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櫻是被辰馬的腳給蹬醒的。
她糊里糊涂轉醒,看見自己旁邊躺著個男人,瞬間石化了。男人的另一邊竟然是銀時……咦?九櫻揉了揉腦袋。
帳篷還是昨天的帳篷,她的記憶只停留在被幾個鬼兵隊的武士當成新兵灌酒……然後,後面發生了什麼?
腦海里隱隱閃過一個畫面,眼前是少年俊逸的容顏。啊,她被高杉抱著……九櫻的臉有些紅,她記得她問高杉這樣做是不是就說明他並不討厭她,接著她就睡著了。
除此之外,九櫻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那個抱著自己的人,真的是高杉嗎?那麼,他應該是為了穩住醉了的她才抱著她的吧。她問的問題,他有回答嗎?答案是什麼?……真的一點點都想不起來了。
奇怪的是,帳篷的門從中間筆直地分成兩半,像是被人為劈開一樣。但卻不覺得冷,門口閃著火光,仔細一看,竟有人坐在那里。
「醒了?」高杉斜坐在帳篷門邊,正把一根木頭扔進火堆里。柴火更旺,十分溫暖。
九櫻從地上起來,發現自己只穿著之前自己的和服,那件被桂套在她身上的武士服已經不知蹤影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睡覺的關系,和服上有些微的皺褶。
她目露困惑。昨晚,到底發生什麼了?
正愣著,那邊高杉的聲音再次響起︰「過來。」
九櫻聞言,為了不吵到旁邊的男人還有銀時睡覺而輕手輕腳地走到高杉的身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該說點什麼呢。
千言萬語,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失去意義。
她抿了抿唇,抬手想比劃什麼,但很快收住了動作。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九櫻覺得自己猶疑的舉動全部被高杉看在了眼里,因為他的嘴角幾不可覺地揚了揚。
少年的雙眸中是閃爍跳動著的火花,明明滅滅。他拍了拍自己旁邊的地面,對九櫻說︰「坐下,跟我說說話。」
……說話。
九櫻心里一驚,隨即平靜了下來。對啊,桂說過的,高杉早就已經知道她會說話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對不起。」
……對不起,隱瞞了這麼久。
高杉輕輕一笑,微微抬頭望著泛白的天邊,聲線低沉陰柔︰「該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吧。」
這句話他說得太過輕描淡寫,像在談論今天的天氣如何,讓九櫻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隔了幾秒鐘才詫異地看著高杉︰「……誒?」
「沒什麼。」高杉極快地回答︰「該去開今天的作戰會議了。」
他從地上站起來,披上武士裝的外套。他的武士裝跟其他人的武士服不一樣,九櫻從昨晚就發現了,鬼兵隊的武士裝樣式是偏西式的制服,很襯高杉的氣質。
周圍的帳篷零散著亮起光來。
九櫻噌地站了起來︰「晉助!……」
她馬上反應過來高杉那句抱歉的話里面所表達的意思,在他的身後叫道︰「老師……那件事,雖然晉助朝我發了脾氣,但我完全沒有怪你!因為……那個時候如果不發泄出來的話,晉助你……會壞掉的啊……」
啞巴婆婆死去的時候,他在她的面前哭了,從那之後再也沒有在人前流過一滴眼淚,除了老師被抓走的時候。
他是一個只肯在她面前示弱的人,如果沒有九櫻,他一定會壞掉的。
「……」
高杉站定,微微偏頭看她,接著轉回頭去。他慢慢仰起頭來,看著快要亮起來的天。黑色的烏鴉從上空匆匆飛過去,發出刺耳的叫聲。
