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深處,人到痴處,都不再問緣由。
白謹皺了皺眉,擋住謝靈姝又打過來的手︰「德妃這般恨恨的,有幾分是為了堯瑱?若德妃心中另有他念,只是堯瑱剛好滿足了你的借口,恕我放肆不接受你這一掌。」
謝靈姝用力撤回手,漸漸冷靜︰「無論本宮是因為誰打你巴掌,你都是應得的。」
仿佛感受不到臉上的疼痛,白謹無甚表情的看著謝靈姝走遠,慢慢拂去落在身上的雪色花瓣,眸中情緒難辨。
太後睡醒,左右看了兩眼,只看到澄月和玲瓏,順口問道︰「玲瓏,謹兒去哪兒了?」
「回太後話,謹姑娘帶人去領東西,半路上想起康寧郡主說起過太後喜歡吃的幾樣小點心,就打發人先回來,自己回院子瞧瞧郡主有沒有留下食譜。」
「嗯,她有心。」太後听了這話,笑了笑,既然答應讓白謹身邊伺候,也說明有一定程度上的認可,至今為止,白謹思慮周到也知道用心,比競華瑜蕊不差,漸漸的她也真心護白謹幾分。
澄月端了茶過來,太後就著澄月的手漱罷口,說道︰「競華那丫頭雖然愛鬧,可那點心也是費了心思了,她親自盯著御膳房做過兩回,總不得那個味道,過了這麼長時間,哀家還真有些想那些小點心了,不知道謹兒能不能做出來。對了,你打發人去跟謹兒說,哀家下午也沒事,讓她不用特意過來伺候了。」
正說著。太後听宮女在門外細聲稟道︰「太後,皇後、何昭媛過來請安。」
「怎麼這個時候過來?」太後念了一句,也不急著起身,想了想。還是先讓人將皇後請了進來。
皇後去年六月誕下的嫡皇子,雖尚在襁褓未立為太子,可顯見得一出生就比尋常人尊貴。許是多少放心的原因在,皇後近一年間,氣度更雍容,打理宮中事務的手段也漸漸放開了眼界。這樣一來,反而讓她在皇上和太後跟前更立得住腳。
「臣妾給母後請安。」
太後抿一口茶,才問道︰「怎麼這會子過來?」
皇後眼光一閃,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她輕笑道︰「臣妾原想著早過來,誰知恆兒玩得歡快,臣妾陪他玩了半晌,好容易哄他睡了,不留意就拖到現在過來。」
太後听皇後說起小皇子,腦子里顯現出一個胖乎乎的可愛小子模樣。不禁慈祥地笑開︰「這麼大點孩子,正是好奇的時候,玩鬧才是正常,只是也別累著他了,該休息還是得休息。」
「臣妾知道。」皇後應了一聲,小心問道。「臣妾听御膳房人說,母後近來進食很少,臣妾很是擔心,母後可是覺得飯菜不合胃口?」
「只是不想吃罷了。」太後也不欲細說,淡淡擺了擺手。
皇後看懂了太後意思,細聲勸了兩句,提了幾個建議,才似不經意問道︰「臣妾想起母後曾夸贊競華和瑜蕊手巧,無論是泡茶還是琢磨小吃食都是別人不能及。不過,臣妾看白謹也是伶俐通透的。說不準她也是個心巧的,太後想吃什麼,不妨跟她說說。」
太後听了,點點頭,也沒言語。
皇後這才左右打量一番。問道︰「臣妾每次來慈壽宮,都能看見白謹細心侍候太後,這次怎麼不見?」
「哀家有些事讓她去做了。」太後淡淡說了一句,看出皇後提起白謹時稍稍的異樣,心中已經有些猜測,只是面上並不表現出來,而且說完這句話就靜下來。
皇後要說出的話說不出口,忍了忍,終還是定力不夠,正要開口時,玲瓏卻走進來湊到太後耳邊輕言了幾句。
太後听罷不動聲色吩咐玲瓏幾句,內心卻在思量,白謹不會無緣故想要休息,喊住要出門的玲瓏,她吩咐道︰「派人去跟謹兒說,讓她不用顧慮,安心休息。」說罷,她低嘆一聲︰「這孩子,逞什麼強……」
皇後听此言,笑著說道︰「白謹受了委屈也不敢勞煩太後,這是她懂事,不枉太後這麼疼她。」
皇後先行離開,等何昭媛略帶得意從慈壽宮出來,太後的臉色卻漸漸沉了下來,她如何不知這深宮從來不會寧靜,這一潭深水,縱她盡力維持,頂多也是表面的平靜,到底阻攔不了水面之下,浪涌濤生,看這麼多年,有一件事她最明了,紅顏易老,恩寵是幻!尤其是在這里,若有人得意,就有更多的人見不得她得意!她攔不住她們去爭,只該守的規矩,得記到骨子里!
