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心為受 第236章 只求一死

作者 ︰ 白娘子

鳳卿丞翻看手機,里面有龍卿闕發給她的最後一條短信,寫的是︰西藏之行,很抱歉,不能帶你一同去了。這是那天吵架之後,龍卿闕發過來的。鳳卿丞想去,尤其龍卿闕當初說要保密的時候,她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只是,兩個人現在的關系,龍卿闕也不可能會同意。

晚上,龍卿漪看見漁具問了幾句,龍卿闕也沒有隱瞞。龍卿漪沉吟了半天,還是提醒了一句︰「偶爾一次就夠了。」龍卿漪怕好不容易拉開的距離又縮近,到時候,難受的是兩個人。

周四晚上,鳳卿丞發了一條信息給龍卿闕︰龍兒,明天穿的休閑些,尤其是鞋子,明兒個走路會多些,除了釣魚,還有一個地方的風光特別漂亮,帶你去看看。龍卿闕讀著短信,突然間有種感覺,鳳卿丞似乎長大了很多,連說話的語氣都變了,她會像大人囑咐孩子一樣跟她說話。

龍卿闕能從那話里讀出關心,但是卻沒有愛的味道……曾經很強烈的存在感,現在蕩然無存,龍卿闕知道她應該高興,因為遠離彼此成功了,鳳卿丞的命運也會有轉機了,只是,心口的刺疼騙不了自己。那一日,扇出去的巴掌,龍卿闕現在還在自責,只是,人生太多的無可奈何,太多的無能為力。取舍之後,龍卿闕選擇保全鳳卿丞,龍卿闕一直覺得自己活不長,活三十歲已經夠了,鳳卿丞還小,人生應該更輝煌的。既然已經答應了鳳卿丞的約,龍卿闕也沒有拖泥帶水,干脆地回復︰好的。

周五早上,鳳家吃了早餐後各自散開去忙,鳳卿丞也梳洗換裝,整理妥當,開車去接龍卿闕。

鳳卿丞看見龍卿闕一個人站在樓下,心底莫名地有些開心。龍卿闕身上還真的是休閑的衣褲,雖不修身,但那兩條大長腿看起來修長,挺惹眼,鞋子是專用的登山鞋。龍卿闕想著鳳卿丞特別提了風光,還說到鞋子,估計是要登山。鳳卿丞下了車,將龍卿闕的漁具裝起來,龍卿闕直接坐在了後面,鳳卿丞也沒有說什麼,臉上始終是淡淡的笑意。龍卿闕瞧著鳳卿丞也安穩了一點,但是,某一瞬間,心里會有異樣,那笑容恍如隔世。鳳卿丞自從那次雨夜後,脾氣看上去溫順了很多,但話語卻是真的少了。今天,一路開出去,鳳卿丞把音樂扭開,都是古風輕音樂,听起來很舒心,鳳卿丞不說話,龍卿闕也是如此。

鳳卿丞目不斜視,一副專心地開車的樣子,龍卿闕則是微微側身,看向窗外,事實上,眼角余光,她們都在看著彼此,只是,目光,不曾相遇。

這一路,除了音樂,再無其他。很快,車子就開出了市區,直到最後,車子開不了,需要步行,鳳卿丞才回頭,說︰「龍兒,下面要步行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開始爬山,前面還好後面有些陡峭,鳳卿丞的速度明顯降下來,她會不時回頭看看龍卿闕的狀況,一切安好,看樣子,龍卿闕的體力不錯。後面越來越陡,快到山頂,鳳卿丞要攀上去時,龍卿闕在後面突然說︰「在這歇息一會,我累了。」

鳳卿丞也累了,笑笑說好,就坐在了一塊石頭上。龍卿闕則是倚著石壁而立,擰開水喝了一口,遞過去問鳳卿丞要不要,鳳卿丞彎起眉眼失神了片刻,然後搖頭。

十分鐘後,龍卿闕直起腰身,望望盡在眼前的山巔,說︰「我先來,你在後面。」龍卿闕提議歇息,不過是為了鳳卿丞考慮,這點山路,對于她,小菜一碟。

鳳卿丞望著前面的龍卿闕,突然明白,龍卿闕是希望她能休息一會才如此,視線有點模糊,抬手擦了擦,嘴角仍是勾著弧度。龍卿闕在上面喊她,「把手遞給我。」鳳卿丞將手在衣服上抹了幾下,伸出去,龍卿闕握住她的手,好涼。龍卿闕覺得自己手就夠涼的,鳳卿丞更甚,這時候她應該很熱才對,人拉到眼前,鳳卿丞額頭有細密的汗珠。

