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好姐姐,都是我的不是。」見她著急,心中好笑,一個夢境竟如此當真起來。
「妹妹,不要以為這只是個普通的夢境。」靜宜認真道︰「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我前日所做夢境卻非同一般。」
「喔,何以見得!」
「那夢境真切,我還記得在夢中我見那孩子可愛,便向白胡子老翁問道‘這是誰家的孩子,憑地這般可愛?’,那老翁但笑不語,指了指旁邊,我回頭卻見是妹妹。」
「我?怎麼就是我呢,姐姐莫不是看錯了。」
「怎會看錯,妹妹當時正坐在芙蓉花下看書呢,那老翁道‘這是花蕊夫人的孩子’。」
听到此間,我不免有些信了,一把拉住靜宜,急道︰「姐姐所言當真,白胡子老翁果然講那孩子是我的嗎?」
「當然是真的。」靜宜抿唇,笑了起來︰「瞧瞧,還說不急。」
「哼,姐姐,又打趣人家。」我佯裝惱了,別過身子不去理她。
「好了好了,不逗你,不過我當日將這夢說與太後听時,太後很是歡喜,與我說這可能是胎夢,興許是她在龍居寺中為妹妹求子,菩薩听到顯靈示夢呢。」
「太後為我去龍居寺求子?」靜宜的話讓我頗感意外。
「嗯,是呀。當日是蘇妹妹陪太後去的,因怕你知道了有壓力,所以沒敢告訴你。」靜宜溫柔的拉著我道︰「也許過不了多久便會有好消息了,妹妹就安安心心養好身子吧。」
唉,是嗎?若真如此,那我定要去龍居寺還願謝恩的。
秋九月,申貴案查為屬實,保元念其征戰多年,將之貶為維州司戶。
申貴撤職查辦後,眉州刺史一任空缺,不日我听傳言,保元竟是將沈月芙之父沈歧山調任眉州刺史。
原來,那沈歧山因著玄寶升任施州刺史,當日太後言及此人資質平平,刺史一職本不適用,又兼之不欲外戚得勢干政,所以才特意囑了保元將其調至施州為官。
不想此番保元竟會將其從施州的邊地調回成都府近側的眉州,仍是刺史之職。想來那沈月芙在背地里恐是做了不少功夫吧。
那日與靜宜言及此事,靜宜不無擔憂道︰「沈月芙一向攻于心計,如今又生了個兒子,安知她不為孩子將來打算,雖她出身不高,可如今他父親畢竟是眉州刺史,將來若有一日太子之爭,怕是會壞事的。」
「姐姐過慮了,玄寶雖聰慧,終究是皇次子,上面還有玄和玄鈺,而且如今皇上春秋正盛,立儲一事還稍顯過早。」我雖心知靜宜所言有禮,可並不太願意往這些煩人的事上去想。
「妹妹呀,你就是少算計,我是只有一個女兒,所以旁人不與我為難。」靜宜語重心長,又道︰「妹妹現在是貴妃之身,你父兄又是皇上的肱骨之臣,玄雖非你親生,可你畢竟是他的養母,這前朝後宮不知道有多少雙眼楮在盯著你。」
「姐姐,放心吧,沒事的。」
「唉,若這玄是妹妹親生,該有多少,即便將來吃些苦頭亦是值得。」靜宜握著我的手,嘆道︰「妹妹呀,隔層肚皮隔層山,人終究還是只能指望自己生的孩子。」
她說這些,我不是不知道,只是天不從人願,我有何法!
