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妃一直看著皇後,只見她美眸微微眯著,笑得似乎慵懶無害,只是卻讓人覺得那笑如一張手,扼住了咽喉,再也無法呼吸。
「你想干什麼,」她不由自主的退後了兩步,聲音因為害怕而有些顫抖。
美眸輕輕一揚,里面蕩漾著危險的光芒,紅唇輕啟,搖頭笑道︰「妹妹你知道了這麼多秘密,你說本宮想干什麼?」
明白她話中之意,文妃臉色一白,害怕的揪緊了胸前的衣襟,步步後退,「你想殺人滅口?你就不怕皇上知道了懲治你!」
「呵,有何不敢?」皇後嗤笑,隨即右手一抬,握著牢門前的銅鎖稍稍用力,只見那鎖便應力而斷,她踱步慢悠悠的走進牢房中,「文妃謀反失敗被押入獄,自感愧疚難以再面對皇上,」她眼眸一轉,又從懷中掏出一塊錦帕,「遂留下悔.過書一封,服毒自刎于獄中。」
文妃一凜,怒道︰「不可能,為了本宮的澈兒,本宮不會輕易尋死。」
「妹妹放心,你去了之後,本宮會好好照顧你的澈兒的。」她笑容含毒,特意加重了「照顧」二字。
文妃怒極,反而沒有那麼的害怕了,她幾步上前,欲揪住皇後的衣襟,卻被她一掌拂開摔在地上,她也不顧周身的狼狽,抬頭狠狠道︰「本宮不會讓你得逞的,你以為你殺了本宮滅口,你指使本宮所做的事便可以一同被本宮抹去了?本宮早已留書給澈兒,若是本宮在牢中有何意外,只消將本宮留下的血書交給皇上,一切便可昭然天下。」
「是嗎?」皇後不以為然,踱到她面前緩緩蹲下,伸手捏起她的下巴,「皇上病重,欲傳位瑞親王,而離親王不服,集兵于景辰殿前,預謀奪位,離親王與瑞親王爭執不下,進而動手,一時不察引爆埋于景辰殿的硫磺石,皇上喪命火海,而瑞親王也一手查出那硫磺石乃是大皇子獨孤澈派人埋下的。」
她一字一句說的很慢,卻句句陰毒,可文妃卻緩緩勾起了唇,笑的得意,她蹙眉,怒道︰「你笑什麼!」
「姐姐終是說出了一切,」文妃一改剛才的狼狽,一雙黑瞳像是劃開漣漪的湖水,漾出淺淺笑紋
看見她已拋開那些狼狽、陰狠、惱怒等等負面情緒,臉上盡是釋然的笑意,皇後不由一怔,「你……」
「姐姐,您看看後面是誰。」
皇後聞聲回頭,雙眸忽的瞪圓,滿臉不可置信,晉元帝由獨孤離和獨孤瑞攙扶著站在牢房外,本就青白的臉色因著滿心的怒火更加的難看,震驚與憤怒讓他不由自主的顫抖著,獨孤離和獨孤瑞扶著他搖晃的身子,只怕他怒極攻心暈了過去。
「賤人!咳……咳咳……」晉元帝卻一掌揮開兩人的扶持,蹣跚著向皇後走去,最終卻又因體力不支靠在欄柵處劇烈的喘息著,他抬眸,目眥盡裂,手指著皇後,卻又憤怒的說不出話來,只能不停的罵道︰「賤人!你……你這賤人……」
「賤?」皇後似已回神,她放開文妃,拍了怕衣裙下擺,才起身儀態萬千的步出牢房走到晉元帝面前,看著他滿含厭恨的臉,卻揚眉輕笑,容顏嫵媚,「你可還記得我們大婚之日你對我說的話?」
「你……」
不曾想到了此時,她竟然還能巧笑嫣然,晉元帝一時怔楞,不由想起初見的場景。
那時他還年少,听他人說過不少關于白將軍的豐功偉績,自是對這個征戰沙場的將軍崇拜不已。
那年白將軍奉命回京述職,父皇為了犒賞他大敗南梁特地設了慶功宴,那是他第一次見到白思瑤,十一二歲的丫頭,甜美的笑容,靈動的雙眼,機靈善良,看向他時沒有害怕,只有清澈到單純的歡喜,莫名其妙的就在他心中劃下了漣漪。
那是他第一次將她放在心上吧,雖然只是個小女孩,可卻是他崇拜之人的女兒,而且那樣清澈而單純的眼,是他所喜歡的。
後來她去了靈月宮學藝,不久白將軍遭人陷害,父皇滅了白家滿門卻獨獨留下了白思瑤,他當時不甚明白父皇之意,直到父皇臨終前要他為白家平反,同時迎娶白思瑤為皇後他才想明白。
白將軍功高蓋主,早已是父皇心頭的一根刺,雖然深信白將軍絕不會謀反,可是身為國君,總難免猜忌心理,想要收回白將軍的兵權,可是白家軍,那些征戰沙場的血性男兒,又豈會心服,最終想出此計,以叛國之罪滅了白家滿門,卻讓自己在他駕崩之後立馬為白將軍平反,並迎娶白思瑤為皇後以此贏得所有白家將領的心。
他做得很好,成功的收復了所有白家軍的心,也成功迎娶了她為皇後。
或許出于喜愛,或許出于憐惜,也或許出于愧疚,大婚之日,洞房之夜,他曾對她說︰「此生情之所系,心之所向,定以汝為先。」
他還記得那晚她的絕美容顏,她眼中盈滿的淚,她的無甚嬌羞。
可後來有什麼地方不同了,究竟那兒變了,他也說不出來,初見時的純真與善良似已不見。
