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我順路來看望你了——喂喂,等下,堂吉。為什麼突然站起來。還有,這幅絕決厭惡表情是什麼回事?我好不容易來露下臉,你也稍微——不要,所以說等一下,唉?嗯?你要去哪?你是認真的麼?等一下。給我等一下!堂吉?」
宿舍大樓的二層,講師們所在的職員室內。與學生們所在的教室不同,平時安靜、沉穩的教員室在這個男人到來之後變得吵鬧起來。
但是,這也無可奈何吧。畢竟這個男人擁有國內頂級的實力,是知名的守護騎士。
年紀在二十五到三十歲間。有年頭的騎士袍,看上去像是二手的長褲。腳上穿著雪屐。打扮不修邊幅,但卻讓人感到活力——開朗,簡直像是頑皮的小孩兒似的。眼光銳利得出眾,看到的人都會感覺到威壓吧。
他取得了帝國憲法規定地等魔法資質,是國家最高騎士。也就是俗稱的『十二守護騎士』。
在『十二守護騎士』當中,他也被譽為騎士團的年輕王牌,嶄露頭角的**行動官,名叫貝納迪克特。
另一方面,正當貝納迪克特走進房間時,那位與貝納形成鮮明對照的男人弄響椅子起身,一言不發的朝出口走去,臉上毫無表情。
年歲大致與貝納相同。但他與洋溢出活力的木暮不同,顯露出萎靡的氛圍。褶皺的襯衫以及褶皺的外套,戴著庸俗的眼鏡。比起這些,他右手中的短杖更加顯眼。另外從西裝褲的下邊緣可以看到木制的義足。
米諾爾等人的班主任,堂吉柯德。
在講師們的嘈雜聲中,貝納迪克特裝作沒察覺到自己身上聚集來的視線,一個人大吵大鬧的追在堂吉柯德身後。堂吉柯德的後背像是在說「哎呀,哎呀」,掃興的離開了職員室。
「喂喂,堂吉。堂吉!」
「……!」
「你怎麼了,給我等一下!」
「……哈,吵死了吵死也。可以的話稍微閉上嘴。」
堂吉柯德來到走廊後對跟在後面的貝納,皺著臉粗魯的說道。
隨著 嚓, 嚓的腳步聲在走廊內走動。來到樓梯附近確認周圍沒人後,他終于深深稻了口氣。
堂吉柯德隔著肩膀用潮濕的眼神回頭看去,
「……你真是到了多少歲都不懂得看氣氛呢。」
「唉?我剛才出丑了麼?」
「不,算了。沒關系。現在怎麼都好。那麼,再見。」
「喂喂喂,才剛見面不能這麼突然吧?上次見面可是好久之前了。」
「上個月才見過面吧。」
「唉?啊,是這樣麼。」
「那麼,再見。」
「別別別,所以說。」
貝納迪克特苦笑著糾纏不休。堂吉柯德仰視著天花板,嘆氣之余再次轉向了老友,後背靠在了走廊的牆壁上。
聖徒會的無能講師與令騎士團自豪的『守護騎士』。
這兩人在旁人眼中大概是意外的組合,實際上已經相識很久。堂吉柯德和貝納迪克特都出身于聖徒會——第三十六期學生。不僅是聖徒會,兩個人連之後騎士團都是同期。
堂吉柯德和貝納迪克特都是國家一級魔法師,這是只有少數人知道的事實。堂吉柯德為騎士團工作的時代吏屬于偵查科,工作更是最危險的情報間諜。他的職務沒有公之于眾,作為『守護騎士』中隱藏的一人在魔術界的黑暗中活躍。
走上同一條道路得吉柯德和貝納迪克特,如今的立場卻相差懸殊。
現在得吉柯德僅為一介講師,表面上他之前的經歷只是一位普通的神殿騎士。在院內只有鄧布利多院長知曉他真實的過去。因此如果在眾人面前與『守護騎士』親切交談,事後的解釋工作會變得十分麻煩……不巧的是貝納迪克特是絲毫感受不到這狀況的類型。
