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說,在死之前,會看到這一生最想看見的人。愨鵡曉
常雲的劍就在眼下,離她心窩毫厘之差,而她,在認命的閉上眼的一剎,刺進的劍尖濺出瀲灩緋紅,是那樣好看的顏色。
風華如此。
卻不及她看見他時,來得驚心動魄恁。
目光從常雲身後看去,赫連池持劍而來,他眸中晦暗,帶著一身塵僕,還有看見她被常雲刺進心窩的那一劍時,微起的殺意。
殺意?
蘇曉搖搖頭,直至此時,她都認為赫連池斷不會為她心起殺意,他雖溫文背後藏著狠辣,但那狠辣從來都是針對著她而來,無形中傷她體無完膚,捫心自問,他以前口口聲聲說的話又可曾有一句真過耽。
到底,赫連池,你以前是怎樣一顆虛假的心來在我面前演一段情深,卻能演的讓我對你死心塌地?
常雲身後的他箭步而來,然而,蘇曉只當這是幻覺。
對著那幻覺扯了扯嘴角笑笑,耳邊只听常雲道︰「賤人,臨死還能笑的出來!」
不讓她笑,還能讓她哭麼?
那可真就悲哀的很了。
劍尖入了皮肉,常雲正想用力,倒是未等她動作,砰的一聲,另一把劍已將她彈的後退幾步。
虎口震的發麻,劍身嗡嗡作響,常雲回身一看,那些跟在她身後的那些黑衣人不知怎麼無聲無息的倒在了地上。
一片血跡。
常雲轉頭看著那個彈開她的人,定了定眸,「是你?」
扶住蘇曉,赫連池沒空回答她。
直到有掌心溫度傳入她的腰間,蘇曉才回過神來,眼前這個赫連池,不是自己的幻覺。
「師兄竟讓你跑了!」常雲一動不動的盯著赫連池。
「跑了還回來,你這是自尋死路!」常雲冷笑。
自始至終,赫連池都未答一句,反像是常雲在那邊自言自語。
蘇曉看著他,難言的情緒在心中翻騰,她道︰「可不是麼,跑了還回來,真是自已找死!」
「賤人,誰讓你說話的——」常雲戾聲。
嘴長在我自己身上,你管我是說還是不說,蘇曉想反駁,卻發現一說話全身都疼,便省了那個與她計較的力氣。
耳邊卻傳來他的聲音,「又是誰準你叫她賤人的?你可配?」
語氣淡淡。
說完,他手持長劍,直指常雲。
長風臨立,一股睥睨天下氣勢,油然而生。
這人算什麼東西,竟敢這樣與她說話,常雲目光陰的但要把眼前兩人千刀萬剮,方可解氣,「賤人就是賤人,你——」
話未說完,赫連池已把蘇曉攬好,長劍帶出凜冽殺氣,一招一式都是向著常雲命脈而去。
常雲一驚,竟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出手。
這人先前已中了她的媚骨香,能爬起在她意料之中,卻沒有想到,中了媚骨香,還能使出這麼快的劍術,那麼,在疏林中,他對付黑衣人顯的吃力,都是假的了?
思及此,常雲大怒。
與蘇曉一樣,騙她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常雲纏上赫連池喂過來的劍,兩人招招均是毫不留情,端的是狠辣之極。
蘇曉被他攬住,整個人已經虛月兌到極點。
呼吸漸弱,到底意識還在。
「赫連池,你放開我——」蘇曉聲音低到幾乎讓人听不見。
常雲的狠毒蘇曉見識過,若不放開自己,他想贏她的勝算幾乎沒有。
她死了也罷,可是如果他為救她,而搭上他自己,那豈不就又變成了她欠他的。
她不想欠他,一點也不想。
蘇曉是這樣想,赫連池卻不是這樣想。
就是因為他松了她,她後背才會中了一劍,這次——
他以為她還在為他不幫她纏布條鬧別扭,心中微微怒了,「蘇曉,你夠了,再說話,我不敢保證會不會把你扔下山崖!」
「那你就扔吧,扔完你好回家吃飯。」她無所謂的說。
接過常雲一劍,赫連池听著她無所謂的語氣,怒火徒盛,他從來不覺的女人如此難懂,就算是蒙蓮,可能都要比她乖巧許多。
分神時間,右臂中了常雲一劍。
微疼。
蘇曉見他皺眉,忽然聞見他臂上傳來的味道,心中動了動。
她被他攬在懷中,愈來愈重的血腥之味代替了他身上的清凌氣息,蘇曉抬手,掀開他身前衣衫去看。
他胸膛間一道道細細小小的口子布滿,而且,傷口分布均勻,還在滲血,不像是被人劃的,更像是自己故意弄上去的。
神色一凜。
蘇曉從他懷中抬頭,看著他道︰「這些傷都是你自己弄上去的?」
劍尖一彈,赫連池接過常雲快如閃電一式,不說話。
