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以宸接到電話,記者已經知道他和林水嵐在一起,而林水嵐精神狀態不佳,現在他的住處已經被包圍了。沒有辦法,他只能找出林水嵐身上的鑰匙,按照程聰給的地址開去。
第一次走進女孩子住的地方吧,不知道別的女孩子住的地方是什麼樣子,但是韓以宸覺得,一定不會比這個更糟糕了。
什麼東西都扔地上,喝光了的啤酒瓶,沒有吃完的餅干。薯片。換下來的衣服,寫著曲譜的歌紙,書籍,報紙……總之,只要是能夠想到的東西,在她的地板上都能夠找到,不過非常奇怪的是,她的床到收拾得非常干淨,粉紅色的帳子,淺白色的床單,輕薄的蠶絲被……
只是有些不倫不類的是,她的床頭居然放了一只洋女圭女圭!而且,年代非常久遠了,不過洗得倒是非常干淨。
韓以宸把她輕輕放在床上,嘆了口氣,拉過蠶絲被給她蓋上,自己去找個可以睡覺的地方,可惜啊,林水嵐的家實在是太亂了。韓以宸在小心翼翼地繞過卻還是不小心踢到了遙控器,最後一時沒有把握住平衡跌倒在了地上,衣服被沒有喝完的啤酒和變了質的紫菜湯侵染了。
他不得已,挽起袖子來將地上的東西分類。變了質的餅干和空啤酒瓶,餐盒,打包收起來放到門口去。髒衣服,收起來,扔洗衣機里去。書籍,歌譜,收起來,碼好放到茶幾上。
茶幾膩的有些粘手,他沒有辦法,只好先打掃衛生。順便將屋子都拖了一遍。桌子茶幾沙發全部統統擦干淨。然後自己才大汗淋淋地去洗澡。
順便說一句,光是收拾客廳的地板上的垃圾,他就足足用了4個大號垃圾袋。
洗完澡之後,韓以宸擦著還沾著水珠的頭發走出浴室,卻一眼就看到那個本來該在床上安睡的人,居然坐在客廳地板上毫無形象地喝著啤酒。冰箱的門大開著,韓以宸一眼瞄到,里面居然除了啤酒什麼都沒有!
「來,干杯!」林水嵐舉著酒瓶對著空氣傻笑,「李玉芷,來,我們干杯!」
李玉芷?!原本一肚子氣的韓以宸,突然在听到這三個字之後愣住了。之前的疑問再一次浮上心頭︰她怎麼會知道這個名字?
「對不起啊,」林水嵐向著空氣道歉,然後又痴痴地傻笑起來,「我居然才想起你的名字來。李玉芷。」
她偏著頭,很可愛地嘟著嘴。豪爽地將酒瓶迎了出去,瓶口濺出酒來︰「李玉芷,不要生氣!來,我們干杯啊!」
‘ ’
她突然砸碎了手中的酒瓶︰「李玉芷,我居然忘了你了,對不起啊,我居然都不記得了。你就是林水嵐啊,就是我啊。我居然都忘了,呵呵呵。你知道嗎?爸爸因為我成了植物人,而我,居然因為害怕,一次都沒有去看過他。我太自私了對不對?他一定不會原諒我的。一定不會。而且我還做了一件很壞很壞的事,把一個無辜的陌生人也拖下了水,對不起啊韓以宸,對不起。」
「你怎麼了?」韓以宸顧不得心疼自己剛剛打掃干淨的房間,走過去蹲,皺著眉問她。
「我就是一個掃把星,」林水嵐低低地哭了起來,「爸爸,爸爸。」
「坐在地上會感冒的。」他終究無法狠下心,即使是對著一個騙了他那麼多次的騙子。他起身把她抱回臥室。想要放開她的時候,她卻牢牢地抓住了他。
「我害死了我爸爸,不對,是我的養父,」她低聲地說,「我是一個掃把星,如果他當初沒有收養我就不會成現在這樣了。」
韓以宸被她的話所吸引︰「養父?那你父母……」
她陷入回憶中,語句凌亂的敘述自己的故事︰「我爸爸殺了我媽媽……」
……
林正熙第一次遇見李玉芷,是在她十一歲的時候。
抱著洋女圭女圭肚子哭泣的卷發少女,美麗得如同從漫畫中走出,只是畫漫畫的人畫錯了,筆下出現的不是一個高貴的公主,而是一個有著髒兮兮的洋女圭女圭和髒兮兮的衣服的女孩。女孩眼中也沒有同齡孩子的乖巧,而是讓人難以置信的早熟和叛逆。是的,是叛逆。
十一歲的李玉芷是個聰明得讓人覺得恐怖的孩子。天使模樣的女孩,偏偏有著來自地獄的殘忍。她躲在衣櫥里冷靜地看著自己的生父用刀子凌遲著生母,然後自殺。在確認沒有了危險之後她才從衣櫥出來,報警。
