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被捆綁,她嘴上叫著小主,但身體不得動彈。琉璃猛烈掙扎,試圖去掙開繩索,想以僕人的姿態跪拜,這幾乎是一種本能。可惜,據琉璃听聞,龍卿闕的縛龍手除了她本人,無人能解。琉璃此刻的心情已不是簡單的詞語可以形容的,有驚有喜還有懼怕……太久了,離開主人太久了,琉璃不曾忘記過一絲一毫,但仍覺得心里慌亂。
「主人!」琉璃顫抖著又喊了一聲,鳳卿丞金色雙眸帶著威嚴,意味深長掃過她,嘴角的曲線說明她現在心情不悅。琉璃不知道那眸里的深意代表什麼,一時間,好的,壞的,一股腦地涌進琉璃的腦海里,從別離之日起,生了太多的事。回憶停留在方才,琉璃知曉她沒有主人的允許便貪婪地吮吸著血液……琉璃想得一陣心慌,她這錯事做得太過于明顯了,懲罰,是躲不掉了。翡翠綠的雙眸顧盼流轉,一點點的討巧的意味在里面,琉璃不自覺間流露出嬌態,鳳卿丞突然勾起嘴角,笑了。那是琉璃所熟悉的笑意,琉璃不禁看痴了眼,鳳卿丞伸出手指挑起琉璃的下巴,拇指和食指捏住,略微俯身湊過去,搖搖頭嘆息說︰「琉璃,你還是這般頑劣。」
「主人!嗷嗚!」琉璃沒有哭,但是一激動,情緒便控制不住了,就會出野獸才會有的嗚咽聲。嗚咽之聲穿過山洞,回旋著,傳遞到很遠很遠……龍卿闕定定地站在那,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這個人真是鳳琳瑯?那鳳卿丞呢?她倒要看看這個人到底要做什麼。龍卿闕雖然持觀望態度,但內心是懸著的。鳳卿丞微微側身,看向身後的龍卿闕,緩緩站起身,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眯起眼眸,直直地看著那個人,是她,就是她!縱使她萬有千般不對,自己也會找出萬種理由去喜歡她,所以,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心里仍是一個人,不曾變過。
目光相接,龍卿闕細細端詳,才覺眼前的人,表情並不如表現出來的那般愉悅,她的身體處于緊繃狀態,雙手亦是緊握成拳,金色的眸子在鳳圖騰的光輝下有些黯淡。龍卿闕甚至注意到了,鳳卿丞唇角曲線生硬是因著她的貝齒咬住唇內的軟肉,想必是後背的圖騰在作疼。
「娘子,放了琉璃罷。」鳳卿丞說得不卑不亢。說這話的人是誰?龍卿闕面色清冷,看著眼前的這個人,是鳳琳瑯麼?為甚麼會有一絲陌生。不過,命令的話,龍卿闕可不會听從,乞求,她倒是可以考慮,所以龍卿闕只是淡淡的目光看著鳳卿丞,不言不語。
鳳卿丞沒有得到回應,她邁開步子走向龍卿闕,每一步都出賣了她的狀態,幾乎醉拳一樣的步伐,身體因為疼痛而顫抖,但鳳卿丞咬牙忍著疼痛向前走。龍卿闕就站在原地,她離自己越來越近,為甚麼?龍卿闕曾經憧憬過無數次的久後重逢,一點都不欣喜,心底閃過的一張面容是眼前的這張臉,但卻不是同一個人,龍卿闕知道,她在想鳳卿丞︰「鳳兒,我的鳳兒。」
鳳卿丞到了跟前,步伐終于穩住,雙手顫顫巍巍搭放在龍卿闕的肩膀之上,灼熱的溫度燒得龍卿闕想躲開,但她不會。鳳卿丞調整表情,深吸一口氣,唇亦是抖著,雙手用力抓握住瘦削的肩頭,頭部微微低下去,壓抑的聲音響起︰「娘子,你可知曉,我有多思念你麼?」龍卿闕面上是沒有異樣,但心底那湖平靜的秋水已泛起漣漪。
「也許,你忘記了許多事,但是,你不能忘記我。」鳳卿丞像是壓抑已久一樣,情緒漸漸失控,雙手過于用力,幾乎是要嵌進龍卿闕的身體里。
「你還知曉你是誰麼?」龍卿闕神情陰郁,一個閃身,便從鳳卿丞的雙手之下退身出去了。鳳卿丞昂首,有些失神地看著遠離自己的那個人,龍卿闕一眼便看清了什麼,那雙眸子看似閃耀著光輝,但那光輝的背後是淚水,萬千復雜都被隱藏在璀璨光亮之後。
「呵,我是誰?」鳳卿丞苦笑,像是在問自己。一步一步向後退,手最終撫向自己的後腰,想撫模卻踫不得,那里像是一團火,幾乎將鳳卿丞的靈魂燃盡。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遠,鳳卿丞退回到了琉璃身邊,琉璃只是看著不曾言語,因著此刻她是僕人,而那兩位,是主人。現下,主人回到她身邊,琉璃才開始說話︰「主人,我該受到懲罰,無論何時,我甘心受罰。」
