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蓉掀起蓋在頭上的紅布,調整了一下呼吸,環顧著似乎陌生的周圍,屋子里已經布置的喜氣洋洋,她心里卻有些迷茫,不知道選擇離開樂府提早的嫁給胡一刀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床頭是一張梨木打造的雕花梳妝台,上面刻著游龍戲鳳的圖案。房間里紅燭盈盈,借著燭光向地面上看去,零散在地上擺放著許多大大小小的箱子及賀喜的禮品。這間新房里的家具並不是太多,木床正對的窗戶上,一雙紅色的喜字在外面火把的照射下顯得分外清晰。
樂蓉抬起手揉揉了自己的眼楮,眼前的一切讓她總覺得像在夢里。
她低下頭看了看,身上已經裹上了一襲喜妝紅衣,有點像戲台子上的曲袍。她略微的移動了一體,挪到床頭的梳妝銅鏡前,憂郁而迷茫的面孔顯露在銅鏡里。她不由得輕聲嘆了一口氣,自語道「為什麼會這樣呢?」
外面忽然傳來嘈雜的聲音,像是有人騎著馬疾行而來。喜宴大堂的歡笑聲頓時如同被掐住頸部的鴨子,在這突如其來的馬匹聲中壓制住,瞬間屋子的外面變得是鴉雀無聲。
又過了一會兒,幾聲尖叫夾雜著擁擠人群的嘈雜聲點燃了片刻的寂靜。伴隨著零散沉重的腳步聲,房間的門被推開了,穿著大紅衣袍的胡一刀帶著愧意和復雜的眼神站在樂蓉的面前。
胡一刀的身材很是魁梧,削瘦的面龐上一雙明亮的眼楮,此時卻冒出煞氣般的光芒來。胡一刀慢慢走到樂蓉的面前,單膝點地並伸出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說「娘子,前方傳來敵情,今晚我們不能一起洞房了。」
「出現什麼事情了?」面上有些羞澀的樂蓉詢問道。
「大城的探子前來這里送信,成吉思汗的鐵騎大軍馬上就要到大城了。胡某雖然不才,但也是虎將軍的兒子,大丈夫立功名于殺場之上。娘子等為夫幾日,待我驅逐了這些草寇異族,一定會回來好好疼你的!」
「注意安全!」樂蓉點頭關心的說。
「我明白!」胡一刀站了起身子,順手扯掉身上新郎官的衣服,里面露出一副銀白色貼衣軟甲。他走到房間門側處,打開其中一個烏黑色的鐵箱子,從里面拿出一副鎧甲和一把短劍。
「娘子,保重!」胡一刀深情的看了看她,然後扭身推門大步走了出去。
房間里又回到了平靜中,樂蓉站起身子從床上掀起鋪著的床單,然後環顧了一下房間里地上的箱子,走上前一一打開查看,里面是一些細軟及賀喜的禮品。
這時房間門再次被推開,樂蓉瞅了過去,進來的是一個年輕的女子,長得很是秀美,穿著一身輕便鎧甲,看著很是英姿颯爽。
「請問你是胡氏嗎?」女子開口詢問道。
「哦,」樂蓉應聲道「你是誰呀?」
「小女子是虎將軍帳下的校官,胡公子臨走之前讓我來這里幫助你收拾一下,我奉虎將軍的將命,帶著大城官兵們的家眷離開這里。」女子從容的說。
「那謝謝姐姐了,請問怎麼稱呼姐姐呢?」樂蓉回復道。
「我叫汐璽。」女子回答著。
離開大城數十里後,有一個兩山夾著的鎮子,是京都通向大城的必經要道。樂蓉跟著撤退的人群進入鎮子停了下來,並清點了一下人數打算在此鎮歇息休整停留。
鎮子叫銅鑼鎮。據說以前曾經有位將軍在此曾經以少勝多,捉到一員敵將,因此為了紀念功績,將這里改叫銅鑼鎮。
銅鑼鎮是根據地形建立的村落,這里駐扎著一些老弱兵丁,是為了作為後勤使用的。樂蓉的隊伍來到這里後,留守鎮子的官兵們就自動被汐璽全部接收了。
夜色降臨,樂蓉走下馬車,站在馬車旁心中卻泛起絲絲惆悵來,她想起了很多事情和經歷。
伴隨著輕咳聲,汐璽來到馬車旁。
「謝謝姐姐了。」樂蓉客氣的說道。
「沒關系的,你是虎將軍的兒媳婦,雖然這次我們是撤離,也不能讓你太過辛苦了。一輛馬車而已,我可不敢慢待了你。」汐璽玩味的說道。
「姐姐見笑了。」樂蓉望著遠處大城的方向嘆息著說「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能不能守住呀?」
「這次很不可樂觀,我頭一次見到虎將軍發文書上報京城,要求增派援軍了,看來這次突襲來的軍隊一定很強大!」汐璽輕聲的說。
「鐵軍是很強大的。」樂蓉順口回答。
「沒想到草原上也有如此彪悍的部隊!」汐璽頓了頓說「听說這支部隊已經橫掃了整個草原,不僅吃掉了大遼國,還吞並了金國和其他部落,現在南征我們大宋朝,真不知道我們能不能抵抗得住。」
