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等同仇敵愾早已憤恨不已,听了這話巴不得,答應一聲便朝彩霞涌過去。吳二少急得喝道︰「我看誰敢!」
眾人一怔微微變色,腳下不由得停了下來。二少女乃女乃是主子,二少爺同樣是主子。眾人沒有料到二少爺竟然如此不給二少女乃女乃面子,一下子進退兩難起來。
二少女乃女乃越發氣得肝疼,見她們停下了更加火冒三丈,厲聲呵斥,偏要她們上前動手。
正在這時候,春霞便趕到了。
姐姐?春霞這一聲姐姐一出口,吳二少和二少女乃女乃都愣住了油。
吳二少不覺回頭瞟了彩霞一眼,心道難怪方才就覺著這姑娘看起來似乎有點眼熟,原來是左姑娘的姐姐!
二少女乃女乃則怒目瞪向春霞,暗道這左家人真是陰魂不散!一個左春霞已經夠惹人厭了,沒想到她這姐姐比她更不要臉,居然還敢勾.引自己的男人郭。
「小霞!」彩霞見春霞來了心中微松,忍著眼眶中淚水勉強說道︰「一場誤會,我——」
「什麼誤會!」二少女乃女乃惱怒收回自己的手,整了整衣裳,一揚下巴朝春霞冷笑道︰「我說左姑娘、左大夫,你們家的人能不能要點臉面呀!光天白日之下,你這個姐姐勾.引我的丈夫,左姑娘該怎麼解釋!」
「你、你給我閉嘴!胡言亂語、什麼!」吳二少臉色黑沉得如同染了墨汁,向春霞抱歉苦笑,才要說話,又被妻子厲聲打斷。
「好啊,你到現在還護著她!還敢說我胡言亂語!」二少女乃女乃尖聲道。
春霞冷笑道︰「我姐姐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可禁不起二少女乃女乃這一盆髒水潑下來!你說我姐姐勾.引二少爺?哼,我倒要告你一個是非不分、顛倒黑白!捉賊拿贓、捉奸捉雙,不知道二少女乃女乃抓到了什麼證據以至于氣憤成這樣,以至于氣得連體統也不顧了在這兒大呼小叫!」
二少女乃女乃冷笑道︰「我親眼所見他們二人在這拉拉扯扯還能有假?哼,敢做不敢當,不要臉!」
「二少女乃女乃你誤會了,」彩霞小聲說道︰「我——」
「是我不小心撞了人家姑娘,害的人家的繡件掉在地上沾了水,我拿了銀子要賠償,就是這樣!」吳二少冷聲打斷彩霞的話。
彩霞嘴唇動了動,沒有吱聲。
春霞便將她手里的枕套抖了抖朝二少女乃女乃展開,冷聲道︰「你看見了?」
那枕套上的污漬十分明顯。
二少女乃女乃其實一開始的確是沖昏了頭,可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她的丈夫怎麼可能會偷人?就算要偷人也不可能在大街上同人家姑娘拉拉扯扯,說到底不過是她這些日子心里實在是憋屈得狠了,生意上的事沒法插手,又受了春霞的氣,府上那些管家管事嬤嬤婆子們,哪一個是好應付的?她左拙右支累得心力交瘁、筋疲力盡,偏偏那挑剔的老太太不說她辛苦,反而雞蛋里挑骨頭甚是不滿,她心里郁悶憋屈得不行,今日恰好撞見這事,不過是想要個借口宣泄一番心中的火氣罷了。
誰知道丈夫竟然不給自己面子!誰知道這大街上隨便抓的一個姑娘就是那左春霞的姐姐!
真正是——冤家路窄啊!