「謝謝。」鳳卿丞笑呵呵地道謝,龍卿闕悄無聲息地松開她的手,回過身去看著眼前的景象。山巒之峰,遠處,這座城市的美景一覽無余,近處,竹林綠地,無不叫人舒爽,陣陣清風,龍卿闕感覺周圍的一切都變得虛無。龍卿闕側身,看見鳳卿丞雙臂張開,頭微微仰著,眼楮闔著,似乎在全身心感受拂面的涼風。卷翹的睫毛,高挺的鼻梁,飽滿的唇線……鳳卿丞仿佛是能工巧匠手下精雕細琢的工藝品,太美麗也太易碎,龍卿闕太在意,連觸模都不敢,只能遠遠地瞧著。

鳳卿丞睫毛顫動了幾次,龍卿闕知道鳳卿丞快要睜開眼楮了,她收回視線繼續看山下的一片旖旎風光。鳳卿丞似乎很滿足,說出來是話都是感慨的,「太喜歡這里了,龍兒,這里,漂亮嗎?」

「嗯,夜間應該會更漂亮。」龍卿闕淡聲說,鳳卿丞笑著說︰「是的,這里夜間最漂亮,我曾經來這里看過,那時候,是千禧年的流星雨,我不僅看到了最漂亮的那顆流星,還有幸認識一位漂亮的姑娘。」鳳卿丞坐下,腿懸在峭壁上,身體後仰,手臂撐著身體,整個人似乎陷入到回憶里。不錯,這就是鳳卿丞初次相遇龍卿闕的地方,她在山巔看流星雨,老天竟然降下一枚絕色美女,只不過,終究不是白給的,天上掉餡餅都是陷阱,更何況掉下來一個美人。鳳卿丞想的有些難受,強迫自己停下來,繼續說有趣的部分,「那姑娘特別漂亮,是我有生以來見過最漂亮的,世上的詞語形容她都過于黯淡,那位漂亮姑娘吃不來辣椒,我故意哄騙她說辣椒是好吃的東西,那漂亮姑娘當了真……」

「真的有那麼漂亮麼?」龍卿闕百無聊賴似地,隨口插了一句,鳳卿丞的回憶終止,認真地說︰「自然,真的漂亮。」

龍卿闕輕輕哼了一聲,似乎很不屑,鳳卿丞笑了笑,歪著頭說︰「跟你一樣漂亮。」

「……」龍卿闕並不領情,說︰「風光看完了,下山吧。」說著,人已經往反方向走了,在她看不見的角度,鳳卿丞的笑容里盡是苦澀,龍卿闕全然忘了,所有的所有。

下了山,鳳卿丞把自己事先做好的吃喝拿出來,有龍卿闕愛吃的老婆餅,龍卿闕不自覺露出一分歡喜,她想著這味道,但超市里的吃起來,味道始終不對。

龍卿闕拿起一塊吃的很歡心,再去吃第二塊時,注意到鳳卿丞只是靜靜看著她,手里捏著老婆餅沒吃。龍卿闕挑了挑眉頭,鳳卿丞很自知地轉過身去,小口地吃了一塊老婆餅,然後,就趴在方向盤上,很安靜。

「你再吃點。」龍卿闕見鳳卿丞就吃了一塊,太少,鳳卿丞趴在那,慢悠悠地說︰「我現在還不餓,餓了再吃,你多吃點。」話語里,听不出有什麼,龍卿闕嘴里的老婆餅不知怎麼的就變了味道,有點苦。

釣魚的地方,還真是夠偏僻,她們過來時,竟然沒人,河岸邊也是鮮有人跡。河水清澈,但因為很深,所以並不見底,不過,確實有魚兒游來游去,十分自在。現在這樣河水清澈的地方已經很少見了,估計是因為在叢林深處,還沒有被人發現,而這河水通向哪里就不知道了,水灣蜿蜒至未知的遠方。這一處,野生味十足,很適合釣魚,周圍還有不知名的花花草草,龍卿闕瞧著,心底舒暢了許多。

龍卿闕和鳳卿丞各自擺弄漁具,龍卿闕動作很快,全部弄好了,一回頭,發現小姑娘還在擺弄魚竿,動作很生疏,笨拙的樣子有些可愛。龍卿闕走過去幫鳳卿丞弄,邊閑聊︰「這地方,你怎麼找到的?」來時的路很曲折,兩個人又步行了好一會。

