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過中天,整個皇宮都籠罩在一片寂靜之中,只有偶爾巡夜的禁衛軍或近或遠的腳步聲,伴隨著各個宮殿廊下的大紅燈籠隨風搖曳,更加襯托了夜的寂靜,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月亮漸漸被雲層籠罩住,失去了銀白色的光芒,遠處傳來不知名的小蟲子淒淒切切的叫聲,讓人的心莫名的一顫。
承歡宮的寢殿中,惠妃早就遣散了內室服侍的一干人等,一個人立在靠窗的鵝黃色絨繡墊楊妃榻邊,看著榻上呼吸微弱一直昏睡的三皇子,臉上莫名的閃過悲哀,茫然,然後是一種明顯的恨意,籠在袖中的雙手緊緊的攥成了拳。
殿中的燭火留的極少,昏黃的燈光照的整個寢殿的空氣仿佛停滯了一般,惠妃默默的在心里計算著時間,只覺得心中越來越冷,直到屋內某個角落傳來極輕的一聲「吱呀」的聲音,她的嘴角才微微挑起,露出一抹冷笑來。
那聲音卻是從惠妃背後的羅漢床的方向傳出來的,只听吱吱呀呀床板響動的聲音,隨即羅漢床床腳的床板竟然被掀了起來,鑽出一個蓄著胡須,三十多歲左右的男人,出來後理了理身上有些皺的衣衫,有些不耐煩的問︰「你這麼急的催我來此有什麼事情?不是告訴過你,最近形勢緊張,我不能進宮來了嗎?有什麼事情不能忍一忍?」
惠妃並未轉身,依舊低頭看著榻上的三皇子,聲音幽幽的傳了過來,「王爺難道沒听說三皇子病重了嗎?您一點都不擔心咱們的兒子麼?還是王爺有自己的世子。我的兒子在王爺眼中只是棋子而已?」聲音中有股明顯的幽怨之氣。
慶親王面上一僵,壓下心底的不耐煩,走到惠妃跟前,伸手攬了她入懷。緩和了語調溫聲安撫她︰「你又胡思亂想,誰說我不關心我們的晟兒了?他病了不是有太醫在身邊嗎?你叫我來有什麼用,我又不是大夫,又不能給他治病。」三皇子全名叫蕭晟。
惠妃柔順的偎依在慶親王的懷里,雙手緊緊的抱著慶親王的腰身,仿佛這樣可以驅散她身上的寒冷一樣。她仿佛並沒有听到慶親王的問話,恍惚露出了一個溫柔的微笑,柔聲細語道︰「妾身還記得晟兒剛出生的時候,小臉皺皺的,哭聲也小,小小的身子緊緊偎依在妾身的懷里,當時妾身就想,這輩子妾身都要好好維護自己的孩子,不能讓後宮的勾心斗角傷到她一星半點,雖然明知道王爺的算計。可對于妾身來講,就算有一天王爺成功了,晟兒得到了那個位置,可在妾身的眼里,他也仍就只是妾身的孩子」
看著眼前神情恍惚的惠妃,慶親王的心里涌起一股強烈的不安。他有些粗魯的打斷惠妃的話︰「你今日到底是怎麼了?可是晟兒的病情嚴重了?對了,他今日不是宣了巧夕縣主進宮嗎?怎麼樣?有沒有說晟兒到底是什麼病癥?可有開方子?」
惠妃松開手,對慶親王的話置若罔聞,她走到榻前,雙手溫柔的在三皇子蕭晟青白的小臉上撫模著,面上是一片決絕,半晌方才低語道︰「我只是想救我的兒子,別的我什麼都不管,我只要我的兒子活過來。」
慶親王的心里的那股不安更加明顯起來,他甚至開始往後退了幾步。忍不住低聲喝道︰「你到底做了什麼?」
惠妃諷刺的一笑,「王爺不覺得晟兒的病來的奇怪麼?好好的怎麼就病重了?太醫院的太醫來了,個個都說不能治,王爺覺得這是為何?」
慶親王的臉色突變,顯然意識到了什麼。忍不住失聲道︰「你瘋了嗎?你忘了我們當初的計劃了嗎?」
惠妃的臉色一變,聲音中有著說不出的尖刻,「我沒忘,忘的是王爺,當初的計劃要事實,前提也得是我的晟兒好好的活著才行,還是王爺覺得有沒有晟兒都無所謂,沒有了我和晟兒,王爺還可以培養新人入宮,重新給你生個兒子,只是這樣一來,王爺可能又要等幾年了。」說到最後,語氣中已經有掩飾不住的恨意和嘲諷,事到如今,她已經沒有別的選擇,只希望皇上能夠看在她配合的份上饒過她兒子一命,上午皇上派人來拿沈清夕開的藥方時,她便明白了一切。
慶親王沉默了,當初惠妃是先皇留給他的暗衛中的一員,他暗地里運作了一番,給她安排了個合理的身份入宮,後來惠妃又生下了他的兒子,他便開始計劃想辦法把三皇子送上皇位,將來他的兒子當了皇帝,這個皇位就又是他的了。
惠妃是他的暗衛,又和他生了兒子,他從未想過惠妃有可能會背叛他,但顯然他低估了一個母親對于自己兒子的愛。
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不妙,慶親王無心再和惠妃說什麼,疾步往後退去,還沒等到他走到羅漢床前,就听到一聲冷哼聲,「四弟夤夜前來朕愛妃的寢宮,怎麼?不好好聊聊,就這樣想走了麼?」