這下子好了,肚子里的火氣沒發泄,反倒又添了一層。
「看見什麼!」二少女乃女乃此時哪里肯認輸?反倒是胸膛一挺,傲然冷笑道︰「誰知是不是這賤人故意如此好借機勾.引我丈夫!哼,這年頭,妄想攀上高枝麻雀變鳳凰的賤人可多了去了!瞧瞧,這不是成功了嗎?成功的搭訕上了,若非我出現,只怕——」
「周蓉!你、你嘴巴里、放干淨點!」吳二少簡直無地自容,沒想到自己的妻子居然說得出這種話來。他看向春霞姐妹,臉上尷尬得發紅。
「做了還怕人說!真是當了婊.子又想立牌坊!」二少女乃女乃冷笑,毫不客氣瞟了丈夫一眼,這話說得刻薄無比。
「你!」彩霞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姐姐!」春霞拉著姐姐的手輕輕捏了捏以示安撫,向二少女乃女乃不屑冷笑道︰「既然二少爺剛才已經把事情說清楚了,那就沒有我們姐妹什麼事了,我們該告辭了!二少女乃女乃,何必呢?有本事管好自己的男人,沖我們姐妹發火算什麼本事?你這嘴也太臭了,跟你爭辯我都覺得掉價!嘖嘖,堂堂吳家的二少女乃女乃,不顧體統身份在這兒潑婦罵街冤枉人,嘖嘖,你這會兒真該拿塊鏡子照照自己這副竭斯底里的模樣,有多丑、多難看!」
「左春霞!你!」二少女乃女乃還從未在人前受過這等辱罵,氣得臉色發白渾身發顫,喉嚨里呼呼的喘著氣,陰毒的目光恨不得將春霞凌遲。
冬梅等一眾丫鬟婆子也從未見過有誰敢這麼大膽當面辱罵自家驕橫傲慢、處處好強的主子,齊齊的都愣住了。
等她們主僕反應過來,春霞已經拉著彩霞走遠了。
「你!」二少女乃女乃猛然轉身瞪著吳二少,恨聲道︰「我是你的妻子,你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那粗俗不堪的鄉下刁婦當眾羞辱你的妻子!你還
tang是個男人嗎!」
吳二少面無表情的瞅了她幾眼,片刻說道︰「左姑娘說的沒錯,你真該拿塊鏡子好好照照自己這副尊容,真的很難看……」說畢不再理會她,轉身揚長而去。
二少女乃女乃一個踉蹌,頭暈目眩差點兒暈倒,冬梅慌忙上前扶住。
「好!好得很!你們一個個,都不是東西!等著,你們都給我等著!」二少女乃女乃鳳眸圓睜,面容猙獰而扭曲,咬牙切齒的說出這番話,厲聲喝道︰「還愣著干什麼?我們走!」
一眾丫鬟婆子們斂聲屏息嚇得心突突直跳,忙小心翼翼簇擁著她上車,心中各自暗道︰二少女乃女乃這回真是……
「姐姐怎麼會撞上那個瘋女人,沒有吃虧吧?」春霞說道。
彩霞輕輕舒了口氣笑道︰「我沒有吃虧,這不剛好你就到了嗎?」說著又愧疚道︰「真沒想到會叫那位二少女乃女乃誤會了,我早該把事情說清楚的。」
春霞撇撇嘴說道︰「那女人就一整個潑婦,她肯听你說清楚才怪!往後你可得小心點,這桐江城里誰都無妨,單單那個女人你見了有多遠避多遠!」
彩霞點點頭「哦」了一聲,道︰「人家是大戶人家的少女乃女乃,桐江城這麼大哪里會那麼容易再撞上她呢!我往後萬一見了避開便是!唉,可惜了,這兩對枕套可是毀了!叫我白忙乎了三天功夫!」
春霞瞧了一眼笑道︰「回去洗洗吧,就算賣不出原來的價錢,想必便宜賣還是有人會買的。賠的也有限!真是吳二少撞了你嗎?」
「不是!」彩霞連忙搖頭,將當時的情況說了一遍,頗有些愧疚道︰「就是這樣,叫二少女乃女乃誤會了!早知如此,我收下那十兩銀子算了,倒省了許多事!」說著她眼中有些黯然。
