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卿丞自幼也算讀過一些醫書,這位姑娘胸口血肉模糊,筋骨肉皮翻翹,胸口一個殷紅的洞直入體內,仿佛那洞穿透了人身。女子的笑聲已然變了調,剛剛還是呵呵直笑,現在听起來更像是嗚咽,讓人頭皮發麻,慎得慌,「怎樣?有得治麼?」女子問話。鳳卿丞兩眼發直,她想象不到到底會是什麼樣的人會對這樣一個弱女子下手,在她身上剜開一個洞,掏走了她的心,淚水模糊了鳳卿丞的視線,她看不清,卻听得清。
「我的心不見了……找不到了……你救不了我,是不是?我就知道……你快走……」那女子又笑又哭,趕鳳卿丞離開。鳳卿丞趕忙擦抹眼角的淚,說︰「姑娘,你別急,別急,我這里有書,我翻翻,你等等。」鳳卿丞從背包里翻出來一本書,這書雖是生澀難懂,但鳳卿丞翻開卻字字都認得。
「我只望你快些離開……琳瑯……」那人忽地喚出一個名字,鳳卿丞手里翻書的動作一頓,這名字她太熟悉以至于無法忘記,不是她的名字卻比她名字出現的頻率還高,「你……你叫我什麼?」
「琳瑯……你不記得我了,是不是……」那人頭歪著,不肯看她,似是郁結。鳳卿丞又去扯女子的另一只手,想看看那張面容到底是什麼樣子,她是不是認識這個人?是她該認識的吧?從龍卿闕出現開始,事事都在提醒鳳卿丞,她真的忘記了過往。女子的力氣自然不及鳳卿丞,鳳卿丞不敢用力,雙手握住女子撐在臉上的冰涼五指,緩緩移開,女子抵擋不住,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力將頭偏過去,低語著︰「我現在難看得很,你不要看我……快些走。♀」
「你叫什麼名字?」鳳卿丞抓住女子冰涼的手,想讓她溫暖一些,那女子淡淡的嘆息聲,說︰
「谷雨。」這名字,谷雨?鳳卿丞覺得陌生。
一陣風刮過,帶來了一陣冷意,鳳卿丞打了個哆嗦,鼻翼間也撲入熟悉的香味,這種香味……淡淡的桃花香,龍卿闕?鳳卿丞淚眼朦朧望向身後,天邊原本白霧靄靄的盡頭顏色發生了變化,一抹紅色氤氳開來,將那白霧染紅,血一般的猩紅。隨著紅暈彌散開來,一陣悠揚的蕭竹之聲也越來越近,鳳卿丞眯縫著雙眸,想要看清迷霧里的世界。
「你快走!快走!琳瑯!」那女子越發著急,鳳卿丞俯身就要去抱地上的女子,那女子掙扎踢踹,胸口因而涌出更多的血。鳳卿丞著急卻無力,急得大哭,「你不要掙扎,讓我抱你走,好不好?」鳳卿丞趴在女子身上嚎啕大哭,她的心就是莫名的疼,直覺告訴她,這人和她有很大的關聯,只是她不知道。
悠揚的簫聲就在鳳卿丞的身後戛然而止,還有一聲淡淡呵斥︰「還不快走!」鳳卿丞回頭,這人一襲白衣,頭上罩著白色面紗,雙手背在身後,腰間的凰鳥佩隨風輕擺,這人不就是之前遇見的那個人?鳳卿丞以為是白衣人傷了谷雨,她用身體護著身後的人,怒吼︰「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每次都要這樣捉弄我?」
「我是誰,這要問你,你還不快走就有生命之憂,快些走!」白衣人俯身過來要抓鳳卿丞,鳳卿丞往後躲,死命地搖頭,「你不許傷害谷雨!」
「呵,哪個說我會傷害她,你拿著這個地圖快走,我會救谷雨的。♀」那人說話突然溫柔起來,鳳卿丞眼看著白衣人身後紅霞滿天,仿佛一把熊熊大火燒到了天空之上。白衣人輕柔地撫模著她的頭,沒有一絲敵意,凰鳥佩在紅霞映照下放出血色光芒,躺在地上的谷雨向白衣人伸出手,顫抖著想要說話。白衣人食指壓在唇上輕輕地搖頭,谷雨沾滿了血的手抓住鳳卿丞的衣衫說︰「姑娘,听她的話,快些走,拿好地圖。」
鳳卿丞動作遲緩地回頭看向躺在地上的谷雨,樣子清晰了,那是一張她熟悉的臉,谷雨?她的樣子分明就是……分明就是白御!白御怎麼會在這,她又是何時改了名字?鳳卿丞迷茫的眼神像是迷途的羔羊,徹底呆愣在那。
谷雨的話音剛落,白衣人已經像抓小貓一樣將鳳卿丞從地上拎起來,雙手攀上鳳卿丞的肩頭,唇湊到鳳卿丞的耳邊,輕語︰「地圖我幫你放起來了,切記收好,它會給你指引,走吧!」伴隨著白衣人的話語,鳳卿丞被狠狠地推了一下,鳳卿丞還不來及說什麼,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她的身體正在下墜,該死的懸崖!為什麼每次都是懸崖!失重感越來越強,鳳卿丞惡心的直想吐,她猛地掙扎,醒了。