「真是的。」
堂吉柯德吊起了單眼眼梢,瞪著貝納迪克特。
「听說現在的騎士團已經忙得不可開交,為什麼你還有時間來這里閑聊。」
「我不是來這里閑聊的。是工作,工作。……啊,雖然形式上是帶薪休假……」
「哦哦,拿著高工薪,優雅的在帶薪休假期間來母校參觀麼?真讓人羨慕。」
「別開玩笑了。現在我可是超級煩忙,完全沒有時間休息,每天都要加班。之後我還要去一次支部做報告。」
「哦,這樣啊,再見——」
「別,所以說。」
貝納迪克特板著臉感到為難。堂吉柯德苦笑著哼了一聲。
事實上,騎士團現在處于連日全天候的工作狀態。在上個月的事件中,犯人團體擾亂法爾肯都內的龍脈進行死靈瘟疫恐怖襲擊。事件結束後第四學園區內的龍脈仍然無法安定,瘟疫多有發生。
聖堂教會騎士團——特別是在現場擔當驅逐瘟疫工作的驅魔官,即使在專業的魔法師中也只有極有能力的人才能擔任。因此,原本人數上就受到限制,現在其中的大部分人又都處于超時工作的狀態。當然,**行動官——國家頂級戰力中的守護騎士——僅憑一人就可以完成數個驅魔官部隊份量的任務,他們的任務也不得不因此愈加繁重。
「我真的、真的非常忙,現在!那個,偶爾尼也要有個寶貴的喘息時間,為什麼你——?」
「啊,明白了明白了,熱得真難受。能夠在**行動官寶貴的休息時間內陪同左右是我的光榮。請休息得盡興。你也終于從看管小孩子的工作中解放了。」
「唉?什麼嘛,你知道了?」
「嘛。不論如何,我設置了最低限度的『保險』,但不能從第一天開始就對她放任不管,你快去做你的看管員工作吧。」
「……嗯,嘛。」
含混不清的回答後,貝納迪克特撓了撓臉。
實際上今天貝納迪克特來聖徒會是為了「照顧玲」。
玲以最小的年紀通過國家一級魔術測驗,成為了國家一級魔法師,是精英中的精英。再加之她的年紀和容貌也引來了不少話題,新聞媒體曾數次把她當成『天使』來報道。當然部分原因是由于她本人的實力受到了認可,另一方面騎士團也想利用她的存在,提高騎士團——擴展開來的話就是被批為閉鎖、排他的驅魔師的全體形象。
更重要的是,六年前的響她的父親阿蘭蒂爾引發了重大的事件,意圖染手被稱定為禁咒的魂之咒法,想要執行名為『亞莎之新月』的咒術儀式。瘟疫在如今的法爾肯發生,這個禁咒被認定是最根本的原因。
萬幸的是,『亞莎之新月』本身在沒有完全執行的情況下告終。但是阿蘭蒂爾在執行咒術過程中成功亡靈化。另外,包括藍格爾在內的眾多平民感染瘟疫。
魔術界是從外部難以看出內幕的世界,也因此受到了來自一般社會強力的責難。從屬于騎士團的守護騎士,而還是不能算是年輕、只能說是幼小的精英魔法師竟然是罪人的子嗣,業界全體都不免顏面掃地。
教會的上層采用了苦肉計。利用她還年這條理由沒有公布她的名字,讓事件到此為止。當然也會有來自各方面的壓力,但所有真相都在水面下消融,隱藏了起來。
「……那段時間里,馬丁大爺似乎完全意識模糊了呢,真糟糕。」
「因為那是工作,所以不能所怨言。若是騎士團能迅速抓捕犯人,那件事就不會嚴重到如此程度。團長擦時總是向我們報怨。」
結果這個處理辦法——對騎士團來說——發揮了作用,那個事件在不足幾個後就完全的被世間遺忘。
不過,站在聖堂教會的立場上,必須要對阿蘭蒂爾的女兒玲加以懲罰。教會下達的審定結果就是最高級別的監控。