「只要胡公子沒事就好了,抵抗恐怕很難了。」樂蓉說道。
「常听虎將軍贊許你,看來妹妹對于整個形勢早已經看透了。」汐璽看著樂蓉說道。
樂蓉臉色一紅說「我就是瞎猜的,比起姐姐上戰場殺敵還是差了很多。」
「妹妹過謙了!」汐璽笑著說。
「不知道我二叔他們怎麼樣了。」樂蓉幽幽的說。
「哦,他們早就離開大城了。」汐璽說道「怎麼說你也是從你二叔家家出來的閨女,我真的不理解為什麼他們會選擇直接舉家回京城呢,現在看來你二叔恐怕早就知道大城有危險了吧!」
「我也不知道,二叔是個生意人,也許提前听到不好的消息,就先嚇得早早的離開了。」樂蓉辯解著,但是心里卻很鄙視著樂府城。
大城守軍的消息每次傳來都是一個樣子,後撤的隊伍也是不斷地改變行程的路線。後撤隊伍行進一個月後,終于來到了京城。
在胡府的後宅里,樂蓉又看到了那個傳說的虎將軍。此時的虎將軍已不再是氣勢威武、樣貌挺拔的人了,分別不過幾日,英武的樣貌如同被掏干了的行尸一般了無精神。
「胡公子已經殉國了。」陪同虎將軍的汐璽沉穩的口氣說。
樂蓉扭頭再朝著虎將軍望去時,他已經是老淚縱橫,身體顫抖著。
「找到尸首了嗎?」樂蓉心里有些堵塞,卻不知道怎樣去安慰這個白發蒼蒼的老爺子。
「沒有,大城被攻破的時候,城里面的將官們保護著虎將軍及大城官員們突圍了。听說胡公子和留守副城的官兵們均被俘獲,後來听探子回報說鐵軍已經將大城里的人全部屠得干干淨淨了。」
樂蓉忽然想起上學那會兒看到很多歷史書上,都評價大蒙古國大軍的暴虐,基本遇到抵抗的城池,只要攻破都會屠城的,因此歷史上對于成吉思汗創建的大蒙古國,評價很多都是暴力和重壓建立的王朝。
「鐵軍現在離開大城了嗎」樂蓉猶豫了一下謹慎的問道。
畢竟這個時代是冷兵器時代,小日本南京大屠殺的時候都會有人在機槍下幸存,更何況是冷兵器下的屠城呢?
「鐵軍屠完城後,就分兵離開了,估計等到後方糧草兵力補充完善休整後,就會全面進攻我們大宋朝的京城的吧。」汐璽分析著說道「這次鐵軍人數很多,實力也很強,京城實力不如大城堅固,估計也不一定能保住,我想用不了多久,咱們還是會繼續後撤去其他地方的。」
「後撤?還有什麼地方可以撤呢?難不成讓我們大宋子民一起鑽進大海里嗎?」沮喪的虎將軍忽然開口說。「朝廷一直克扣軍卒的兵餉,如果那些銀兩都是用于大宋軍隊的鞏固,現在這些草寇們又怎麼能這樣侮辱我們的朝堂呢,唉!」
「大海?」樂蓉靈機一動說「京城里可還有出海的大船嗎?」
「你是想去海上那些個島上去吧!」汐璽搖了搖頭說。「就算我們上船登上了那些大島又能怎樣?難道你不知道海上的勢力,我們又怎麼能與鐵軍的大船比擬呢,海上的勢力很多,無論哪一方也非我朝現在的實力可以抵擋的。」
大蒙古國的鐵軍擊破大城的消息在京城里已經是走哪里都能听到了,京城的百姓人家也都紛紛離開了。樂蓉本打算收拾行囊與虎將軍一同離開京城,但樂府城的到來,和他連日來對著虎將軍的拜訪,二人不住的竊竊私語讓樂蓉延緩了收拾行裝離開的時間。
由于樂蓉已經是操辦過婚宴的女人了,按照這時代的講究,樂蓉已經屬于胡家的人了,一切行動都要看虎將軍的意思。
大蒙古國的鐵軍即將到來的消息也不時的傳來。雖然不好對這個時代有什麼表示,但樂蓉知道兵荒馬亂的時候,作為身材比較嬌弱的她,呆在京城的胡府里還是很安全的。
胡老將軍使喚家人叫來樂蓉。並把自己的一些想法說了出來,城外的鐵軍虎視眈眈,京城被破也是早晚的事情,作為把守京城的將軍將領,城毀殉國一定是最終的結局。
考慮到樂蓉與胡一刀只是辦了婚宴卻沒有進入洞房,加上此時樂蓉的年齡並不是很大,胡老爺子想送給樂蓉一封休書,允許她跟著樂府城離開京城,並可以隨意改嫁給其他人。
改嫁他人雖然是一件好事,但在這兵荒馬亂的時代,與其逃亡,倒不如跟著虎將軍呆在京城里,原因很簡單,那就是這個時代對于女人改嫁問題會有很多異議的。
改嫁的女人能夠嫁給一些條件好的人家肯定是給人家做小妾,嫁給條件不好的人家,即便是是做長房,也會遭受很多來自男方及男方家庭的指責和暴力對待。倒不如老實呆在虎將軍的身邊,也許京城被破了也未必人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