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櫻愣了。
啊咧……這是怎麼回事……?
她的手心開始冒汗,心髒突突地狂跳。
土方奇怪地睨了銀時一眼︰「不認識?你確定?」
「我說土方君,阿銀我啊可是江戶一級好市民,什麼攘夷志士啊最危險的男人啊還是穿著性感和服的女人我統統不認識……」
什麼啊……這種反應……
分明、分明是要裝作不認識自己的節奏啊!!
這怎麼可以!他們可是有強烈羈絆的老同學、好朋友,甚至是一起出生入死並肩戰斗過的戰友!最重要的是,如果銀時不認她的話,她可能就要被真選組在這里解決掉了啊啊啊!
這怎麼可以——!!
想到這里,九櫻立馬伸出被銬住的雙手,用力地抓住了他的腰。
「嗚哇啊啊啊啊啊!銀時你竟然裝不認識我啊啊啊!休想就這麼離開啊!!」
「什、什麼……」
被自己抓住腰的男人身體一僵,緊接著趕忙扭著腰要把她甩開。
「放、放開啊混蛋……」
「說好的累了就回來找你呢?!說好的會一直等著我呢?!說好的讓我放心大膽地走呢?!」她用了最大的力氣抓著他。
想到銀時竟然裝作不認識她,也不知是真的傷心了還是怎麼的,總之眼眶就這麼非常應景的紅了,她甚至抽了抽鼻子,一副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樣子︰「太過分了,難道是因為在真選組面前不敢承認?我們還有以前一起睡過的情分,你居然都忘掉了……」
「噗!!……以、以前睡過的情分?!」志村新八覺得自己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他猛地瞪了一眼銀時︰「銀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阪田銀時早已是風中凌亂的狀態,身體被某個女人用力地抓著不說,此時還被志村新八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渾身都難受死了!
「你是不是女人啊喂!這種話不能亂說的啊!總之先把我放開啊九菜!好痛!」
「不放不放我就是不放T___T,有本事你對燈發誓你沒有跟我睡在一起啊。」
「我對著那個M劉海的稅務小偷發誓……」銀時保持著被抱著腰的姿勢轉過頭去看九櫻的臉,只見那個有著尖尖瓜子臉的女人,此時正鼓著腮幫子看著自己。
然後九櫻慢慢松了手,在他面前輕幅度地打了一個手勢。
快速得只有眼前的人才能看到,才能看清。
就算過去了這麼久銀時還能記得那些手語的意思。就算無數次在高杉那混蛋教私塾里的小孩子們手語時打瞌睡,也還是會私下里偷偷去學。
所以怎麼可能忘掉。
雖然在看懂她所做的手語時,他臉上頓時露出了像踩了狗屎一樣的表情。
「……睡過。」這樣說。
穿著紅衣的神樂傻乎乎地問一旁的新八︰「睡過是什麼意思?是嗶——的意思麼?」
「住口啊神樂!!」新八趕忙去捂她的嘴,一邊捂住一邊對銀時說︰「銀桑!請不要輕易在小孩子展露你骯髒大人的那一面啊!一個不小心就會開啟新世界的大門的!」
「你才要住口啊混蛋,你懂什麼……」
銀時覺得委屈得不得了,九櫻因為雙手被拷著,所以並不方便做多麼復雜的手語。
那迅速打出來的手勢只有一個意思——「帳篷」。
他便一下子想起來那個時候曾經跟她在一個帳篷里睡過,但是、但是……當時還有假發、矮杉和辰馬啊!並不是他一個人的福利好麼!
但是,在真選組的面前又不能說實話,如果說了的話,一定會被當做攘夷志士的殘黨抓起來的。如果還一口咬定不認識的話,八成會被九櫻和身邊這兩個孩子一輩子瞧不起吧!
……雖然現在已經在被瞧不起中了。
這丫頭到底是什麼時候從天然呆屬性進化成天然黑的?!
