜開雙眼,想要支起身子,卻又頹乏的倒下去,眼前白光四射。
「醒了?」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卻若冰窖般深寒,南宮靜明顯的感覺到了那里面壓抑著的怒火。
她身子一僵,轉頭便看到站在床邊的澹台夙月,只覺他浩瀚的紫眸幽深無比,看似平靜無波,卻早已暗潮涌動,他冷冷的將一碗藥遞到她面前,「把這藥喝了。」
蹙眉看著眼前黑乎乎的湯藥,直覺想要拒絕,卻听到那冷冷的聲音再次響起,「還想繼續活命就把這藥喝了!」
南宮靜輕飄飄的看了一眼繃著臉的澹台夙月,又垂下眼眸,咬唇道︰「我沒力氣……」
或許是真的傷的不輕,本不是刻意裝得孱弱的,可是聲音就是輕的隨時就會散去般,讓人听得心中發緊。
澹台夙月渾身一顫,沉默了許久,最後無奈嘆息,將盛藥的碗放在床邊的小幾上,再俯身將她輕輕抱起靠在床邊,又小心的替她掖了掖被角,把她牢牢的裹住,才將那藥端起打算一勺一勺的喂她。
對于他忽然又變的如此溫柔,南宮靜有些怔忪,呆愣愣的張嘴喝了一勺藥,蒼白的小臉瞬間皺緊,「苦……」
聲音委屈的緊,可澹台夙月卻毫不心動,機械的又勺了一勺藥送到她嘴邊。
「苦……」南宮靜再次小聲抗議。
「你取心頭血都不怕,還怕這點苦……」澹台夙月終于諷刺出聲,那怒火已經到了壓抑不住的地步,可在看到她攸的蒼白了的臉,又瞬間熄滅,對她還是狠不下心。
「哎,喝吧,喝完了我這兒有蜜餞。」說完把勺子一放,將整碗藥遞到她嘴邊。
知道躲不過,只得就著他的手閉著眼一口氣將藥喝完,苦澀的味道充滿唇齒之間,眼淚毫無預警的流了出來,「你都知道了?」。
澹台夙月見狀伸手替她將淚水拭去,听到她的問話手一頓,最後卻是繞過她的問題無奈道︰「怎的喝個藥還要哭?」。
「當初在散花樓,不也有人畏湯藥如猛虎。」
南宮靜撇了撇嘴角,聲音雖然還是軟弱無力,卻也成功將澹台夙月噎住,他惱怒的瞪了她一眼,將懷中的蜜餞遞到她口中,語氣寵溺,「吃吧,上午剛出去買的。」
「你怎麼在我房里?我二哥呢?意兒呢?」南宮靜一邊嚼著蜜餞,一邊四處張望,卻發現房中只有澹台夙月一人,而最該在這兒照顧她的南宮淳和丫鬟意兒卻都不在。
「淳去臨遠尋洛夜了。」
對于南宮淳去臨遠尋找師兄,南宮靜並不意外,連著兩次自損心脈,她知道自己傷的有多重,定是宮中的太醫束手無策,二哥才會在此時離開京城去找師兄。
「至于你那丫鬟,」澹台夙月頓了一會兒,似想到什麼好笑的事,薄唇微勾,「到倚岳樓找人算賬去了。」
南宮靜一驚,意兒那丫頭向來單純的可愛,連自己都能將她忽悠的暈頭轉向,她一個人單槍匹馬的去倚岳樓找人算賬豈不是送上門去讓人欺負,她抬眸看著一臉玩味的澹台夙月,緊張道︰「出什麼事了?她去找誰算賬?」
「你一直昏迷了三日,自是不知道這幾天京城中發生的大事,」見南宮靜蹙眉,神情疑惑,他的聲音更是充滿看戲的幸災樂禍,「那晚皇上壽宴結束後,晚歸的離親王與離王妃大吵一架,原因是……」他停住,看向她越來越不安的神情,粲然一笑,「一張繡帕。」
南宮靜的身子驀得僵住,繡帕,他真的決定了那樣做,在大姐身懷六甲即將分娩的時候。
可無憂體內的蠱毒,確實是按照他教她的方法解除了,她沒有理由不配合。
「此事,皇上可知?」
听她的語氣便知她確實知道繡帕之事,澹台夙月不由嘆氣道︰「那晚他們鬧得很凶,離王妃動了胎氣,自是驚動了皇上,繡帕,也在第二日呈到了皇上跟前。」
「那皇上怎麼說?」
「皇上研究了很久那繡帕上的詩句。」
「蝴蝶不傳泉下夢,山櫻只報世間春。為托來生同草木,今朝試作惜花人。」南宮靜喃喃低語。
澹台夙月大震,「那詩真是你所做?」
南宮靜卻調皮的眨了眨眼,狡黠一笑,干脆利落的回答道︰「不是!」
過了一會兒又說道︰「不過,那繡帕,是我送的。」
「你……」澹台夙月瞬間有種被捉弄的無力感。
「你還沒說重點,意兒怎會去倚岳樓找人算賬的。」
「皇上看了那繡帕,只是贊賞了幾句那繡帕上的繡的詩句,本來這件事在皇上的不追究下也就過去了,可誰知當天京城大街小巷卻傳遍關于離親王曾與你相交甚篤,而倚岳樓掌櫃也出面作證,年初你女扮男裝,與離親王長期在倚岳樓會面,談詩論畫,還曾相攜游玩簌宛山。」
曾經與離相交的一幕幕就這麼被人緩緩道來,卻已沒有了那些曖mei情深,全都披上了陰謀的外衣,連一點美好的回憶也不曾剩下,南宮靜苦笑,無論之後結局如何,她與獨孤離已各自親手將他們的曾經扼殺。
「而今一張繡著情詩的繡帕,以及你對與瑞親王的親事所持有的態度,所有人都在說你之所以拒絕瑞親王,是因為想嫁給離親王,你們余情未了。」
「意兒就是為了此事去找倚岳樓掌櫃算賬的?」她無力的勾唇笑了笑,「那個傻丫頭,嘴長在人家身上,就讓人家去說,她又何必呢。」
「她那是忠心護主,卻沒想到自己的主子一點不在乎,」澹台夙月瞥了一眼滿不在乎的南宮靜,咬牙切齒道︰「或者說她的主子根本就是希望那些人鬧,鬧得越大越好。」
「不是……」小聲的反駁卻沒有底氣,她根本就不想听到任何關于她和獨孤離的流言蜚語,可是當初應承的事,總得要還的。
對于她毫無氣勢可言的反駁,澹台夙月充耳不聞,自顧自的繼續說道︰「獨孤離默認了最近京城中的傳言,還對皇上說那繡帕乃是定情之物,在听說你遇襲重傷昏迷後,不僅每天親自過府探望你,還送來眾多珍稀補藥……」
頓了一會兒,他忽的俯身撐在她身子兩邊,深幽的眸子定定的看著她,一字一句道︰「南宮靜,那張繡帕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和獨孤離究竟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