周圍的帳篷突然發出一陣陣嘈雜聲,高杉蹙眉看過去。
還沒搞明白是怎麼回事,高杉和九櫻就同時看到桂一邊喊著「Justdoit!!」一邊朝著軍營外沖了過去。
九櫻︰「……」
高杉︰「……」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鬼兵隊制服的男人慌忙跑來︰「總督!前方四公里處發現大批天人正朝著我們這邊過來,其中還有幕府的人,是至今從未見到過的大規模!現在別的軍營里的武士已經在那里跟他們廝打了很久了,我們該怎麼辦?」
高杉的眉心更鎖,顯然也沒有料到︰「指揮官怎麼說?」
「作戰計劃還沒完全擬定出來,指揮官也沒有想到打了敗仗的他們居然還有這麼多的兵力,現在要求我們全員參戰,只有特殊情況的武士才可以留在軍營里面,堅決不可以讓他們再往前一步!」
「那就這麼辦吧。」高杉當機立斷。
「是!」
那位隊員急著將高杉的話傳達給鬼兵隊的隊員,匆匆跑開之後,高杉的聲音響起︰「你們听到了吧,還不快點起來。」
九櫻一愣。
身後的帳篷里,銀時和那個同樣不認識的男人打著呵欠坐了起來。
「哎呀,裝睡了這麼久還以為能看到什麼限制級呢,沒想到居然是來自死神的邀請啊,哈哈哈……」
深棕色頭發的男人笑容十分爽朗,嘴上雖然是對于要上戰場的調侃,但穿武士服的動作卻相當麻利。
一旁的銀時動作更快,提著刀就出了帳篷。
「喂,矮杉。」他死魚眼樣地對高杉說︰「看在你燒了一夜的柴火還挺暖和的份兒上,跟你的帳以後再算。」
高杉只是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作為回應,握了握手邊的刀,朝指揮官的帳篷走過去。
銀時把目光轉向九櫻,她正一臉擔心的表情。
……昨天的事情已經被她忘記了吧。
銀時看了她一會兒,說︰「你在軍營里面待著,只要我們不死,這個地方就還很安全。」
「銀時,我也……」
「阪本辰馬!你太磨蹭了!砍了你啊!」故意打斷了九櫻的話,銀時朝帳篷里吼了一句。
被稱作阪本辰馬的少年一邊戴帽子一邊笑著從里面走出來︰「啊哈哈……在美女的面前多少給我點面子嘛,不要動不動就要砍我啊金時,啊哈哈哈……」
銀時用余光瞟了一眼九櫻,她似乎已經放棄把沒有講完的話說出來了。
「走了。」他對辰馬說。
兩人一起往大部隊走的時候,銀時沒有再回頭看身後的九櫻一眼。
——說過了吧。
——說過了我來保護你,你安心吧。
攘夷志士們很快就集合好了,並以最快的速度往四公里外的戰場跑去,軍營里頓時安靜下來,留下來的只有一些傷員,還有她這個唯一的女人。
九櫻嘆了口氣。
她也想跟著他們一起上戰場,想要憑借自己的力量幫助流著血奮戰的大家,哪怕教了她一身武學的老師……已經不在了。
自己一個人在軍營里發了一會兒呆,九櫻覺得她不能再繼續這樣無所事事下去了。應該做一點什麼才對,應該盡自己所能為大家做一點什麼事。
她在帳篷里看到了醫藥箱,便想著去照顧那些留在軍營里的傷員,挨個敲其他帳篷的門,照顧他們的同時還與他們說話聊天,就不覺得難熬了。
剛替一個傷到小腿的男人換下紗布,九櫻拿著醫藥箱剛走出帳篷便愣住了。
一把刀不動聲色地從身後架到了她的脖子上,而帳篷的外面不知何時已盡是敵人的身影。
天邊露出魚肚白,晨風很冷,刮起她緋色的和服。
冷靜了一下,九櫻說︰「相川……你還沒死。」
從銀時一刀將他殺死的時候九櫻就有些懷疑,當年雷厲風行的攘夷英雄怎麼會這麼輕易就被打倒了,當時只當是銀時變強了,加上她知道松陽老師已死的事實之後情緒一度失控,就沒有認真去思考,現在想來,相川那是詐死。
他最擅長的就是試探,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試探她現在的實力如何,足不足夠將她殺死——或是帶走。
听著少女的聲音,男人挑起一個邪惡的笑容,冷哼道︰「怎麼,看你並不驚訝啊。」