當晚,靈秀宮中的謝靈姝接到太後送來的一卷經書,前來的太監還尖聲傳話道︰「太後說,佛家普度眾生,最是值得欽佩,尋常人讀來修身養性也是好的。這是太後最喜愛的佛書,特賜給德妃娘娘。」
謝靈姝不用猜就明了太後的意思,她接了佛書,從晚上起,除去給太後和皇後請安,其余時候閉了宮門。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請安的時間提前恰恰避開其他妃嬪,讓有心看她笑話的人見也見不到,更沒讓身邊宮人去打听什麼風言風語。
且不說其他,白謹從梨花林直接回了所住的院子,競華住這里時,就不喜人多,所以這里只有幾個穩重的老嬤嬤偶爾會過來打掃,其余時間,整座小院子都是靜立繁華之中。
不過半下午的時候,白謹迎來了入住這個院子後第一位貴人。
白謹忽視何昭媛半帶不屑半藏嘲諷的眼神,將茶端到她跟前,等她好一會兒不說話,就又站到桌子前看書。
何昭媛也沒料到白謹會有如此舉動,羞惱瞪了白謹一眼,沉聲道︰「你是太後跟前伺候的。時刻都得注重自己儀容。你現在臉又紅又腫的,怕一晚上也消不下去,本宮這里有上好的藥,賜給你了。」
白謹也不看桌子的東西。低頭推辭道︰「白謹卑微,不敢承娘娘如此厚待。」
「這點東西還不值得本宮來回拿著,要是入不了你的眼就扔了。」何昭媛說著就有些不耐煩,她也不想佯裝什麼慈和,本身的氣性也就沒掩飾,「本宮也不怕你耍什麼花樣。這次前來,本宮是有話問你。謝靈姝對你如此不留情面,單純只為你和謝家三少爺的事嗎?」
何昭媛是傲氣,卻也是個玲瓏的,她听說過幾句白謝兩家恩怨,原也以為謝靈姝對白謹厭惡是這般緣由,但有一次她恰巧看清了謝靈姝對白謹的眼神,她記得清楚,眼神中的那種嫉恨太有意思,由不得她不留心。
「這似乎與娘娘沒有什麼關系。」
「如果說本宮願意幫你呢?」
白謹眯起眼楮看向對面似乎穩操勝券的人。半晌淡笑道︰「白謹自問也沒有什麼難處,娘娘要幫白謹什麼?」
「你為了什麼你知道。」
「娘娘為了什麼,白謹卻不知道。」
「呵呵,無緣故的嫉恨,無緣故的進宮……」何昭媛笑出聲來,眼神卻漸漸冰冷。「你會有求本宮的時候。」
求人?或許。求什麼人,她也掂量得清楚。白謹坐著不動,眼光沒有離開手中的書。
或許今天真不是個好日子。
白謹放下手中的玉笛,心里輕嘆口氣,低眉彎身︰「皇上吉祥。」
「剛才那曲子吹的不錯,只是太過淒婉,放在這時節不大合時宜。」半掩著的門口卻是站著當今帝王,小江子挑著燈籠跟在後面不遠處。
現在夜已經很深,夏元琛從御書房出來,難得起了心思走著回寢宮。無意中听到飄渺的笛聲,興致起來,于是尋了過來。此時他看著一團不甚明亮的燭光在石桌上閃著,隱約照亮白謹拿著笛子的手,她臉上的表情卻看不清楚。
夏元琛讓小江子退開。自己伸手推門走了進來︰「半夜不睡,也不把門關好,你倒是放心。」
「一時發呆忘記了。」白謹回道,其實是懶得動,只是不便說出口。
夏元琛低笑一聲,踱步過來,也不管石凳子髒不髒,直接坐了下來︰「朕瞧著你手中的笛子眼熟,像是競華從寧王手中贏過來的那個。」
「確實是競華的,今兒找東西看到了。」
「坐下說話吧,朕好容易能歇歇脖子。」夏元琛指了指他對面。
白謹猶豫片刻,側身坐下,一半的臉正好掩在黑暗中。
「朕剛听到笛音的時候,還以為是那個嬪妃想借此吸引朕的注意,不過細听下去朕就知道不是她們,她們吹不出你的曲子。」
「拿白謹與娘娘們做比,皇上折煞奴婢了。」
夏元琛搖頭道︰「單論此曲,她們比不上你的心境。」不知想到了什麼,夏元琛笑出聲來︰「若是此曲歡快些,朕可真要懷疑你是不是別有用心了。」
「說不準白謹恰是反其道而行之,特意用此方法引皇上前來。」白謹淡淡接了一句。
夏元琛一愣,大笑︰「含之,你這是不打自招想要利用朕?」
「白謹說的是玩笑話,皇上勿怪。」
「你是認真,朕也不會怪你。」夏元琛嘴角邊的笑一直沒有消去,「夜深了,朕不叨擾你了。宮中雖有侍衛巡邏,你也不能大意,還是把門子鎖好為是。」
「是。」
「罷了,你別送了。」夏元琛揮手走了出去。
小江子听到關門的聲音,趕忙迎上來高舉著燈籠,邊小聲提醒夏元琛注意腳下。
往前走了一段路,夏元琛冷不丁問道︰「她臉上怎麼會有傷?」當時挨近白謹時,他聞到了股子淡淡的藥味兒,心下有些疑惑,等他起身離開時,仔細看了白謹一眼,看到了她的臉有些紅腫。
小江子稍微一想便知道夏元琛問的誰,他小聲道︰「皇上,奴才今天一直在您跟前伺候,這謹姑娘臉上的傷,奴才也不知情啊。」
「嗯,明天你去查清楚。」
ps︰
前段日子又消極怠工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