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會知道,除了你。」楚王終于收回了視線,看向她,淡淡說道︰「在世人眼中,我沒有殺他的動機和理由。你別忘了,他出征掛帥可是我一力推舉的,他在前方打仗,糧草軍需由我負責,我可有半點難為于他?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他命大,他死了也就死了。他自然有的是法子善後。其實就算是現在,他沒有死,也不可能有人能夠查得出此事跟自己有關。
春霞越听心越是冰冷,腦子里瞬間變得空蕩蕩的,整個人仿佛也在雲端一般,飄飄忽忽的。這一切這麼荒唐而可笑,可偏偏就是事實!
原來,從一開始,他就算計好了一切!他把他利用得徹底,既平定了叛亂保全了朝廷和大齊的威嚴,還掙了個任人唯賢、舉人不避嫌的好名聲,而最後,再將他出其不意的殺死。
春霞甚至可以順著猜測下去,如果東南真的死了,楚王肯定會布置下完美的結局,替罪羊最終會被捉拿歸案,「真相」最終會大白于天下,而他,則兩袖清風在一旁看戲。
到了那個時候,她什麼都不會知道,也許這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他不出手則已,一出手,竟是這本狠辣!
這個世上,竟然還有男人為了她做出這麼瘋狂的事情來,她是不是應該感到自豪和榮幸?
春霞不再說話,默默的垂下了頭,默默的轉身,離去。
「春霞!」楚王不覺伸手握住了她的袖子,她眼底那說不清道不明的哀傷和冷漠令他沒來由的感到心慌,他想要說什麼動了動唇才發現自己根本無話可說。
只見寒光一閃,楚王「啊!」的驚叫一聲,痛苦的縮回了手,他白皙的手背上,迅速的滲出了鮮紅的血珠,他抬頭,吃驚的看向春霞。
春霞手中握著一支剛從發髻上拔下來的金釵,金釵上還沾染著淡淡的一抹血跡。
「你——」楚王的心瞬間透透的冰涼,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她會這麼對他袋。
她居然下得了手!手上的痛楚告訴他,她真的下手了,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在她的心里,從來沒有記過他一絲一毫的好,從來沒有……
「你傷了我的丈夫,這是替他還給你的。」春霞輕輕的說道︰「我不會就這麼殺了你,你若死在這兒,我也逃不掉,還會連累我的丈夫,所以,我不會殺你!你雖幫過我多次,可你卻處心積慮謀害我的丈夫,所以,我並不覺得自己欠你什麼!」
她不再理他,轉身飛奔而去,不多會便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楚王輕嘆著收回視線,呆呆的看著手上的傷。傷口還在往外一點一點的冒著血,順著手指往下,一滴一滴滴落在草地上,尖利的刺痛感還沒有消失,在提醒著他剛才發生的事情不是幻覺。
可比起心中的痛苦,手上這一點算的了什麼?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她越是這樣對他,想要得到她的心反而越來越強烈!
就好比剛才,她那樣的目光令他寒心,更令他心痛心憐,恨不得將她緊緊擁抱在懷中好好安慰,恨不得將全世界最好最好的東西都奉上給她,只要不要再顯露出那樣的目光!
難道終究在他的生命里只有一次次的錯過嗎?不,他不甘心!他已經永遠的失去霜兒了,他不能再失去她……
春霞拼命的跑,腳下一個踉蹌猛的向前跌去,扶著粗大的樹干,她發現自己的心跳快得要跳出胸腔,發現身子也顫抖得厲害!
半響,她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整了整裝,這才慢慢的踱了出去,叫上馬車回到酒樓與被她拋下的嬌紅等會和,吩咐回府。
「上哪兒去了,怎麼出門也不叫我一聲!」剛踏進敬一堂,年東南便迎面從里邊走了出來,自然而然笑著一手攬住她的腰身,親昵的低頭笑問道。
他身上的熟悉的氣息淡淡縈繞而來,春霞心中一熱,竟有些心虛不敢看他。差一點,她就要害死他了!