「四公里之外天人和幕府的大規模陣容,是你為了見到單槍匹馬的我而故意調虎離山吧。」想到這里,九櫻咬牙道︰「大家被你怎麼樣了?!」
「你放心吧,如果不是真的生死搏斗,那些人是不會把你一個女人留在這里的。所謂的調虎離山,要把‘老虎們’真正拖住才能成功啊,為此,我們可是賭上了不少人的性命,足夠那些人打一段時間的了。」
相川金河看著九櫻一直在顫抖的手,繼續說道︰「如果你是個聰明人的話,你就該明白,這里已經是我的人了,留在這里的攘夷志士傷的傷、殘的殘,想殺了他們簡直輕而易舉。你要反抗嗎?」
九櫻听著,默默地環視四周。
敵人有多少個?四十個?五十個?不,可能還遠遠不止,這只是軍營里能看到的人,還有多少躲起來埋伏著的人,她不得而知。
相川金河奉幕府之令,費盡心機,不惜犧牲那麼多人的性命作為誘餌調虎離山也要找到她,九櫻知道自己不會死,幕府需要她的能力。
如果她在此時反抗,那些受傷武士的性命就真的不保了。
「你確定不會傷害在這里的人。」
「我確定。」相川說︰「首先,我想要的只有你。其次,這些武士即使活著也不能上戰場,對我構不成威脅,我不會費力殺掉他們。」
天亮了,空氣里涼涼的。
她的手從自己腰間的佩刀上放了下來。
相川見狀,知道九櫻妥協了,也將自己手上的刀收起來︰「吶,跟我走吧?琊。」
听到男人說出口的最後一個字,少女的身體猛地僵硬了。
「相川叔叔我呢,才不是會為了幕府那種**的東西而拼命工作的人,‘天道眾’才是我永恆的靠山。而你……上天的使者,從你生下來便是天照院的人了,你那天生的能力歸天所有,這是你的家族背負的命運。」
「怎麼,不想承認嗎?也對,你從小就跟奈落三羽的冷酷不同,一直溫柔優雅,從內心就不肯接受自己是暗殺部隊一員的事實,甚至以死相逼不肯在身上印上奈落的標記。但是,你依舊是天道眾的人。琊,你那雙被隱藏起來的鴛鴦眼就是最好的證明!」
保險起見,相川伸出手去卸九櫻別在腰間的刀,一邊動手一邊繼續說︰「不過你還挺識相的嘛,還以為要費一番功夫才能讓你妥協,我都想好了,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去告訴你的伙伴們你是什麼人,哼,你可不要怪我,我也沒辦法,誰讓你是奈落的脊梁——八咫鳥的第四只腳呢——」
刀起,刀落。
那一瞬間,在場的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相川去卸九櫻佩刀的那條手臂便從半空中甩到了一邊,鮮血如泉涌般噴出來,濺在她緋色的和服上,像一朵一朵血色櫻花。
九櫻保持著刀落時的姿勢,血沿著刀尖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琊?……哈啊?那是誰?」
她直起了身子,眼神輕蔑而冷漠地看著身後瞠目結舌的相川︰「姓相川的你听好了,我的名字叫——」
「吉田九櫻啊——!!!!」
連一聲□都沒來得及發出來,相川金河的眼楮睜得巨大,眼角都快滴出血來。
重重地倒在地上。
……
「殺啊!!」
短暫的沉寂之後,四面八方的敵人瘋狂地朝她沖了過來。
九櫻冷冷地看著他們,露出一個與眼神完全不同的溫柔笑容︰「知道‘奈落’的意思是什麼嗎?」
「「無法月兌離的極深地獄」。」
「我啊,托許多人的福,才能擺月兌地獄,見到光明。」
「是絕對不會再回去了哦。當然,也不會讓你們傷害到我的伙伴。」
「所以……」
「就只能……溫柔地送你們下地獄了。」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副標題︰狗血什麼的是言情小說的必備同人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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