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淚之花蕊夫人 第七章 紅梔滿枝(2)

作者 ︰ 微雨薇薇錯冷柯

冬十一月,因記掛著當日太後曾在龍居寺中為我求子,我央了保元帶我前去還願。保元本不應允,待招凌軒來看診後,道我孕已足三月,且胎象甚好,可以外出走動。

自有孕來,上自太後、保元,下至知秋、茗兒和曾公公,還有靜宜、槿顏整天從旁嚀囑,不許這樣,不許那樣,只恨不能我每日非坐即臥,只管吃吃喝喝便是。

如此一來,人倒是豐潤了不少,可也覺得少了活動,人越來越乏得厲害,整天昏昏沉沉,沒個精神。

此事向太後稟報,太後亦是應允,向我道︰「那日為蕊兒求子,預知禪師還向哀家道定能如願,如今果然如願,還願拜謝菩薩加持是一定要的。」

預知禪師麼?我微微一笑,說起這位大師,中間還有一段故事。

成都逢夏酷熱,而距成都府60余里之處,有一古寺,名為等慈院,該處山地隆起,不像平原那麼一覽無余,但山勢平緩,輕松便可登臨,而且四圍山峰也不失巍峨之姿。山中古木參天,格外清淨和幽雅,是一處避暑的好去處。

太後篤信佛法,而這山中的等慈院相傳是禪宗八祖大寂禪師馬祖道一所創的道場,故而太後入夏後便會到此處住上數月。

我入宮後亦隨保元去過幾次,因喜歡那里清靜,所以保元便將那里定為消夏的行館,每年都要帶著我,隨同太後去住上些日子。因保元將此處定為消夏行館,所以改等慈院為龍居寺了。

等慈院的水觀禪師算得一位異人,他能早在一個月前就知道我等欲往消夏,並早早做足了準備,更能于我們前往之期到山門迎接,從不落空。為此保元賜禪師法號曰「預知」。

太後不提倒罷,說到預知禪師,我真想親見他請教我月復中孩兒之事。故而回到長春殿後,便囑了茗兒備下貢奉之物,好明日隨我前往龍居寺還願。

翌日,保元與我前往龍居寺拜佛還願。

初冬奠氣,並不算太寒冷,恰逢好天氣,晴空萬里讓出門人的心情變得格外開朗起來。一路上,我與保元同乘,說說笑笑,不多時便到了龍居寺。

方到山門,便見預知禪師,以出塵之姿立在那里恭候。

保元含笑上前問詢,禪師口念佛號還禮,我亦向禪師合什問詢。

禪師從前引路,帶我等到大殿中拈香拜佛後,又至客堂飲茶說話。

當我向禪師問及月復中孩兒時,大師起初沉默不語,隨後微微笑道︰「阿彌陀佛,佛語‘如是因果’,世間萬物有因必有果,而今娘娘身懷龍裔,便是有那樣的緣份,安心隨緣便好。世事無常,吉凶不過一時之相,若從深處講,何來吉凶之分,不過因緣成熟罷了。」

大師的一番話,似是而非,听得人一頭霧水,不過大師既然說我與孩子有緣,那就應該沒有問題吧,念及此安下心來,向大師道欲在寺中為孩子供燈、齋僧祈福。

「阿彌陀佛,隨喜娘娘善願。」大師喚來知客師父,與我詳細記下了供燈、齋僧的細節,我笑言大師太過認真,大師卻道「不可錯落了因果。」心中笑嘆出家人太過迂腐。

坐了許久,覺得腰有些不舒服,便與保元說想外出走走,保元還欲與大師說話,便吩咐知秋和茗兒好生扶著我。

在寺中四處閑逛,走到寺後進山小路旁,忽想起在現代時,這里有一株老銀杏樹,當時來這龍居寺游玩時,听聞該樹為花蕊夫人親手所植,現在並未見有什麼銀杏樹。忽然玩興大發,當真想親手種上一株,想到千百年後果然有這麼一株參天古木為我所種,真是太有意思了。

可我現在有孕在身,保元定不會準許我種樹,而且這種樹還得有個理由吧,總不能說為了千年後我自己要看吧!想來想去,覺得跟保元說為了祈福而種應該可行。

沒想到,回客堂與保元一說,他竟然滿口答應,更言道︰「今日先種下兩株,明年待蕊兒產下孩兒,我們一家三口再來種下一株,往後蕊兒生一個孩子,我們便來此間種一株銀杏。銀杏多產白果,既可食用又可藥用,亦算是造福一方百姓,為咱們的孩子積福。」

我听得歡喜,點頭稱好。

保元堅持親手種植,卻不準我動手,只道種好後讓我澆幾瓢水便好,我爭執了一番,終是未得如願。

看著保元親手種樹,自己又插不上手,百無聊賴間左顧右盼,卻閃眼看到一個極其眼熟的青色身影,在那側殿的回廊之上。

那身影怎麼看上去好像張繼昭?不會的,他已經死了,怎麼可能在此間呢?莫不是我眼花了。那日在浣花小築外,我似乎看到的也是他。

我揉了揉眼楮再看,哪里還有什麼人影,不會是見鬼了吧?想到這里,只覺得續得厲害,難道是張繼昭的鬼魂跟我到此,還是他的魂魄到了此間。莫非他死後,魂魄不安,不肯投胎轉世,一直跟著我!

越想越心中難安,不行,得去問問禪師,要如何超度這樣的亡魂。

「孟郎,我站得有些累了,想先回客堂休息。」我向保元道。

「喔,那快去吧,朕弄好這里便去找你。」保元回身吩咐茗兒、知秋好生扶我去客堂休息。

我到客堂後,讓知秋去請預知禪師。

不多時禪師至,我向他明言道︰「大師,我有一位故人身亡,近來常見到他的幻象,不知這要如何處理?」

「回娘娘,只須將您這位故人的往生牌位供奉在寺中,念經為其超度便可。」

「那就有勞大師代我供奉超度。」

「不知娘娘這位故人姓甚名誰?可知生辰?」大師平靜問道。

「姓張,名繼昭。」我壓低了聲音答道。

「喔。」大師略略沉吟後,向我道︰「若老衲未記錯的話,已有施主為這位亡故之人立了超度牌位。」

「怎會?」我聞言大驚。

「娘娘若不信,可隨老衲到地藏殿一看。」

我依言隨預知禪師到得地藏殿中,在牆面之上確實看到了張繼昭的名字,而立牌位的時間,剛剛就是他自盡後的第七日。

是誰做的這些?我望向禪師,道︰「敢問大師,可否告知是誰為我這位故人立的牌位。」

「是位姑娘,姓名老衲卻是未問。」

姑娘?會是誰呢?會是海棠嗎?應該不會,我搖了搖頭,不會是海棠。是李雲英嗎?嗯,應該會是李雲英吧。

念及此,抬頭再看那寫在黃紙上的名諱,心中不由一陣難過,雖然我對他無意,可他對我的感情卻是真摯的,他的死,多少也是因我,怎能叫我不傷心呢!

想到此處,我怔怔的落下淚來。

「誰?誰在外面。」茗兒驚叫起來。

「怎麼了?」

「娘娘,方才窗外有人窺視。」茗兒回道,走進我又道︰「姐姐,我們還是快些回客堂去吧,皇上回去若不見姐姐,定是要問的……」

「嗯,回去吧!」抬頭再看一眼牆上的名字,一聲嘆息掩不住的從胸中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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