春霞見了暗暗嘆息,姐姐好不容易情緒好了許多,沒想到今日又發生了這種事,她心里不知又該難過成什麼樣!便玩笑道︰「那十兩銀子本就該收!他妻子把你罵成這樣,收十兩算少了!真虧,當時我該問他要了銀子再走的!」
「你呀!又來胡說八道!」彩霞不由也笑了起來,姐妹倆挽著手一路說笑回去,好一陣,彩霞才漸漸回轉了過來。
回到家中,彩霞便忙不迭的打來清水,小心翼翼的漂洗那染了污水的枕套,一邊清洗一邊念叨心疼不已。除了心疼銀子,這每一件東西都是她用心之作,她是當成自己親生孩子一般的由衷喜愛,看見糟蹋成這樣,是真心難過。
春霞見她一心撲在這些東西上,沒了心思去胡思亂想,也自放了心。
晚間臨睡前,春霞忍不住又向杭東南說了這事兒,忍不住好一通抱怨,替自己姐姐不值。一時又擔心那二少女乃女乃心胸狹窄無事生非,便央著杭東南跟衙門里那些捕快們說一聲,萬一見了有人欺負姐姐幫著照應一二。
杭東南點頭笑道︰「放心,明日我叫人說一聲下去就是,姐姐平日出門也少,不會有那沒長眼的欺負她的。」只要吩咐一聲下去,捕快們自會跟地面上混的地頭蛇、小混混們打招呼,除非不長眼的誰還敢來主動招惹。
見春霞依舊秀眉微蹙,杭東南將她懷中抱著安慰道︰「你別想得太多了,今日之事既然是一場誤會,想必吳家二少爺回去了就會跟自個妻子解釋清楚,那二少女乃女乃不至于這麼閑動不動想著報復吧?這麼點小事,她也不嫌累嗎?」
杭東南顯然認為春霞小題大做。
「你懂什麼呀!」春霞說著撇撇嘴哼了一聲,道︰「她說話實在太惡毒,我可沒給她留半點面子呢!誰知道她會不會懷恨在心!這個女人心腸可是促狹歹毒的緊,不然,我干姐姐也不會受那麼多罪了!」說畢輕輕一嘆,眼巴巴的望著杭東南︰「東南,京城里還沒消息傳來嗎?這事兒到底怎麼處置,過了這麼久皇帝和大臣們也該討論出個所以然來了吧!」
杭東南只得苦笑安撫道︰「這種事牽連甚廣,哪兒有那麼快?如今很快就要過年了,這事兒只怕暫時已擱下了,等來年再看吧!不過我倒覺得拖得越久對柏家越有利,邊境還得有人鎮守、那些胡人也還得有人去打啊,時間越長,皇帝和大臣們定越能想的清楚明白!年家只怕是沒什麼希望了,有了年家墊底,皇上和朝廷對陣亡將士家屬和百姓們也有了交代,柏家再差也不會有性命之憂吧?你放心,只要一有消息傳來,我還能不告訴你嗎?吳家肯定也有人在京城里活動著,若有消息,也瞞不過他們。」
春霞輕嘆一聲,只覺夜色沉沉,前路亦沉沉,干姐姐那樣的人,不應該是這般下場。
杭東南抬手,指月復輕輕揉著她微蹙的眉間,在她臉頰上親了親輕笑道︰「好媳婦,別光想著這些煩心事兒了!這天還塌不下來吶!況且煩也無用,如今能做的唯有等,夜已深,咱們歇了吧!」
說到「歇了」,他的眸子便閃亮閃亮的起來,流連在妻子小小的臉龐、白皙的脖頸、精致的鎖骨處舍不得挪開眼,那躍躍欲試的神情令春霞身子一顫,不覺也有些臊熱起來,嗔他一眼勾唇微笑,微微垂下眼眸。
杭東南對妻
子的神情舉止經過這些日子的實踐和鍥而不舍的鑽研早已了若指掌,見她雙頰紅暈漸布,羞羞答答的起來便知她也想了,喉嚨里咕嚕吞咽一聲,剝了衣裳便將她撲倒,深而熱烈的一個纏綿長吻之後,一口含住柔軟雪峰上嬌艷顫立的紅梅,輾轉吮.吸,只覺幽香撲鼻,滋味無限,領他便是溺死在這上邊也毫無怨言,另一邊也不放過,大手揉搓著,滿手的酥棉柔軟,令他呼吸頓粗,很快便火熱堅硬似鐵。
春霞輕顫著,水眸半閉嬌吟不已,下意識躬身主動往他嘴里送去,緊緊的抱著他,貼在他的身上,滾燙火熱,親密無間。下月復酥麻火熱得空虛,**一抬便勾住他精壯的腰身,嬌嬌的喘著喚道︰「東南……相公……」