一陣緊急的腳步聲,緊接著承歡宮中燈火通明,蔣夜帶領的暗衛訓練有素的出現在了內殿中,瞬間就將慶親王包圍了起來,暗衛背後走出一個明黃色的身影,正是當今皇上。
此刻的他面色陰沉,站在距離慶親王五步遠的地方,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怎麼樣啊,四弟,十四年前你就輸給了朕,今日,你依舊輸了!」
知道退無可退,慶親王反而不緊張了,他彈了彈衣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漫不經心的道︰「皇兄不要太過于武斷,這麼快就下了結論,勝負還未定呢!」
皇上的嘴角勾出一抹殘酷的冷笑,「四弟,你以為你現在還有勝算麼?如果你指的是養在王府密道里的暗衛,以及承歡宮外守著的暗衛,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慶親王的臉一下子變的煞白,他轉過頭去,雙目圓瞪,失聲對著惠妃喊道︰「你個毒婦,你竟然真的出賣了我!」
惠妃對他的指責置若罔聞,只是溫柔的抱著三皇子在懷里,「妾身剛才已經告訴過你了,我只要我的兒子活著,誰也不能阻擋這個心願。」語氣中有著掩飾不住的狠厲!
皇上低低的笑出聲來,「四弟覺得這個買賣劃不劃算?以你兒子的性命來換你手上的暗衛?」
慶親王的後背已經漸漸身處了一層冷汗,他本來就沒有多深的謀略,否則也不會當年籠絡的兵權一下子都倒戈到了皇上這邊,後來手上又沒有什麼力量,只能憑借著暗衛行事,才安排了這樣一個細水長流的計劃,現在手上最後的籌碼都沒有了,他的腿就有些虛軟
「不可能,你怎麼找到那些暗衛的?」慶親王試著做最後的掙扎,惠妃進宮的早,惠妃進宮後他又將暗衛重新安排了一番,藏在了府中一處院落的密道里,那里面的密道惠妃並不知情。
「慶親王府的院落並不是銅牆鐵壁,你所謂的禁院中的密道真的沒有其他人知道嗎?」皇上低沉的話語中充滿了嘲弄,「你忘了崔縣丞了嗎?朕還以為父皇留下來的暗衛是多麼的強悍,原來也不過如此。」他對于先皇盡數將自己手上的暗衛力量全部給了慶親王,心中十分的不滿,這些年來也一直有所忌憚,並努力培養自己的暗衛,現在才感覺胸中那一口悶氣消散了許多。
慶親王大驚失色,癱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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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大批禁衛軍沖入慶親王府,在府中搜出秘制的龍袍及兵甲等違制之物,皇上以忤逆之罪下令查抄慶親王府,並下令革去慶親王的親王爵位,判斬立決,念及先皇遺願,其罪不及家人,將慶親王府其他人等貶為庶民,發配雲南,終生不得入京。
就在人們被這突然的變故驚得人心惶惶時,宮里又傳出消息來,三皇子病逝逐漸好轉,然其母妃惠妃為照顧三皇子,日夜操心,不幸染疾,拖了半個多月還是去世了,三皇子幼年喪母,驚慌失措,再加上病情反復,沒幾日也去世了。
沈清夕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里很是難受了一把,知道皇上到底顧及皇家顏面,沒有揭穿惠妃的真正身份及三皇子的身世,但卻絕對不能容忍他活在這個世界上,所以惠妃和三皇子的結局一早就注定了。
這件兩代皇子之間皇位的爭奪案就這樣以慶親王一家的落敗而告終,宮里暫時恢復了平靜,皇上膝下只剩了大皇子、二皇子和四皇子三位皇子,四皇子雖說已經恢復,但這輩子右腿走路都有些瘸,能問鼎皇位的就只有二皇子和三皇子了,一時間宮里和前朝的氣氛都變得有些微妙。
宮里接二連三發生喪事,太後本就虛弱的身體更加的羸弱不堪,人老了,精神支柱往往很重要,更是听不得見不得那些傷心的事情,因此不管太醫們用了多少名貴的方子調養著,太後還是在八月中旬閉上了雙眼。
太後崩逝,整個皇宮乃至整個京都城都成了一片素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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