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保元任命趙季札後,宮中便彌漫著一種難以言諭的氣氛。因禁衛調動,內宮禁軍似乎也與往昔相比少了些人,而巡防的頻率卻是大大增加了。
先前日食發生後,宮中便已有天相乃是戰禍先兆的流言在悄悄蔓延,而今更有愈演愈烈之勢,以至于太後都不得不在闔宮請安之時告誡諸妃謹言慎行,並要約束好自己的宮人,不可妄言災禍。
太後雖下了嚴命,可我心中卻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明白,只是我不能說,也不可以說。
小武不時有書信傳來,皆言及柴榮有用兵的跡象。而保元越來越多的時候與大臣在御書房中議事,即便回到後宮,也不時會獨自鎖眉深思。
我知道歷史將會怎樣,可我又不甘心接受這樣命定的結果,也許有辦法去改變什麼呢,只是我卻不知道要如何去做!
忽然間想起了一個人,離洛,他既然能安我魂魄,又能算到玄寶乃七星子,那他應該也知道一些改變命運的辦法吧!
念及此,我終究尋了個借口讓離洛來我長春殿中。
支開眾人後,我開門見山向離洛道︰「離先生,命運是否真的不能改變?」
許是我的問題太過突然,離洛面上有些許的驚愕,不過也就一瞬便又恢復了他往時的平靜。他想了想,恭敬答道︰「回娘娘,一個平常人,是很難做到不生妄心的,妄心也就是那總是心猿意馬的意識心。既然有這一顆一刻不停的妄心在,那就要被陰陽氣數所束縛,既被陰陽氣數束縛,那便就有了命數!」
「那麼這命數是不是就注定不可改變呢?」我急道。
「常理論之應該是如此。」
「常理論之?」我覺得他似乎話中有話,便追問道︰「先生既道常理,那就應有非常之道,是嗎?」
「娘娘敏慧,確實有兩類人命數拘其不住。」離洛看了我一眼,垂眸緩緩言道。
「哪兩類人?」
「一類為極善之人,一類為極惡之人!」
我听得一頭水霧,疑道︰「此話怎麼講?」
「極善的人,命數拘他不住了,那是因為極善的人,盡管本來他的命數里注定吃苦,但是因他做了極大的善事,這大善事的力量,就可以使他苦變成樂,貧賤短命,變成富貴長壽;而那極惡的人,命數拘他不住。是因為極惡的人,盡管他本來命中注定要享福,但是卻因他做了極大的惡事,這大惡事的力量,就足以使福變成禍,富貴長壽變成為貧賤短命。」
「喔?!真是這樣嗎?」我沉吟片刻,試探道︰「那也就是說,如果一個人要改變命運,只要努力做善事,做大大的善事就可以了嗎?」
「確是這樣,只是純善難得,人終歸是在善惡之間徘徊,而有時看似善卻實是惡,看似惡卻實為善。」離洛一篇玄而又玄的話,說得我頭皮發麻,心中頗感費解。
不過,沒關系,有一點我听明白了,就是積善可以改變命運,如果這是真的,那我就盡已所能為了保元、為了大蜀國運去努力行善,這樣也許就能真的改變歷史命運。
就當我在心中默默得出這個結論後,忽然間覺得自己的眼前出現了一道光明,而這道光明正在趨散著無助和憂患的黑暗。
「離先生,那要如何修善積福呢?」我認真道。
「娘娘仁德,之前慈心建孤兒院,又常賑濟災民,更兼善待宮人,體恤天下百姓,這都是修善積福呀!」
「那這些可能改變國運?」我急道。
「娘娘,何出此言。」離洛望向我的眼神中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我心中憂急,也顧不得細究他的神情,坦誠道︰「先前天現日食,後夔王歿世,而今宮中內外又是……」正說著忽覺不妥,只得話鋒一轉︰「本宮心中不安,只盼著能為了皇上,為了大蜀百姓盡已綿薄之力。」
離洛面上微露贊賞之色,恭敬道︰「娘娘仁德,仍蜀國百姓之福。」
「那就請先生告知有何方法能改變國運?」我追問道。
「離洛不過一介草民,如何識得這樣玄妙精深之法。」他似有推月兌之意。
「先生出身玄門,又深諳佔卜之術,如何會不知道?」
「娘娘高看小人了。」離洛淡然道。
我見他閉口不談,想來再問下去也難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失望之余也只得罷了。
回想離洛之言,我決定再去問問槿顏,她深研佛理一定知道些方法,于是便又帶著茗兒去了飛鸞閣。
槿顏听罷我的來意,秀眉一緊,拉住我急道︰「蕊兒,你可是知道些什麼?」
我愣了一愣,疑道︰「姐姐怎麼會這樣想?」
槿顏秀眉頻蹙,咬唇不語。我追問再三,她方道︰「前日外祖壽辰,我差人送去賀禮……幽蓮回來時言及見到他,他似乎被皇上派去鎮守劍門,不日便要動身了。」
他?是高烈揚,高校尉。
不忍看到槿顏面上那憂急的神情,我故做輕松道︰「姐姐扯哪去了,我只是因日食後宮中流言四起,自己也總是內心不安,故而來問姐姐,想尋個好方法來讓自己安心。」
「喔,原來是這樣。」槿顏面色稍緩,想了想,道︰「若說積福,莫過于放生、布施……只是能否改變國運,我就真不知道了。照佛經所言,國運乃是一國眾生的共業,非人力可變……」
「那可怎麼辦呀!」方才燃起的希望,便這樣被一盆冷水澆滅,我不由得有些煩躁起來。
槿顏走到我身邊,認真道︰「旁的咱們不說,先前听聞水殿建成後要大肆裝飾,後因太後不喜奢華故而暫停了,如今听說尹審征上書皇上力勸盡快完工……妹妹一向深得皇上寵愛,若能在這件事上為天下蒼生百姓計,勸得皇上在水殿的完備上例行節儉,想來也是功德一件。」
「嗯,是呀!此事我也有所耳聞。」說起這件事,也是我的一塊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