「想要了?相公就給你……」杭東南抬起頭輕笑著,在她紅暈如霞的臉頰上重重一親,探手下去在那處輕輕撥弄,觸手濡濕,可見早已春水潺潺,滋潤著嬌花盛開,他心動神馳,忍不住多擺弄了幾下,身下的人兒不堪受此逗弄,輕顫嬌嗔起來,鼻息咻咻的扭著身子撒嬌,他哪里還忍耐得住,悶哼一聲微微躬身對準那處,用力刺入,兩人俱喘息著,抱在一處大力動作起來,牙床輕搖,錦帳微蕩,遮住一室大好春光。
二少女乃女乃滿肚子氣回到府中,越想越覺氣悶難當,看誰都不順眼,身邊伺候的一眾奴婢們都倒了霉,挨了老大一頓訓斥,這才作罷。
不想,她這里才剛剛覺得舒服了些,吳二少一陣風般從外頭奔回來。二少女乃女乃一見他便冷哼一聲拉長了臉,故意轉過身去,誰知卻听到自己的丈夫冷冰冰的聲音屏退伺候的丫鬟們。
二少女乃女乃抬眸,才發現丈夫的臉色比自己的還要難看。她一下子火又大起來,而且委屈,冷笑一聲道︰「喲,二少爺,這是怎麼了?特意回來給我臉色瞧呢!可是怪我壞了二少爺的好事?哼,二少爺既然都知道那是誰家的野丫頭了,再找上.門去就是了,多大點兒事值得你這樣!擺出這副臉色,給誰看呢!」
「你、你給我、住口!」吳二少沒想到妻子牙尖嘴利一上來就倒打一耙,頓時氣極。
「住、住口是嗎?」二少女乃女乃見他又結巴起來竟有意學他,仰著頭冷笑道︰「你做得難道我還說不得嗎!惱羞成怒了?氣急敗壞了!」
「周蓉!」吳二少見她身為妻子,居然當著自己的面故意學自己的缺陷,這無疑深深的刺痛了他,比什麼都厲害!他臉色難看之極,抓起旁邊茶幾上的茶碗狠狠朝地上砸去,厲聲喝道︰「給我閉嘴!」
「 啷」一聲脆響,那甜白瓷花卉粉蝶的茶碗摔得粉碎,茶水四濺,流淌了一地。
二少女乃女乃從來沒見過丈夫發這麼大的脾氣,這一刻,他的神情亦冷厲得可怖,那樣的眼神,是她從未見過的憤怒和銳利,她一下子給愣住了,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吳二少冷聲道︰「誰叫你插手商號的事務的?你那個遠房親戚,先前在家居行的,不是被大嫂開除了嗎?你居然又把他叫了回來!還有好幾個店面的掌櫃賬房,誰給你權力撤換的!」
今日吳二少怒氣沖沖離開之後,走了好一會才漸漸平復了情緒。他實在不願意這就回府面對妻子那張臉,便隨意去了商號里轉轉。誰知正好听到上層的兩名大掌櫃在訴苦,原來自己的妻子瞞著自己胡亂干預商號中事,弄得各位掌櫃苦不堪言,礙于她的身份又不敢說什麼。
吳二少又驚又怒,連忙上前詢問。二把手和三把手也驚呆了,沒想到小小的抱怨一下也叫二少爺听到,見二少爺臉色甚不好看,也不敢隱瞞,可也不瞞和盤托出,便半隱半露的說了。
吳二少听得又氣又惱,這才明白為何這些日子生意上分明受損可自己卻不知原因何在!他惱火之極將兩名掌櫃訓了一頓,責怪他們不及時通報。
兩名掌櫃也委屈,硬著頭皮表達了自己的意思︰不是不及時通報,而是以為二少女乃女乃的意思就是二少爺的意思,這叫大伙兒怎麼通報?不是主動送上去討人嫌嗎?誰會知道二少爺居然毫不知情呢……
吳二少听了這些話先是惱火,很快便想通了,定是他那狡猾的妻子狐假虎威,故意令掌櫃們誤解,這樣一來哪里還會有人來向自己稟報?她自然就高枕無憂了!
吳二少惱火之極,怒氣沖沖的就回府找妻子算賬去了。
二少女乃女乃見這事兒叫他知道了一驚之下隨即鎮定︰知道就知道唄,反正她也沒覺得能瞞著他一世!自己也是吳家的一份子,憑什麼不能插手?從前那柏凌霜在的時候,不是照樣插手嗎!
