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曦沒想到竟被一位老人家用如此簡單的方法耍了,歸根究底在于,其實她自己也想知道答案吧。
所以她不是真笨,只不過是被急于知道答案的心情一時迷了腦袋而已,一定是這樣。
月夜涼如水,就這麼被他抱著忽然覺得還不錯,心頭隱隱升起絲絲甜意。
他若一直都是白衣美人就好了,她雖好奇心強卻也不大喜歡捉模不透對方的那種空落之感。
等了許久她反應,慕白衣松開她滿臉認真的問︰「少教主可是真的想看?」
連曦兩手捂臉,用聲如蚊吶的聲音道︰「不、不了,時間不早我去睡了。」
砰!腦袋猛地撞上房門。
帶著溫度的手掌輕輕揉著她的額頭問︰「疼麼?」
「不、不疼,」連曦眉頭皺成一團,捂著額頭垂著腦袋轉身往自己房間走去。
進門的那一瞬隱隱听到從慕白衣方向傳來了低低的笑聲,窘得耳朵都發起燙來,她的形象啊。
剛進門便對上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楮。
小十四抱著枕頭站在那里好奇的不已看著她︰「姐姐方才是不是和白衣哥哥在外面玩親親?」
親親?
連曦忙捂住她的嘴巴用腳將門關好,將之抱床上松開手道︰「是你听錯了,我們不過說了會兒話。」
小十四搖頭握上她的手指搖了搖,「姐姐說謊,我都听到了,白衣哥哥問你是不是想吻他,晉楚哥哥說吻就是親親的意思。」
那個晉楚究竟教了她些什麼,在這麼小的孩子面前說吻什麼的,不是帶壞小花朵麼。
「晉楚是壞人,他在騙你,吻和親親沒關系的,」連曦將她塞進被窩,踢掉鞋子挨著她躺下。♀
小十四伸手摟上她的脖子聲音低低的問︰「很多漂亮姐姐都想吻晉楚哥哥,我也好想,晉楚哥哥總說等我長大了才可以,可是我……好像長不大了。」
聞言,連曦心中一驚,「什麼叫……長不大了?」
小十四的小臉上掛了幾滴淚花,眨眨眼一臉天真道︰「我今年十歲模樣卻一直都是五歲的樣子,有次小八偷偷跟我說因為晉楚哥哥不喜歡我們長大所以我們的飯菜中都加了藥,不會長大的藥。」
連曦驚愕不已,之前知道晉楚養了十幾個小姑娘當寵物就已經覺得他很過分了,沒想到竟還給她們下藥讓她們長不大。
變態,實在是太變態了。
緊緊將小十四抱在懷中,心中暗暗下了個決定。
第二日一早,連曦拉著小十四出了房間,抬頭卻見慕白衣正坐在院中石桌旁似是已等候了許久……
見她們出來慕白衣拂落落在衣上的幾片葉子起身︰「帶你們去見一個人。」
小十四兩眼一亮︰「晉楚哥哥要來接我了?」
慕白衣搖頭,「是你連曦姐姐一直想見的人。」
那就是有琴了。
連曦壓下心中的激動將小十四送到了絲竹那里,有琴是被晉楚帶走的,去見他極大可能會和晉楚踫面,她不想再讓晉楚那只大灰狼傷害可愛單純的小十四了。
所以她決定,以後要把小十四留身邊自己養。
城西一里有座被青山環繞著的湖,湖中央有座小小的湖心島,島上竹林掩映中有棟兩層高的木質小樓,按慕白衣所說有琴便在那小樓之上。
兩人乘著小舟到達了湖心島,在一墨衣男子的引領下穿過一片竹林終于來到了小樓前。
連曦歡呼一聲就往樓里跑,慕白衣卻忽的被墨衣男攔住,「主上有令只讓連曦姑娘一人上去,還請慕公子在此等候片刻。」
「也好,」慕白衣站在那里隔著一段距離看著她,「既如此少教主一人上去便可。」
「那你等一會兒我很快下來,」語罷,拎起裙擺便沿著樓梯上了小樓。
上去後終于在走廊里看到了背對她而立的有琴。
「原來你在這里。」透過走廊里懸著的紫色紗帳往下望了望,剛好能看到下面的慕白衣站在那里正與墨衣男說著什麼。
「恩,我在這里,」有琴轉過身來,他身上穿著和赤月教時同樣款式的青色長衫,唯一不同的是眼上覆了層白綢。
「你的眼楮,」連曦走到他面前,隔著白綢輕輕撫過他的眼,「還以為晉楚那家伙把化雪丹拿給你解毒了呢。」
其實她心中有很多想問,他為什麼忽然跟晉楚來了京城,為什麼不給她留個口信之類的,可當真的來到他面前時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不用化雪丹眼楮也能治好,多謝關心,」有琴握上她的手,微笑,「是和白衣公子一同來的京城?」