鳳卿丞淡漠地眼神看了琉璃一眼,視線最後停留在她的傷口處,白色雲紋衣衫因為一再被血液浸透,幾乎變成朱紅色了。鳳卿丞收回目光,轉身便向來時的路走去,步履仍是搖晃,「你要去哪?」龍卿闕在後面喊她,鳳卿丞頭也不回,身姿輕盈,迎空而起,陰陰的嗓音說︰「討債!」
話音落下,鳳卿丞的身影不見了。龍卿闕右手半揚在空中,制止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人影已不見了,金色光芒最後消失在黑暗的盡頭。琉璃被綁住,行動不便,心底是想追尋著主人的身影而去,無奈身體動不了,內心也開始暴躁了。
「黑心肝的女人,快點放了我!」琉璃死命掙扎,越掙扎繩索越緊,直到氣喘吁吁,琉璃才不得不放棄。龍卿闕自始至終都沒有動過,視線仍是停留在鳳卿丞身姿消失的地方,她在思忖,鳳卿丞要去向誰討債?難不成……龍卿闕的目光這時候才落到掙扎過度幾乎累沒氣的琉璃身上,那小獸氣惱的眼神瞪著她,呲牙咧嘴好似要咬人一般,怨意十足。龍卿闕手電晃了晃,琉璃掙扎滾過的地方,土地變成了猩紅色。
「你又流血了?」龍卿闕走過去察看,豈止流血……是要流盡了吧?龍卿闕放下手電,扶著氣喘吁吁的琉璃坐起身,淡聲說︰「既然流血,緣何不早說。」
「說甚麼啊!你眼里幾時有過我這個禽獸!」琉璃賭氣地回答,臉微微偏向一側,其實,是有點害羞了,公主殿下親自這樣「伺候」她。
「確實,你這獸性一天不改,我便一天都不喜歡。」龍卿闕說著,便把繩索解了。琉璃立刻搖晃氣松軟的尾巴,被捆縛太久,一下子被釋放了,尾巴掃在地上,出嘩嘩的聲音,龍卿闕不知怎地想起鳳卿丞在家掃地的場景……也許……恩,也許日後可以嘗試。
「當真是嚇死我了,還以為主人頃刻就要羽化,方才見到那圖騰形狀,才現,圖騰並不完整。」琉璃仍是憂心,但現下主人羽化並沒有那般深化,她仍是舒了一口氣,她多怕,怕主人是在羽化時失去常性,那畫面……琉璃打了個冷戰,沒去再想。
良久,都是沉默。
「殿下?」龍卿闕幫琉璃重新綁扎傷口,琉璃乖乖坐在那,尾巴輕悠悠地晃來晃去,小舌舌忝舌忝牙齒,又掃過唇角,繼續說︰「你還在生氣麼?」
「……」龍卿闕又開始不說話了,琉璃心里沒譜,想想之前她做的事,尾巴勾著弧度試探地掃著龍卿闕的手背,有一下沒一下,裝作無意的樣子,討好地說︰「高貴的殿下,我日後一定乖巧,這次你別計較了,好是不好麼?」邊說,還邊用尾巴討好地晃來晃去。龍卿闕手里的動作一頓,將繃帶纏繞好系緊,用力向兩側拉伸,琉璃疼得慘叫,「嗷嗚!」黑心肝的女人,果然狠毒。龍卿闕右手捉住琉璃毛茸茸的尾巴,眯起眸子狠聲說︰「小心我剁了你的尾巴。」琉璃立刻寶貝一樣收回自己毛茸茸的尾巴,手還不忘去模模安撫自己的尾巴,好似那尾巴也是有生命的一樣,顫聲說︰「不行,不行,它是我的命。」
「你都不關心你的主人去做甚麼,真是夠薄情。」龍卿闕依靠石壁坐下,其實,這話不是說給琉璃听的。琉璃似是知道一樣,不滿意的撇撇嘴,許是覺得憋悶,自己玩自己的小尾巴,向左掃過去,手向左邊抓,尾巴再調皮地轉向右側,手再跟到右邊……玩的不亦樂乎,捉住了尾巴後才說︰「主人不是言明了麼?她去討債。」不得不說,鳳卿丞的血液起了很大的作用,雖然琉璃的傷口還是會疼,之前折騰那麼久,也流了不少血,但是,琉璃的精神氣明顯足了。
「呵,看來,你亦知曉她去作甚麼了。」龍卿闕目視前方,輕輕地說了一句,她也知道,不過,不想去阻止,那人,本就是錙銖必較的人。琉璃使勁兒揉自己的尾巴,揉亂之後再去捋順,才說︰「自然,她是我的主人,向來護著我的。」這動作看得龍卿闕想起琉璃獸身時的模樣,似乎所有的貓科動物都有舌忝舐自己羽毛的習慣,琉璃也不例外,以致于她幻化成人,還是會這樣,只不過,是用手代替了舌。
「殿下……其實,我有個問題想問你,可以問你麼?」琉璃終于將毛茸茸的尾巴梳理的光亮,特別的心滿意足。龍卿闕無心回答,隨口說︰「不可以。」不過,她知曉,琉璃忍不住,果然,琉璃一下一下蹭到龍卿闕身邊,巴巴地問︰「你為什麼不去追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