天色還未亮,門口是鳳母的敲門聲,「丞丞?丞丞?」鳳卿丞悶在被子里咳嗽了好一會,才說︰「媽,我沒事,只是有些口渴。」鳳卿丞後背火辣辣地疼,她用手去模,果然又是燙手的溫度,惱人的熱度又回來了。鳳母端水進來,鳳卿丞眯著眼楮起身喝水,滿束光華穿透睡衣照射出去。鳳母緊緊咬住下唇,連忙坐到鳳卿丞身邊擋住了鳳卿丞的視線,低低地問她有沒有不舒服,鳳卿丞猛喝一口水,皺眉說︰「後背……後腰那里又疼了,我好像病了,卻不知道是什麼病,那里總是無緣無故的疼。」鳳卿丞又要去模,但只踫了一下又像是被燙手一樣縮了回來,只能咬牙忍疼。
「很疼麼?快躺下休息。」鳳母趕緊讓鳳卿丞躺下,十五未到,這怪東西又出來作怪了麼?鳳卿丞躺下來,頭窩在母親的腿側,雙手圈住鳳母的大腿,蹭了半天哼唧︰「媽……」
「恩。」
「媽……」鳳卿丞還是哼唧,似是疼的難受,卻又不得法。鳳母心口為之震顫,淚水在眼眶里打轉,顫聲說︰「丞丞,別胡思亂想,乖乖睡一覺就好了。」鳳卿丞不知道是疼的,還是未從夢境中徹底醒來,淚水還在眼角打轉,說︰「媽,我好想她。」心里空蕩蕩的,什麼都無法填滿,只是渴求那個人。
鳳母知道鳳卿丞說的是誰,鳳母沉默不言,鳳卿丞繼續嗚咽著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每到這時候特別想她。」鳳卿丞內心里深深地渴望一個人,鼻翼間的桃花香被母親身上的成熟女人香取代,讓她的心些許安穩。
好不容易等到鳳卿丞傳出淡淡的呼吸聲,鳳母才悄悄退出房門,她一關上門,鳳卿丞闔上的雙眸就睜開了,那里太疼,根本睡不著,龍兒……夢里的桃花香……隨之還有漫天的紅霞,白衣人,谷雨……對了!白御!白御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谷雨?鳳卿丞回憶夢境,最後想起了白衣人說給了她一幅地圖,鳳卿丞想到這坐起身,裹緊了睡衣下了床,去翻自己的書包,翻了半天哪有地圖的影子,白衣人到底把地圖放到哪里去了!鳳卿丞這一醒到天亮都沒有睡著,估計是心思轉移了,後腰也沒那麼疼了。鳳卿丞覺得自己都快魔障了,反正翻遍了所有她能想到的地方,都沒有找到地圖,會不會在龍卿闕那里?
白御早上到了辦公室,還沒來得及去吃飯,鳳卿丞就來敲她的門,白御還以為是鳳冉,見是鳳卿丞,心里歡喜的不得了。鳳卿丞抓著她的手仔細地看,看得白御毛骨悚然,這眼神是要把她看透一樣,白御最後被看得十分不自在,晃晃手問︰「丞丞,你沒事吧?」
「御姐,我問你,你認識谷雨麼?」鳳卿丞抓著白御的肩膀,目不轉楮盯著白御的臉。
「谷雨?我不認識,那是誰?」白御搖頭,對上鳳卿丞的熊貓眼,嗔道︰「怎麼,你最近又有新歡了?瞧你的黑眼圈,那個谷雨是誰!」白御雙手叉腰,吃醋極了。鳳卿丞苦惱地說︰「白御,你再想想,你做夢有沒有夢到這樣一個人?她叫谷雨。」
「丞丞……你是不是病了?」白御抬手要模鳳卿丞的額頭,鳳卿丞鎖著眉頭,一副苦楚的樣子,谷雨胸口被人掏空,心髒早已不見,她又是如何撐活了那麼久,想必谷雨也不是普通人。得不到答案,鳳卿丞內心失望,連連後退幾步撞開了門,差點跌倒,幸好是跌落在鳳冉的懷里,白御揚在半空中的手只得縮回來。
「小東西,你怎麼瘦了這麼多?」鳳冉心疼,再去細瞧鳳卿丞的臉色很是不好,把人拉進了自己的房間,倒了水又說︰「又悶葫蘆了,怎地不說話?」
「沒事……」鳳卿丞神色懶散,心里的疑問太多,快把她淹沒了。鳳冉將水放到鳳卿丞手里,「明明心事重重,說來我听听,也許我能幫你。」
「你能幫我?」鳳卿丞輕笑,嘲諷自己的口吻。
「也許。」
「那你認識谷雨麼?」鳳卿丞隨口問,她當然不相信鳳冉會幫助她。鳳冉安然的神色在听到谷雨兩個字時劇變,緊緊抿著唇,臉色更加陰沉,半響才說︰「認識。」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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