連曦應了聲道,「咱們可不可以別這樣說話,總覺得很……生疏。」
生疏這個詞是她一直不敢想的,自做了那個夢後就隱隱覺得她和有琴之間隔了些什麼,一些多年以來她一直刻意不去記起的事情。
見他不說話,連曦只好自己找話︰「一個人在這里習不習慣,晉楚有沒有派人照顧你的起居,這兒四周環水風景很好,但晚上的話會很涼吧,本來想著到了京城就強行把你拉回赤月教的,可前段時日細辛說師父生了我的氣,大概要過一段時間等他氣消了才能回去,對了,那個晉楚不僅是個女裝癖還有戀童傾向,說話也神神叨叨讓人模不著頭腦,他若找你說話不用理他。」
說了一大通,他只是那麼站著沒有回應,也不知道听到她的話沒。
「有琴?」
「恩。」
能听到她的話就好,「這麼站著累不累,要不要我扶你進屋里去。」
「不用,」他搖了搖頭,身體轉向外面,「這里可以感覺到風的存在。」
說完,就又陷入了沉默。
「有琴,」連曦終于忍不住上前伸手環上他的腰,聲音帶了哽咽,「為何要和晉楚走,他讓小岩刺我一劍還故意給白衣使絆子,這個人很壞你知不知道,你在這里萬一他想對你不利怎麼辦,別待這兒了和我走好不好,咱們回赤月教,跟以前一樣偶爾下山玩絕不走遠,還有你的小院,在那里不用人幫忙你也能自由走動,你不會武功無法自保,我們不在你被別人欺負了怎麼辦?」
記憶最初他們相依為命的那些日子直到現在都深刻在她的心底,加上在赤月教的那些日子足足有十多年,她都把他當做自己的親人看待,盡管他不愛說話可也覺得心中滿滿的,不像現在,他就在面前卻始終覺得心中空蕩蕩的,他在這里,卻又好像他的人根本不在這兒。
「連曦,」有琴抬手輕柔的將她眼角的淚珠抹去,「你就當沒有我這個人存在過好了。」
「怎麼能當沒存在過?是你將我護在懷中躲過了追殺,也是你帶著重病的我四處尋藥,更是因為我你的眼楮才看不到的,」明明才不過隔了幾月,他為何要說出這樣的話?
腦海中忽然蹦出夢中曾看到的那個眼神,手指著繞到他的腦後。
有琴沒有反抗一動不動的任她將他眼上的綢帶解開。
拿掉綢帶,他就那麼閉著眼卷而翹的睫毛輕輕翕動著。
「有琴,可不可以睜開眼楮?」
他沒有動,只是睫毛微微顫了顫。
「是不能還是……不敢?」以前他看不到時即使眼神空洞也絕不會用綢帶覆住眼楮。
「連曦,」有琴伸臂將她擁住,「不要逼我,我不能看你……」
「為什麼?」淚水奪眶而出,「你恨我對不對,是怕我看到你充滿恨意的眼楮是不是?所以才在那時故意把自己的眼楮弄壞?」
那時他們被連景帶回赤月教,連景請了好多大夫給他治療卻都被他轟了出去,除了細辛……其實那天他們蹈話她都听到了,只是後來裝作沒有听到而已,裝作不記得那日還是小小少年的他抱著那個玉雕聲嘶力竭的哭喊,他說她恨她,不想看到她的樣子可又不得不照顧她,只有看不到才能把她當做另一個于他而言至關重要的人對待,而那個人大概便是玉雕的主人。
那時她便知道他的溫柔對待全是假的,只不過是刻意在把她當做另一個人而已。
他一直這麼自我欺騙,她也就裝作不知道,明明知道他討厭她卻還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他關心他,到處為他尋找治療眼楮的藥,盡管那些藥最後都會被他偷偷丟棄,可她還是想做些什麼,甚至把治好他的眼楮當做她的願望之一,現在看來他的眼楮應該已經治好再也不需要她為他尋藥,她沒有能為他做的事了……
「知道你沒事我就放心了,時間不早,我要走了,白衣還在等我。」
他沒說話,只是僵硬著身體松開手放她離開。
出了小樓來到慕白衣面前拉起他的手就走,慕白衣頓住腳步︰「不和有琴公子道個別?」
連曦回頭,一陣風拂過將走廊里懸著的淺紫色紗帳吹開,露出靠著欄桿而立的那個有些單薄的身影。
「不了,」還是不要讓他為難了。
來到小舟上,遠遠望了眼小樓終于還是忍不住撲進慕白衣懷中放聲大哭。
慕白衣坐在那里任她的淚將他的衣物浸濕,輕輕拍著她的腦袋道︰「盡情哭吧,此後你的心里便只能有我一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