他身為一國之君,總要平衡各股勢力,有時候娶誰,並非他所願,錢清是他封的第一個妃子,卻也是他與她之間第一次爭吵的起源,之後幾年,他也陸陸續續的又封了幾個妃子美人,而也看到她與這些女人之間的勾心斗角,嫉妒讓她逐漸失去了以往的美麗,也讓他對她逐漸失望。
一次微服私訪他遇到了沈離雪,一個若蘭般淡雅,若雪般清澈的女子,就如初見時的白思瑤,他為她瘋狂,不顧一切將她娶進宮,為了她不再留戀任何女子。
可誰知她卻早早離他而去,以前他以為是自己福薄,無福擁有這樣美好的女子,今日才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眼前這個女人所害。
看到他由怔楞到哀傷,最後又一次滿含痛恨的表情,皇後垂眸冷笑,也不知想到些什麼,她的語氣有些低沉,「自從沈離雪入宮,你便不曾寵幸其他妃子,後來我設計于你懷上了皇子,你卻因此而憎恨于我,就連我摔跤差點小產,你也對我不聞不問。」
她忽然抬眸狠狠瞪向晉元帝,目光中卻有點點光暈閃動,晉元帝錯愕,一向倔強不肯低頭的她,竟淚如雨下。
「你是不是恨我,恨我害死了你心愛的女人?」
雖已滿面淚水,可她的聲音卻出奇的平靜,晉元帝蹙眉,忽然眼如利刃,狠絕的目光似要將她穿透般。
不待他回答,皇後繼續恨恨道︰「可是我更恨,恨你的無情,恨你的背信棄義!你明知本宮可能小產,需要太醫,你卻因為沈離雪動了胎氣,宣了所有太醫進雪辰宮替她診治,華嬤嬤在雪辰殿外跪了那麼久,你都不肯讓一個太醫和她一起到鳳儀殿來看看我,那日沈離雪的胎兒是保住了,可本宮那命薄的皇兒,還來不及出世,便去了,從那以後本宮對你除了恨,便也只剩恨!」
她因著怒氣難耐,緊緊的蜷起十指,指尖摳入掌心也猶不自知,她死死盯著除了憎惡再無其他表情的晉元帝,滿腔憤恨傾瀉而出。
「那日我便發誓,你給我的傷害,我必加倍的還給你,你讓我嘗過的痛,我必讓你嘗個遍!你不是恨我害死了沈離雪嗎?可是你可知道,當初我正在琢磨著怎麼神不知鬼不覺的對她用千日睡斷魂,誰知,你就賞賜了一份桂花芙蓉糕給我,想來,那也不是你真心的,不過卻正好給了我機會,我在這份糕點中稍稍加了些東西,便轉手讓給沈離雪,你一定不會懷疑自己賞賜的糕點會有問題,即使你有懷疑,那加入的東西並無毒性,也驗不出什麼來,只是再配上我精心為她準備的血參,那麼變成了千日睡斷魂,呵,你可知道,其實是你親手送你心愛的女人去鬼門關的,那份糕點,可是你親自賞賜的,而那半根血參,也是你親手給她含上的啊……啊哈哈哈哈……」
皇後仰頭大笑,笑聲極度的刺耳,晉元帝怒不可遏,揚手一掌狠狠的向她摑去,皇後一時不察,被打翻在地,鮮血沿著嘴角流下,可她卻毫不在意,依舊笑得癲狂。
「獨孤凌然啊獨孤凌然,你現在心一定很痛吧,痛的恨不得殺了我,更恨不得殺了你自己吧?當初你親手將那半根血參給那女人含上時抱的是怎樣的心情啊?定是以為這是她的救命藥吧?誰知卻是她的催命毒啊!是你自己親手殺了你最心愛的女人啊!」
「住口!」晉元帝怒喝,他幾步上前狠狠的掐住她的脖子使勁搖晃,面如厲鬼,「朕讓你住口!朕沒有害死雪兒,沒有!雪兒是你這賤人害死的!咳咳……是你害的……咳咳……」
「父皇……」
「皇上……」
只見他目光散亂,神情激憤,胸口劇烈的起伏著,竟咳出血來,獨孤離、獨孤瑞及文妃皆大驚,立馬上前將他拉開。
「朕沒有……」晉元帝似已傷心過度,仍由他們扶著自己搖搖晃晃的到石床上坐著休息,可他的手卻緊緊抓住獨孤離的手臂,不停喃喃道︰「離兒……朕沒有害死你母後……朕沒有……」
獨孤離心中酸澀,不由柔聲安慰道︰「父皇,你沒有,母後不是你害死的……」
「朕沒有……沒有……」聲音漸漸低下去,晉元帝的身子若風中落葉般顫抖著,一滴淚沿著眼角緩緩滑下。
「父皇,一切都不是你的錯,你沒有害死母後,母後不會怪你,永遠不會!」
獨孤瑞也跪在他面前柔聲安慰著,聲音堅定,讓人信服,晉元帝散亂的神智漸漸清醒,他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容顏,忽然笑開︰「瑞兒……朕的瑞兒……你也是朕和雪兒的孩兒啊……」
「恩,瑞兒是,瑞兒永遠都是父皇和母後的好孩兒!」
獨孤瑞堅定的點頭,晉元帝不由松開緊蹙的眉頭,臉上的神情終是放松,可皇後卻忽然撲向獨孤瑞,尖叫不已。
「瑞兒,你是本宮的皇兒,本宮的,不是那個賤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