「無限期停止她的『自由』的資格,最近教會對于她的實力也比較看重。決定結束禁閉讓他在聖徒會接受情操教育。」
貝納迪克特聳了聳肩膀。
「上層人士認為,只要她接受一般的家庭環境教育就能有效使用她的力量——似乎是這樣。嘛,那家伙的確沒有認真接受過義務教育呢。」
「……放在這個業界中看,也不是什麼值得提及的罕見情況。」
「在現今處于魔術界表面的家伙中十分罕見。而且就而我言,這也是個不錯的判斷。若說是姑息也確實如此——隱瞞她的身世對上層來說是個艱難的決定吧。」
「……那麼」
堂吉柯德听到貝納迪克特的話後露出了冷冷的微笑。從他冰冷又有些愉快的聲音中听不出對原同期意見的贊同。
兩個人雖是騎士團的同期,但相對于貝納迪克特走上了組織「光明」的一面,大友則走入了「黑暗」的一面。從堂吉柯德還是現役時起,就對上層沒有好印象。
但是貝納迪克特毫不在意的繼續道。
「說起來,現在讓她一般學校也只是徒增煩惱。那麼至少把她放在眼前……萬一發生了什麼事在『家里』就可以處理的聖徒會,也因此被選為她的安置地。在這里的話,遇到緊急情況還有你在嘛。」
貝納迪克特若無其事的如此說道,堂吉柯德夸張稻了口氣。
「……原來如此,如你所言,這里既有我,還有院長。但是呢?你還忘了重要的人吧?」
「唉?是誰?除此之外還有誰呢,是講師麼?」
「是學生。」
「啊,格里芬麼?」
貝納迪克特像是終于回想起來,庫庫庫,開始了不懷好意的笑聲。
「剛才的典禮真精彩。那個叫米諾爾的家伙就是在上個月的事件中與我們一起擊敗拉瑪蘇的人吧?還沒有和他認真說過話,听說是安東的弟弟?」
「沒什麼可笑的。你也已經听說了吧。六年前就是他長輩阻止了阿蘭蒂爾的『亞莎之新月』。說起來也是有緣的對手。」
「似乎是呢,雖然我也不清楚詳細情況。」
「何況玲的專業是古代魔法術法研究。就是研究薩-艾郎的專家。明明知道這些,還故意——」
「哦,說話須謹慎,堂吉。米諾爾的『傳聞』畢竟只是傳聞而已。」
「不管是不是傳聞,在現實中都發揮了同樣的影響力。就連馬卡爾也出來管閑事,添了不少麻煩……說不定dark也——」
「那不是熱烈的告白麼?肯定會相處融洽的。」
「毫無疑問是熱烈掉撥。絕會產生爭執。」
與沒有責任以此取樂的貝納迪克特相反,堂吉柯德的臉上陰雲密布。雖說是來照顧玲,但貝納迪克特的看管工作只有今天。因此能輕松的享受如今的狀況吧。
當然,貝納迪克特這般安心也不僅僅是因為今天工作已經結束了。
「毋須擔心。不論再怎麼被玲糾纏,那個米諾爾都有值得依靠的班主任在嘛。」
說完後,貝納迪克特微微一笑,戲弄了講師。堂吉柯德帶面可恨的神色,瞪向了原同期。
「『天使』對『異端』。在『守護騎士』中也是相當罕見的組合。」
「……確實是巧。連綽號相性都這麼差———」
堂吉柯德用無所謂的口氣說道。
「從今天開始,玲也是聖徒會的學生了。我不知道騎士團有何等打算,但是讓我照料了比負責範圍內更多的麻煩呢。」
堂吉柯德的聲音毫不客氣。
但是貝納迪克特正確的理解了堂吉柯德的這番「宣言」。
他下意識的重新看了一眼老朋友的臉色。然後——突然間露出了毫無防備、少年一般的笑容。
「……什麼嘛,很帥氣嘛,老師。」
「這是工作。」
說完後,堂吉柯德移開了視線,看向了空無一人的走廊。