二少女乃女乃非但不認錯,反倒振振有詞同吳二少爭執起來,說來說去倒成了她一片良苦用心為吳家好了!
吳二少本就不會同人拌嘴,在妻子的狡辯下氣得「你、你、你」半天說不出話來,一氣之下拂袖去了書房。二少女乃女乃反倒越發得了意,決定索性就光明正大的干預,他又能怎樣?反正許多事情未必需要她吩咐得多露骨,安插個人、提拔個人、打壓個人、變動幾個合作商,只要稍加暗示,誰敢不听她的?她可是堂堂的主子,又有柏凌霜以吳
家媳婦執掌生意的先例在,即便是大掌櫃,也不能不賣她面子!
至于這個一著急說話都不利索的丈夫,她根本就沒當一回事。
第二天,彩霞便將那清洗烘干的兩對枕套重新包裹了帶去繡坊交差,不等那女掌櫃看出端倪問話,彩霞主動將事情都說了,表示願意照價賠償,這兩對枕套便留此降價出售,能收回多少便是多少。
女掌櫃略顯詫異,拿著那枕套端詳了好一陣方看出那隱約可見的印痕,便向彩霞笑嘆道︰「左姑娘真是個實心眼兒的君子,這枕套處理的很及時,也甚是細心,若不細看還真不易看出來呢!我們吳家繡坊規矩如山,有了瑕疵便是瑕疵,這一點誰也沒法否認,便依你所言照價賠償、降價出售吧!若那等刁滑的不肯主動坦白,等我查出來這活計今後也不用再做了,左姑娘你既主動承認了,我便再給你一次機會,仍舊領了料子和絲線、圖樣回去做吧,你盡量趕一趕,往後可要小心點了!」說著瞧了一眼那活靈活現的配圖,嘆息道︰「真可惜了!多鮮亮水靈的活計!」
彩霞聞言松了口氣,忙笑著道謝,賠了五兩銀子的材料錢,領了新的料子道別回去。
237.梅花樹下
看著彩霞遠去的背影,女掌櫃不覺輕輕嘆了口氣道︰「真是可惜了!」
吳家有繡坊門面鋪子,也擁有大批技藝精湛的繡女作坊。從前吳家繡坊是不接這些民間零散繡件的,還是吳大少女乃女乃接掌之後才改了規矩,特意行此方便給那些技藝甚好,但卻另有別事要做、只有零碎時間可以刺繡以便補貼家用的民間婦人少女,一來是令吳家繡坊博得個與人方便的好名聲,二來不至于令這些人的東西給競爭對手加分,三來嘛,普通婦人們的眼光看法同專業的繡女不一樣,偶爾也會有些奇特的圖樣、針法或者別的小竅門流出來或者繡坊掌櫃憑經驗看出來,這對于自家繡坊的發展那也是大有裨益的。
因此,在彩霞一跟梅芳提起想要繡些東西寄賣時梅芳想也沒想就把她帶到了吳家繡坊,畢竟這桐江城里,還有哪個商家比吳家更靠譜、價錢也更公道?
這女掌櫃一見彩霞的技藝便驚訝不已,有心招攬她進繡坊做繡娘,可彩霞只是暫住在城里,過陣子肯定是要回家的,便沒有答應。這女掌櫃便惋惜不已。今日再見了她的人品,更覺惋惜不已。
這姑娘技藝高超,有心思,有天賦,夠細致,做事踏實,又是這般人品,很合自己的眼緣胃口,若進了繡坊,經過專業的訓練和栽培,自己再好好教一番,前途可謂不可限量,可惜了,人各有志!