鳳卿丞忙得熱了,將外套月兌了去,半開玩笑說︰「做夢夢到的。」龍卿闕勾起唇角,心底幾分輕松,也沒有非要問個結果,她喜歡同鳳卿丞一處做點什麼。

龍卿闕弄好後,猛地一抬頭,入眼的是白色修身小衫,將人襯得很白淨,那修身的小衫更是將鳳卿丞的身材線條勾勒得十分迷人。龍卿闕眼前一亮,露出今天的第一個笑意,「襯衫很漂亮。」

「襯衫漂亮,人難看,是麼?」鳳卿丞笑著問,龍卿闕嗔怪了一句,「歪理。」襯衫漂亮,人也漂亮,襯衫的第一個扣子沒系,鎖骨若隱若現,一根紅繩隱在衣衫里。龍卿闕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才甩竿釣魚,鳳卿丞甩了幾次才成功,動作仍是笨笨得,龍卿闕的嘴角忍不住上翹,這傻姑娘……

兩個人安靜地坐在岸邊,起初目光都是望著河中央,過了不知道多久,龍卿闕听到鳳卿丞在小聲哼唱什麼,調子很是優美,但很陌生,歌詞卻一個字都听不見。龍卿闕一再忍著,不過,還是忍不住偷偷偏頭看了一眼鳳卿丞。鳳卿丞手托著腮,看不見她什麼表情,只能听見低低的吟唱。龍卿闕索性大膽地偷看起來,只是,那曲調越來越淒婉,越來越悲怨,龍卿闕听得心里突然不太舒服。

龍卿闕不經意蹙起眉頭,收回視線看著水面,越不想听,那淒淒涼涼的調子越是鑽進她的耳朵里,甚至是心里。龍卿闕越听越難受,就輕輕咳嗽了幾聲,哼唱果然停了,鳳卿丞依舊托腮的動作問︰「龍兒,你嗓子不舒服了?」

「沒有。」龍卿闕清冷地回答,那首莫名的曲子攪得她心亂,好不容易和諧起來的氛圍,又轉為怪異了。鳳卿丞哦了一聲,提醒龍卿闕嗓子難受記得喝水,鳳卿丞還想再次哼唱時,龍卿闕直接生硬地打斷了她,「釣魚時安靜些。」

「哦,呵呵,好的。」鳳卿丞垂下眼眸,很溫順地應答,她哼唱的就是龍卿闕曾經在KTV唱的那首古風曲子,原本雖然覺得悲了些,但好听,後來,記憶恢復,這首曲子所表達的內容也就明了了。太多的思念與纏綿寫在了這首曲子里,不過現在看來,也是白費了,龍卿闕明顯厭惡的神色,鳳卿丞不會看不出,鳳卿丞也不抱希望了,笑容,假裝的有些吃力。

又是靜默許久,鳳卿丞突然輕聲呢喃著一樣說︰「龍兒,你說,這里的水深不深。」

「河水清澈卻不見底,肯定很深。」龍卿闕慶幸鳳卿丞起了個話頭,以往她最喜歡安靜的,但和鳳卿丞一起,她又討厭這樣,可偏偏龍卿闕又不敢主動做什麼,怕鳳卿丞會覺得有希望。

鳳卿丞明了似地點點頭,自言自語一樣說︰「不知道會不會淹死人。」

「死」這個字,讓龍卿闕沒來由的討厭,尤其出自鳳卿丞的口中,便真的惱了,說︰「好端端的,說什麼死。」話語很沖,很凶。鳳卿丞卻突然笑出聲,肩膀一聳一聳的,看得龍卿闕直來氣,索性不說話了。

鳳卿丞又呆呆地望著河面,魚兒上鉤她都沒發現,龍卿闕提醒時,已經晚了,魚兒跑了,鳳卿丞笑呵呵地解釋說︰「我要學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龍卿闕是看出來了,鳳卿丞根本不喜歡釣魚,這不過是托詞而已。龍卿闕有些黯然,這樣下去,會更加難舍難分吧?她的不舍放在心底,鳳卿丞似乎試著努力放在心底,不過,她是被迫的,而自己是主動的。既然要冷,就冷到底,斷了念想……想到這,龍卿闕嘴角連最淺的笑意都不見了。