錢散落在地上,父母橫尸在床上,她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然後抱著很久沒有洗過的布女圭女圭離開這個早已傷痕累累的家,就這樣站在門口,等著警察過來。
林正熙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她就安安靜靜的站在那里,不哭不鬧沒有一絲情緒,像個木偶。
「警官,凶手是在與被害人發生口角之後,動手殘忍地將被害人殺死,然後自己再自殺死亡的。」一個斯文的白淨青年對著面前的中年男人立正報道。
「知道是什麼原因發生爭持的嗎?」林正熙的聲音中有種不怒自威的威嚴。
「據鄰居反應這兩夫妻幾乎天天一小吵,兩天一大吵,常常一吵起來就把自己的女兒給忘了。他們的女兒好幾次因為饑餓而休克被送到醫院急救,有時候,他們還在自己的女兒身上發泄怒氣。」白淨青年說這話的時候,眼楮微微瞟了一眼坐在沙發上抱著髒兮兮的女圭女圭的小女孩,這女孩長得真漂亮,可以預見,長大後一定是一個大美人,只可惜遇上了一對無良的父母,哎!
林正熙也偏過頭去看了看女孩,她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讓人忍不住懷疑她其實也是一個沒有生命的洋女圭女圭。
「叔叔,在這件事情結束之後,我就必須去孤兒院嗎?」女孩突然問。
林正熙微微一愣,然後笑著安慰︰「是啊,不過不用擔心,孤兒院的阿姨們都很好的。」
「但是如果我說我不想去那里怎麼辦呢?叔叔。」女孩輕輕地偏著頭,一臉的認真。
「為什麼,那里很好啊。」白淨的青年突然好奇地問。
「你又沒有在那種地方呆過。」女孩突然冷笑。
「你在孤兒院呆過?」林正熙為她不合年齡的笑容而感到吃驚,他低下頭飛快地翻閱資料,「不對,他們是你的親生父母。」
「當然是親生父母了!不然他們怎麼會突然良心不安再接我回來?」女孩抬起頭輕笑。
「我三歲左右的時候,他們把我送到了慈心孤兒院,一直到我八歲的時候,他們覺得良心不安了,才去接回來的。」女孩輕描淡寫地說著自己的故事,不知道為什麼,林正熙和白淨青年突然間都感覺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哀傷。
十一歲的孩子,父母雙亡,又無親人,照理應該是送孤兒院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對著這個女孩,林正熙始終狠不下心說出這句話來。
最終,他下定了決心︰「孩子,你願意跟我走嗎?」
女孩原本已經死寂了的眼神篤得一下子亮了起來,不說話,卻是一眼懷疑的看著他,林正熙看到她的眼神覺得更加心疼︰「我妻子去世了,沒有孩子,你願意跟我走嗎?」
女孩終于確定了不是在做夢,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中年男人連忙蹲,用粗糙的大手胡亂地擦著她的臉,笨拙地說不哭,不哭……
……
從她凌亂的話語中,韓以宸敏銳的捕捉到了‘慈心孤兒院’這五個字,他問林水嵐︰「你也在慈心孤兒院呆過嗎?」
可是林水嵐沒有給他回答,她已睡著了。
韓以宸認命地把她抱到床上放好,因為實在看不過她花貓似的臉,又去擰了毛巾幫她擦干淨。然後給把給她蓋好被子。
做完這一切後,他走到客廳打電話給尹璘︰「尹哥,我馬上就要林水嵐的資料。特別是她38歲時候的詳細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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