蘇曉想也不想,便從他神色中了然,這些傷定是他自己弄上去的。
既是中了媚骨香,他為何還能和常雲這麼快過招的唯一原因,就是他用疼痛來抵了媚骨香的麻痹之感。
她知道,是因在房中中了迷香,她也是使勁用頭去磕地上青磚,直至磕破了皮,有了疼痛,才恢復了些許知覺。
可是,在疏林中,他沒有機會去對自己下手,那麼,就是從那里逃出來之後了。
其實,他完全沒有必要對自己下手,她也從沒指望他來救她。
更沒指望他能懂,她在疏林中說出那番違心之話,後又把所有矛頭都指向太子,實則是為救他。
有股情緒在心中慢慢激蕩。
手不自覺的就對著那些細小傷口撫了上去。
可以感覺到攬著她的人胸口一頓。
「疼麼?」她說。
「賤人,還有心情說話。」常雲聲音尖揚。
對了幾個回合,兩人卻是不分上下。
常雲眸光一垂,再耗下去,這邊還不知要多久才能解決,一手一個劍花挽上,另一手翹了一個蘭花指,兩指之間夾了一個細小的紅色丸粒,這邊劍花挽,那邊兩指之間的細小的紅色丸粒就對準赫連池彈了出去。
哪知赫連池有所發覺,拿劍擋開了那細小的紅色丸粒,正愈震開那劍花,然而常雲也不是吃素的,劍花一偏,直直就對著赫連池懷中蘇曉而去。
來不及抱著蘇曉躲開,長劍一提,赫連池的劍也直指常雲喉間。
「住手!」關鍵時刻,一人聲音揚來。
那人的聲音要再多遲一秒,常雲的劍恐怕就會直直刺入蘇曉心口,赫連池的劍也會劃破常雲喉嚨。
拿劍的手似有默契的各自不再向前分毫。
蘇曉看清了,那在遠處出聲的是常司。
常司從暗處逐漸走近,身後沒有黑衣人跟著,不過,那李大夫站在他的旁邊,而且——
而且,李大夫身前擒著綠翠,手中拿著一把劍,那劍正好架在綠翠的脖子上。
蘇曉用心留意了,在他看到綠翠被李大夫挾持的神色,再也不復以往沉靜的他,那眸底,分明多了一分慌亂,只是,他隱藏的好,並未表現出來。
怪不得以前他能在她面前裝著喜歡她的樣子,原來,他很擅長這些,她想。
蘇曉的手從那些細小的傷口上拿回,看著常雲再次要沒入自己心口的劍,有些失神。
常司帶著李大夫和綠翠走到三人身旁,看了看赫連池直指常雲喉間的劍,道︰「拿開你的劍,不然我殺了她!」
‘她’當然指綠翠,常雲揚眉,「听見沒有,拿開劍,不然殺了你的小情人!」
蘇曉覺得好笑,插了聲音,「喂,那太子的面上皮子,你們揭了下來沒?」
說完,感覺常雲的劍靠近了自己一分,常司的臉也沉了下來。
蘇曉繼續道︰「其實我全騙了你們,我才是他的情人,她不過是我身邊的一個小丫鬟,你們拿著一個丫鬟威脅他,讓他拿開劍,不覺的好笑麼?」
話落,仿佛真覺的好笑似的,蘇曉咯咯的笑了起來,笑的異常開心。
常司常雲周身頓然現出巨大殺氣,若不是赫連池的劍還指著常雲喉間,蘇曉斷定,兩人肯定會把自己大卸八塊,或許這樣還不夠——
「師兄,這個賤人滿口謊話,你那邊的事可辦好了?」常雲目光斜睇而去。
然,她所有注意力卻全放在了赫連池直指她喉間的這把劍上。
出奇的,常司沒有出聲。
常司不出聲,常雲便已明白是什麼意思。
事沒有辦成!
心里暗暗絞了一下。
即而,常雲目光變成了詭異陰森的暗色,她道︰「賤人,這人在疏林中了媚骨香也要拼命爬起來護她,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說謊,你自身都難保,還想救別人,真是作夢!」
頓了一下,常雲轉頭,發出一聲媚笑,「師兄,這人若還不拿開劍,你就在他小情人的臉上劃一刀,直到血肉模糊,再把她臉上灑上胡椒粉,讓她的小情人的一張漂亮的臉蛋,潰爛而死,且看他敢不敢賭——」
尾音拉長,常雲並不去看赫連池,反而目光帶著一絲笑意盯著蘇曉。
嗯,謊言被拆穿了。
之後,便是二選一的游戲。
他若為了綠翠拿開了劍,而他就必須棄她,如果他要護她,就必須將劍一直指著常雲喉間,那綠翠就要潰爛而死。
她從來討厭這種游戲,因為考驗的不是耐心,而是那個被棄的人心里要承受的痛。
她可以預見,那種痛,比她受一百劍還要鑽心入骨。
PS︰本來想直接告訴親們答案的,但實在來不及,明天二選一,會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