「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年東南低沉而關切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對于她的情緒,哪怕只有一點點的波動,似乎都瞞不過他。
「呃,是,是有點兒累。」春霞抬頭看了他一眼,勉強笑道︰「剛才出去巡視了幾家鋪子……」
年東南顯然絲毫沒有懷疑她的話,听了反而更覺心疼,略帶責備道︰「不是都有掌櫃們打理嗎?還要勞煩你天天操心要他們做什麼!以後少去一點!」說著打橫抱起了她往屋里走去。
「別,你的傷——」春霞嚇了一跳,下意識用手輕輕推他胸前。
年東南低低一笑,抱著她的手臂更緊了緊,腳下絲毫不停向屋里走去,「只要你別亂動,就不妨事!」
春霞一笑,便輕輕圈住了他的脖子,臉頰輕輕貼在他胸前依偎著。隔著衣衫,她能感覺得到他的體溫和胸腔中有力跳動的心髒,她心中驀然一酸,咬了咬唇抑制住就要忍不住涌上眼眶的淚水。
她無法想象,如果失去了他,她該怎麼辦!
「東南,我——
tang」當他抱了她進屋放下她時,她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沖動,她猛然抬頭,就要將與楚王之間的恩恩怨怨告訴他,她不想再等了!也不能再等了!再這麼瞞著他,楚王在明,他在暗,因為這一次出征他二人配合得十分默契,沒準以後打交道的時候會更多!
她,賭不起!
「侯爺、夫人!」春霞話還沒說出口,只見綠袖從外面進來,躬身說道︰「柏將軍來了,說是有急事要找侯爺,此刻正在外書房前廳等著侯爺。」
「柏將軍?」年東南看向春霞。
這是自己的干爹,又是丈夫身邊的得力將領,若無要緊事,未必會親自趕來,春霞便笑著推他道︰「干爹找你定有要事,你先去吧!」
年東南卻有些不舍,握著她的手笑問道︰「你剛才要對我說什麼?」她的神情和語氣仿佛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矛盾和急切,年東南心下微微有些好奇。
「等會兒再說好了,你先去見干爹吧!別讓他久等了!」春霞一笑,給他一記安心的眼神。她要說的話,豈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況且,她不敢肯定他听完之後會是什麼反應。
「也好,」年東南笑笑,說道︰「那我去去就來,你等我。」
「嗯!」春霞不禁失笑,嗔他道︰「不等你我能去哪兒呢!」
年東南自己也笑了,忽然又將她抱了起來,放在榻上按著她躺下,「你不是累了嗎?歇一會吧!」
「嗯。」春霞心中升起柔柔的滿足和甜蜜感,含情脈脈的望著他,眼中是說不出的繾綣和溫柔。這種被人無微不至寵著的感覺太過美好,也只有他能夠給她。
「媳婦,你這樣看著我……是不想讓我走嗎?」年東南喉頭不覺動了一下,眸光驟斂緊緊的鎖著她,低沉暗啞的聲音染上了說不出的***。
「還不快去你的!」春霞面上一熱,咬著唇吃吃一笑別過臉去,嬌嗔推了他一把。
年東南呵呵一笑,俯身吻了吻她,大步離開。
春霞一時有些痴,呆呆的望著天花板,低低嘆了口氣,心中在默默的組織言語,琢磨著等會兒該如何跟他說起效果會比較好。
當然,她心下很明白他肯定是會生氣的,但願——他能少氣一點……
春霞沒有想到,年東南這一去半響都沒有回來,長案上放置的西洋鎦金座鐘時針已經轉了快兩圈了!
她百無聊賴的起身,命人斟了茶上來,坐在矮榻上等著他。
他終于回來,老遠她便听到了踏踏的腳步聲。
他的腳步聲急切而重,仿佛帶著忿忿的怒氣,與他夫妻多年,她最了解不過。春霞不由得心中一驚,連忙起身欲迎出去。
剛剛打起簾子還沒出暖閣,他剛好從外邊進來,兩人差點兒撞了個對面。
「怎麼了!」春霞吃了一驚,看到他極其不善的臉色,心中更驚。
「沒有什麼,」年東南見到她,臉色緩了緩,握著她的手進了暖閣。
丫鬟進來奉茶,年東南卻是厭惡的瞪了一眼,揮手不耐煩道︰「出去!」
小丫鬟嚇得手一抖,茶盤差點兒給摔了,連忙垂著頭哆哆嗦嗦的出去了。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侯爺發火了,可是侯爺發起火來,還是這麼可怕
「怎麼了?」春霞實在有些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會氣成這樣,眉眼間是她從沒見過的戾氣,五官仿佛都扭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