「龍兒,你會游泳麼?」鳳卿丞木木地問了一句,龍卿闕沒好氣地說︰「你不是問過了麼?」

「哦,對哦,會游泳挺好,不過,我不會,我怕水。」鳳卿丞像是說給自己听的,因為龍卿闕听見了也不搭話。氛圍就這樣冷下來,日頭已經開始偏西,龍卿闕的心始終靜不下來,想著她的道行還是不深,做得不到位,要不然怎麼會那麼難受,正想著,鳳卿丞的聲音再次飄過來,「龍兒,我們真的沒有可能了嗎麼?」話語里有深深的絕望,似乎早已知道答案卻還是垂死掙扎,龍卿闕不動聲色,淡聲說︰「是的。」

「我能和你一起去西藏麼?我會保密的。」

「不行。」

「你……真的那麼愛端午麼?」

「……」

「你對我,就沒有一絲眷戀?」

「……」

「一點,一點點都沒有麼?」鳳卿丞已經出現了哭音,龍卿闕告訴自己,不能轉頭,不要說話,沉默就是默認,讓鳳卿丞那樣以為好了。

龍卿闕的沉默,讓鳳卿丞徹底絕望,她忽然緩緩站起身,淒涼地說︰「你是我活在這世上唯一的理由,現在看來,我活著,已然是多余的了。」鳳卿丞空洞的眼神望著漣漪泛起的河面,映照著唯美的落日,卻散發出悲壯的垂死氣息。每一天初升的太陽其實都是一輪嶄新的朝陽,它每晚都會經歷一次死忙,夕陽西下,收起余暉,便是太陽的死期。好的一點,太陽可以只需一晚就能復活,人,可以嗎?她死了會重新活過來麼?答案很明顯,鳳卿丞知道,作為普通人,死,不能復生。鳳卿丞布滿悲愴之色的臉上浮起一絲絕處逢生的喜,太好了,死了,不能復生,死了,她就真的解月兌了,所有人也會因此解月兌。

鳳卿丞緩緩向河岸走了幾步,早就落淚的龍卿闕忍著不去看鳳卿丞,不過,此刻注意到她的動作,龍卿闕還是悄無聲息地抹去眼角的淚喊道︰「不許再往前走!」

鳳卿丞置若罔聞,龍卿闕這才真的發覺了不對,她站起身就要過去,鳳卿丞突然醒來一樣,吼道︰「你不許過來!」

「好,我不過去,你也別再走了。」龍卿闕已經有了哀求之意,鳳卿丞絕望的氣息太濃,龍卿闕只能先安撫。鳳卿丞站在那,夕陽照在臉上,血一般的嫣紅,「鳳兒,到我這里來。」鳳卿丞再退,那就是落進河里,龍卿闕哄著,鳳卿丞彎起眉眼笑笑,搖搖頭說︰「不要,我過去了,你也會把我推開。」

「我不會,鳳兒,乖,過來吧。」龍卿闕沒想到鳳卿丞會想尋死,知道的話,她真的不會拿話去斷彼此的後路,她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保鳳卿丞的命。鳳卿丞呵呵笑,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下來,又哭又笑地說︰「我說過不再纏著你了,今天,是我最後一次纏著你了,你是不是很開心?」話語到了最後,有了喃喃自語的意味。

龍卿闕的心頃刻間被巨大的悲傷淹沒,她疼得說不出話來,她知道她會讓鳳卿丞傷心,她以為時間夠久了,只是,這一切,都不曾過去,疼痛依舊鮮明,鳳卿丞有些煩惱似地說︰「我只要活著就會纏著你,你是我活著的唯一理由,所以,我想了個兩全其美的方法……」鳳卿丞咯咯笑了幾聲,淚水滑落更多,不過,依舊是笑著說出來的,「只要我死了,我解月兌了,你也就解月兌了。這方法太好了,我是最近想出來的,龍兒……」鳳卿丞話語中濃濃的不舍,龍卿闕心口疼得厲害,她幾乎站立不穩,一股熟悉之感強烈襲來,龍卿闕恍惚中記得,她似乎一直有心口做疼的毛病。

「龍兒,你好好的,你和端午結婚時,記得給我燒幾塊紙糖,我喜歡牛女乃味道的,記得,再見。」鳳卿丞說完,決絕地轉身,縱身一跳,心里苦道︰龍兒,世人都道神仙好,殊不知,天有天的愁,地有地的苦,人世間就算是百般罹苦,但死亡那日到來,凡人終可解月兌,沒有誰,比我們更不幸,做一個人吧,一個生老病死的普通人。

鳳卿丞跳下去一瞬,龍卿闕心口猛地緊縮疼到了極致,喉間突然泛起猩甜的味道,龍卿闕忍不住咳嗽起來,一口鮮血噴濺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我不會說,這章我把自己寫哭了,嗚嗚嗚嗚!謝謝支持者正版的妹紙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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