冬十月,天氣還算不得寒冷,可不知為何我竟一日*比一日怕冷,人也懶懶的沒什麼精神。
長春殿中因我怕冷的緣故,早早燒上了暖爐。當寒潮襲來時,我便躲在屋里習畫練字。
這些日子來胃口也不大好,再好的東西吃起來都是淡淡的沒什麼味道,知秋不放心欲找凌軒來瞧瞧,我因恐保元擔心也阻了不讓,尋思著大概是去歲的藥味燻苦了,如今總也不願看大夫。
此刻,茗兒朝那透雕五足銀燻爐中又加了些香料,暖暖的寢殿中彌漫著檀香幽幽的氣味,我立于案前執筆寫梅。沒由來的忽地一陣心煩干嘔,筆尖的黃彩亦沒有落到紅梅蕊心之上。
我怔怔的看著那幅殘梅圖,茗兒見我停了筆,便道︰「姐姐不過初學,亦無謂求全了,我看著就蠻好了。」
一陣眩暈襲來,我踉蹌著跌坐下去,跟著摔了畫筆。茗兒見狀,撂了香盒前來攙我,急道︰「瞧姐姐這臉色兒煞白煞白的,早該叫凌太醫來瞧瞧,你偏不許……」
我朝她扯了個虛弱的笑道︰「也沒什麼要緊的,許是這屋里太悶的慌,多開幾扇窗透透氣便好了。」
可她卻理會我,扯著嗓子喚來知秋,兩人執拗著扶了我躺下,知秋守在我旁邊,她自己去吩咐憐兒傳太醫。想了想,向我道︰「不成,姐姐這樣子,不能不讓皇上知道,我去請皇上。」說著也不管我同不同意,一溜小跑便沒了人影。
自去歲的劍傷,保元便禁了我騎馬打球、狹彈引弓之事,我整日里呆在屋里,不是坐便是臥,人倒是長胖了不少。看她們這般小題大做,我不覺也啞然失笑起來了。
不一會,凌軒來了,只瞧了瞧我面色便道︰「娘娘不舒服早該宣臣來看診的。」
我歪在榻上,呵呵一笑道︰「不過是天寒了,想是也沒什麼大的毛病。」
凌軒搭了脈默診良久,咦了一聲,復又再三仔細診脈,我心下疑惑,卻見他面上露出些喜色,下跪拱手道︰「臣恭賀娘娘!娘娘有喜了!」
有喜?乍然听聞,又多年未孕,我一時卻不信了︰「確定嗎?可不是弄錯了?」
「娘娘脈象往來流利,如盤走珠,切脈時,可觸到脈跳流利而不澀滯,脈率似數飛數之動象。此乃滑脈,亦稱喜脈。臣再三診過,不會有錯。臣恭喜娘娘!」凌軒回稟道。
我此刻方才有些信了,可心下又慌了起來,真是一時間手足無措。抬眼見知秋含笑望住我,哽咽著拉住她直道︰「秋媽媽,你听到了嗎?我要做娘了!秋媽媽,我竟可以做娘了。」
知秋亦喜極而泣,拉著我的手,跪下祝道︰「恭喜娘娘,賀喜娘娘,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正又哭又笑間,忽想起這事保元還不知道,便急著要起身去告訴保元,卻被知秋攔住,她勸道︰「娘娘,這可使不得,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再不許莽撞行事,茗兒方才不是去請皇上了嘛,想來一會便到的。」
嗯,也對,保元若是知道我病了,定會趕過來的。
「凌太醫,從脈向上看,我這孩兒還好嗎?原先我受過傷,又失了那樣多的血,會不會對孩兒有什麼影響?」從來不知道,一個要做母親的女人,會憑空多出那麼多的擔憂來。
「回娘娘,從娘娘脈向上來看,娘娘的身孕還不足一月,不過胎象倒是極穩的,只是……」
「只是什麼?」我以為有什麼不妥,急道。
「只娘娘身體原本底子就弱,加上去歲受傷傷了元氣,所以現在孕初期不適的癥狀可能比一般孕婦來得重些,所以娘娘要有心里準備。」
「喔,若只是這樣,沒關系的。」我心下早就樂開了花,別說只是吃些苦頭,只要能保我孩兒平安,就是天大的苦我也能吃能挨的。
「娘娘,凌太醫說得是,只望娘娘以後凡事都念著肚里的皇子,莫要再任性妄為才好。」知秋亦在旁絮絮叨叨起來。
「是是是,左有凌太醫叮囑,右有葉太醫念叨,我安敢不從。」吐舌扮了個鬼臉,只惹得他二人笑了起來。
凌軒向知秋叮囑了好些飲食起居要注意地事宜,又寫了幾味安胎的藥膳。
他二人出去後,我喜滋滋地撫著小月復,真想現在就跑去親口告訴保元這個好消息。
可曾公公攔著不許,只道︰「茗兒姑娘不是去請皇上了嘛,娘娘還是歇著吧,外頭天寒地凍,這會子有了身子,越發要經不起折騰。」我心下雖不樂意,可也無法,只得坐在屋里干等著,這茗兒平日里跑得挺快,今日怎麼這樣慢呀!
心情激動得坐立不安,心緒亦是起伏不定,也不知道保元知道了這個好消息,會是什麼樣子,真恨不能馬上見到他。
知秋親自端了燕窩送進來,我略略吃了幾口,那腥味便惹得我不住干嘔起來,原來這些日子來不思飲食,全是月復中的小家伙的在搞鬼。
心里歡喜,再難受也要強撐著吃下去,記得原來听說過,胎兒是靠母體的養份成長的。我自己本就有些貧血,可不能因此影響到了孩子。
正一邊干嘔著勉強吃著,保元已掀開珠簾走了進來,許是見我這個樣子,微喘著急道︰「怎麼病成這樣了?太醫怎麼說?」
「我沒病,孟郎不要著急。」這個傻瓜,還什麼都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