像是被堂吉柯德的視線所帶動,貝納迪克特也看向了走廊。
臉上充滿懷念的表情。
「宿舍變了……但聖徒會對生活在這個世界的人們來說果然是個特別的地方。對他們來說肯定會也成為不錯的經驗。」
「……」
听到貝納充滿鄉愁的話,堂吉柯德眯起了眼鏡深處的雙眸。
現在的宿舍大樓是從去年才開始使用的新建築。兩個人共同生活過的宿舍已經被拆除。
即使如此,就像貝納迪克特所說那樣,聖徒會這個「小英雄的學校」會讓人產生在其他教育機構感受不到的、不可思議的連帶意識和歸屬感。不論是尚在巢中的幼鳥還是能夠獨當一面離巢而去的英雄,這份思念是共通的。
英雄這種職業,知名度高,但工作的內容卻極少為社會所知。一般人難以理解,會用奇怪的目光來看待這種職業。
但是,正因為如此這種職業有嚴格的規則,自己人之間的聯系密切。這不是好或壞的問題,只是「如此」而已。對大部分的英雄們來說,共同度過年輕時期的聖徒會是在這個世界中最初的『家』。
不論是堂吉柯德,還是貝納迪克特。
然後——
「……對了,那家伙,現在……」
「貝納。」
堂吉柯德小聲說道。
他的聲音並不尖銳,反而顯得平靜,甚至有幾份溫柔之意。但被叫的貝納卻全身。
貝納尷尬的撓撓頭,在此之上不能再多說閑話了。
堂吉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說起來,在聖徒會里的麻煩,我和院長好歹都能解決。不須你多余的擔心。……啊,你去和院長打招呼了麼?」
「剛來就去了。啊,對了,堂吉……」
貝納迪克特的表情突然認真起來,銳利的視線瞬間看向了某處,壓低了聲音。
「……是錯覺麼,我覺得藍鐵和黃鐵的魔力變弱了。院長的身體還好麼?」
藍鐵和黃鐵是鎮守在塾舍大樓正面入口處的石魔像。它們不是普通的石魔像,是鄧布利多院長自行控制、被稱為傀儡式的一種役魔。那是支撐起聖徒會長久的歷史、魔術的看門人。
貝納指出後,堂吉柯德的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
他用同樣的低聲,
「……什麼嘛,終于說出符合守護騎士身份膽詞了。」
「喂,堂吉,那麼——」
「冷靜。暫時還不至于說三道四的程度。至少是「還不錯」程度的健康,但是……」
「但是?」
「那位大爺也歲數不小了,本人也已經有虛弱的自覺。」
听到堂吉柯德的說明,貝納迪克特沉默了片刻。看到他復雜的表情,堂吉柯德輕輕苦笑。
拿起杖,用柄的一頭敲了貝納迪克特的胸口。
「貝納。別露出這種郁悶的表情。英雄不能如此輕易的把心情寫在臉上。」
「羅、羅嗦。我是對付死靈瘟疫的騎士,這種事怎麼都好。」
「你現在應該擔心的是玲今後的行動。就我所見,那家伙不會安份的。」
「院內的爭端,你會負責處理吧?」
「在對外的情況下。不過玲自身會變得怎樣,還要看她本人。」
堂吉柯德的後背離開了剛剛靠住的牆。
用杖敲著自己的肩膀,
「雖然他們是我自己的學生不該說這種話,那兩位格里芬家的很有趣。玲會一直敵視那兩人直到最終麼,還是說……姑且觀望一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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