拿了東西回去放好,彩霞忽然想起不遠處的螺螄湖畔,不知那幾株梅花是否開了。彩霞前幾日正好繡了一幅喜上眉梢的掛屏,雖眾人見了都笑說好,她卻總覺得那梅花繡得有些不太對,無意中在螺螄湖畔看到有好幾株梅樹,便準備等花開了好好的去觀摩一番。不光是花形花色,花簇、枝椏、主干生長形勢搭配,有了自然的做原型,繡起來便更增靈氣。
彩霞看看天色尚早,陽光薄薄的,卻透著明亮,便裹了件秋香色蝶戀花的出風毛披風,鎖了門往螺螄湖方向慢慢踱步過去。
遠遠的,彩霞便看到湖畔一角那一小片十來株梅花正怒放枝頭,粉紅的花枝密密麻麻雲蒸霞蔚,映著幾桿修長高高的翠竹,周圍一片枯萎冷凝,欲顯出這一角的鮮艷與熱鬧。
彩霞不覺微微笑了笑,加快了腳步走過去。
這樣的天氣,這個地方鮮少人來,彩霞走近了去,跺了跺腳,握手呵了呵氣,便仰頭細細的觀賞起來,一邊觀察一邊暗暗留心記著,腦海中想象著繡件上如何布局,如何成型,每一朵顏色如何,細微的差別在哪兒,花蕊是何形狀、濃密長短與花瓣比例如何,單朵獨枝與花團錦簇該怎樣繡才好看、哪一枝長勢形狀如何,繡到繡件上該做何變形,或者直接照搬過去……
彩霞正看得專注,忽然听到有人輕輕的招呼自己,「左姑娘。」
清亮溫和的聲音令她一怔,彩霞轉頭看去,只見吳二少穿著一襲寶藍圓領團花紋錦服背著手微笑著站在不遠處,墨發高束,身姿盈盈。
彩霞沒有想到今日竟又踫見他了,一時有些發窘,上前點了點頭輕輕笑道︰「二少爺!」
吳二少也笑了笑,看著她欲言又止。
彩霞眼角余光下意識四下一溜,除了較遠處有四五個半大孩子在追逐嬉戲,不時傳來一兩聲響亮的大笑,周圍再無旁人,只有風偶爾吹過,貼地卷起枯枝敗葉,打著旋兒,呼嘯而過。她不覺更添尷尬,垂在身前的兩只手緊張的交握把玩著手指,神情微僵。
吳二少很快看出她的局促和不自然,心里越發過意不去。他心里煩了一夜,今日出了門撿人跡希少之地隨意走走散心,誰知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兒,無意中看到了彩霞。
不過是幾株普通的梅花,她卻看得那般投入和專注,神色柔和恬淡,眸光泛著欣賞和贊美,唇角噙著發自內心的愉悅笑容,令他覺得十分驚奇和詫異。
吳家有專人打理的梅園,遍植各種名品,冬日賞梅賞雪,圍爐飲茶,亦乃一大賞心悅事,饒是如此,他也不覺得自家園中的梅花值得人這麼專注的去欣賞,這幾株野梅,若非由人及花,他壓根就不會多瞧一眼。
許是她過于專注陶醉的神情吸引了他,許是他覺得昨天的事情自己欠人家一聲道歉,許是覺得既然踫見了不打個招呼也不妥,許是,他什麼也沒想自然而然就走過來了。
吳二少咳了一下,抱歉笑道︰「昨天的事,實在抱歉,我向左姑娘陪個不是,請左姑娘別往心里去。」
彩霞听見他這麼說忙笑道︰「二少爺這話真叫我無地自容了!昨日本就是我自己不小心,後來又連累二少爺……讓二少女乃女乃誤會,我心里更加過意不去,您快別這麼說了!」
吳二少心中微松,點頭笑道︰「你不往心里去就好!左姑娘心胸寬廣,這事兒本是一場誤會,多余的話,我便也不多說了。」
彩霞見他沒有在這事上繼續說個不停徒增彼此尷尬,心中亦微微一松,燦然笑道︰「二少爺您過獎了!若連這點兒是非都不分,心里怎麼過意的去呢?當不起您這麼說!」
吳二少笑笑,心中不由卻想道,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這話說得輕松,又有幾人能做得到?有的人,無事尚要生非,還管什麼分不分是非!
他心里不覺又是一陣煩亂,生生壓下這股煩亂,笑問道︰「對了,昨日左姑娘那幾件繡品……不知後來怎樣了?」
彩霞忙笑道︰「不礙事的。我昨晚回去清洗之後今兒又拿去繡坊里了,我跟那女掌櫃說明了情況,賠了原料錢,她應允了我寄放在鋪子里減價出售,多少也能找回些本錢。女掌櫃人很好,沒有怪我,仍舊叫我在那里做活呢,我再多做幾件,便都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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