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女人大罵一聲,「果然是這東西。」
「什麼東西?!」我問她,我這邊扶著妹妹的後背,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告訴你吧!一只大蠍子!」女人的手一下子抓住妹妹胸膛里探出來的那根極小的蠍子爪。
我在這邊听到了尖聲的,刺耳地簡直不是人能發得出的尖叫,細微,恐怖,滲人。
女人想把它從胸膛里拉出來,但是她太單純了,這只毒蠍子因為自己的腳又濕又滑上面都是黏乎乎地熱血,它吱溜一下輕松地擺月兌了固定它腳的打手。
「可惡的毒蠍子!」女人歷聲罵道。
「什麼樣子的?」盡管是個冤家,我還是好奇這毒蠍子j ng究竟是個什麼模樣的。
「呵呵。」女人干笑著喝了口自己備好的老白酒,「它昨晚應該用尾巴叮過你了。」我這時突然想到夢里的兩只大紅燈籠,恐怕……
「不會吧。」我嘎巴著嘴,回想夢里那東西擎天般得大,長長的尾巴能給天上的雲彩捅出洞。
「妹妹……」我哭出了聲來,我突然不敢想象妹妹每天承受多麼大的痛苦。
「還是男子漢嗎?你?你的妹妹都沒哭!」那女人說教著我,誰知她自己也落下了熱淚。
我听見她對妹妹說,你真堅強!
她又吞下一口酒,呼地一口把酒噴在傷口上。
妹妹一直閉著眼楮咬著牙,我也抹掉了淚。
那女人銀刀在指尖一滑,刀子在她的手上割了一道。她的四指一擠,一滴濃血滴在地上。
在靜謐的,空曠的屋子里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啪嗒。」
我扶著妹妹的背,妹妹大聲喊痛,我感受到了妹妹汗流浹背,但是沒有一滴淚落到地上,妹妹你好堅強。
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我听見了細啞的尖嗓子咯咯笑的聲音。
「蠍子!」女人大叫一聲,拔起金劍畜勢待發。
那只蠍子撥來了我妹妹的皮肉,從我妹妹的身體里,它的窩里鑽了出來。
我听到妹妹沉重的喘息聲,活躍跳動的心髒,我听到的是妹妹里面的皮和肉被掙裂的恐怖聲音。
「它終于出來了!」女人小聲說道,生怕驚動了這只小東西。
這東西比人腦袋還要大上一圈,紫s 的身體反著銀亮的光,尾巴上一條巴掌大的,鐮刀似的毒刺挑釁似的一勾一勾。
「把你的妹妹抬到一邊去,快去!」這個女人急聲對我說道。
我遵從她的指示,趕緊抬著暈倒的妹妹離開老遠。女人舌忝舌忝嘴唇,「這下沒有窩了,我看你往哪兒鑽?」
那蠍子只看到了面前新鮮的血,渾然不知那是它最後的晚餐。
女人的金劍發出悅耳的鳴叫,像ch n天的報ch n鳥,但是這鳴叫又長又刺耳。
我看到女人在空氣中畫著八卦,然而這只蠍子的爪子下面有一個金s 的八卦。
「殺!」女人蹲子,金劍換了手在指尖翻騰一圈,最後狠狠地扎進蠍子頭,扎進蠍子腦袋下面的八卦里。這只蠍子歇斯底里地尖叫,聲音又尖又細。
它要跑,但是已經跑不了了。這把金劍像固定在地上金s 的八卦上似的,一動也動不了。但凡有個大動作,黑s 的紫s 的血就會順著它的頭頂噴出來,涌出來,濺出來。
它痛苦的尖叫聲像鬼魅用指甲在耳膜上一下一下地刮著。
「別傻站著看了,離遠點。它的血可都是毒。」她把愣神的我叫住了,我于是失措茫然地退了幾步。
女人從百寶囊中取出六根針,分別釘在六只腳上。趁著這只蠍子掙扎,女人割下了毒蠍子引以為傲的毒尾巴。五張黃s 的符紙扔在八卦陣的四周,女人掌心一和,大叫一聲,「破!!!」這只蠍子的尖叫聲被八卦和火焰淹滅,那滾滾的氣浪,混著炸腐肉和腥味兒,黑s 的濃血被燒成了綠s 。味道無比的惡心,等火焰熄滅了,這只道行甚淺的毒蠍子在人間的旅程也告一段落。
女人拔起金劍,太極不見了,她用黑布把劍身擦了擦,金光不見了。她把東西收拾好,裝進百寶囊,深呼出一口大氣,如釋負重般的,她擦掉頭上的汗水走向我。
「喏!看好。」她笑著對我說,是頗有成績的自信的微笑,她拿出又尖又圓,兩個大拇指般的毒尾巴。她用刀切開它的鐵皮子,褪出了一個果肉般妖丹。「這個東西是這家伙的妖丹。但是,它吸得是你妹妹的血和肉。你給你妹妹服下這個東西,十天之內便可復原。」
我收過這熱乎乎的妖丹,心中一熱,鼻子一酸,我跪在地上,我跪在地上從來沒有這麼真誠地,崇敬地。我說道,「驅魔師大人你的大恩大德,小人和妹妹沒齒難忘。」我邊說邊叩頭,鼻涕眼淚一把流了出來。我二叩頭,「小人當牛作馬來事還。」
女人連忙把我扶了起來,她一臉嚴肅地教訓道。「男兒膝下有黃金,男兒的眼淚值千金。你這樣還算得上個男子漢嗎?!」女人語重心長地教訓,我這里听得心花怒放,因為好久沒人這麼批評我了,讓我回想起我的母親。我哭了,哭得更大聲了。我以為十四歲的我已經足夠大了,我以為……
這些感觸好比大浪摧垮了堤壩,大風推倒了圍牆。
我發現我只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
「你們住在這里?」她問我。
「是的。」我哭著回答說,用手背盡量擦去眼淚,不讓她看見我這般模樣。
「跟著我吧,我要回‘柳生派’。」女人說完走到了門口。
我「咚」地一聲跪在地上,高呼一聲謝師傅狠狠叩上一個頭,高呼二聲感師傅狠狠叩上兩個頭,高呼三聲大師傅狠狠叩上仨響頭!
她回過頭看著我,不知那是哭的表情還是笑的表情。
柳花開,棉絮飛,白雪飄在三月晴。
她的臉尖尖的,銷瘦的柳葉般,兩片薄唇也是薄得如葉。
她身上穿著梨花般可人的涼衣。
她二十歲,我十四歲。
她是驅魔師,我是叫花子。
她是師傅,我是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