「我不管啊銀桑,你把這件事處理好,我跟神樂先回去了!」狠狠翻了個白眼,新八拖著神樂先一步離開了。
一直沒說話听著他們在吵吵鬧鬧的土方一根煙已經抽完了,他扔到腳下把煙踩滅,靜靜地盯著阪田銀時,沒放過他臉上的絲毫表情,當然,也將九櫻那一臉得逞的笑容看在了眼里。
阪田銀時一轉頭,正對上土方那樣審視的目光。
「啊啊……我確實是這家伙的前男友啦,至于她之前跟什麼高杉也好矮杉也好什麼的,可能真是被騙了,這女人很蠢的!」這麼說著,銀時還是有些心虛地模了模自己的一頭天然卷,嬉皮笑臉道︰「話說,我可以帶走她了吧警察先生?因為怎麼說呢……當時FORONENIGHT之後就分手了沒想到還會來地球找我啊,也許懷了我的小孩也說不定呢,後續什麼的是**吧**的話就不能說了……所以啊我是說……」
「帶回去吧。」土方打斷道。
這下換銀時和九櫻愣了。
他們對視一眼,實在沒想到銀時那一番經不起推敲又語無倫次的緣由能成功混過關。
「前女友也好一夜之後沒料理好後事的女人也好,萬事屋,你還不趕緊帶回去?」
……這樣說著呢。
「哦哦,我這就帶走。」銀時一邊應著,一邊看著那個黑發男人一臉不爽地走過來給九櫻打開了手銬。
給她打開手套之後,土方事不關己地站到了一邊,一副「你們走吧」的樣子。
銀時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九櫻,又指了指門口︰「就這樣?」
「你還想怎樣。」
——有什麼地方怪怪的呢。
他默默地看了土方幾秒鐘,拉著九櫻的胳膊讓她站了起來。
「那麼,我們就回去了。」
*
在審訊室坐到了半夜,整個都要坐麻了,由著銀時握著她的手腕帶著她走出真選組的屯所。
銀時一路上都沒說什麼話,他們一個在前面走,一個在後面跟著,只不過他就像怕她走丟一樣地牽著她。
夜色深深,像拉下巨型的黑幕。
「銀時。」她出聲叫道。
他還是沒有說話,沉默著帶著她走。
就算是凌晨,歌舞伎町一條街依然燈紅酒綠,車水馬龍,仿佛幾個小時之前在祭典上發生的混亂只是一場夢。
——這十年來,銀時都過著怎樣的生活呢。
明知道用腦後的卷毛對著自己的銀時根本看不到,她還是揚著嘴角,輕聲請求道︰「回頭看看我,好不好?已經十年沒……」
「閉上嘴!」
「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男人用粗暴的聲音打斷,九櫻怔了一下。
——誒、誒?
銀時連頭都不回,但步子卻越來越快。還麻麻的,根本走不快,他這樣一句話都不說地拉著他走,寬厚的手掌握著她剛剛被手銬銬過的手腕,感覺很疼。
這樣的銀時……有些可怕。
「銀時!」她的聲音大了一點。
而那個男人只是將她拖進了一個角落里,兩手撐在了她頭兩側的牆壁上!
她紅艷的和服貼著身後的牆壁,眼前高自己許多的男人正垂著眼看著她。
時隔十年再去看他的臉,果然早已月兌去了少年時期的稚氣。那個只會「銀醬」「銀醬」自稱的孩子,已經變成了一個輪廓堅毅的——男人。
那強大的壓迫氣場,簡直讓九櫻連一根指頭都動不了。
只能呆呆地跟銀時對視著。
紅瞳中有星輝,銀時面無表情的看著她,緩緩開口道︰「你這家伙……不是去宇宙了嗎。」
「為什麼還會跟那個男人攪在一起。」
「難道你又跑去找他了?」
「如果是那樣的話,當初你這家伙究竟是為什麼,還要跟著辰馬跑到宇宙去?」
「攛掇源外老頭制造爆炸混亂也有你的份嘍?」
「然後呢,被真選組抓了之後那家伙就自己逃走了嗎?!把你拋給早已經安于現狀想要做良好市民的阿銀,高杉他到底——」
「不是的,銀時!」她睜大了眼楮,看著瞪著他一言一句說著冷酷語言的銀發男人︰「我只是……在宇宙待久了,所以,想你們了而已……我只是有點累了,所以想回來休息休息,而已……我只是踫巧跟著晉助在江邊聊一聊,然後被真選組逮到現行了而已……」
——怎麼回事。
——越說,就越覺得委屈。
但九櫻連眼楮都不眨,直直地看著銀時,握緊了拳頭說道︰「就算不找你,想辦法聯系快援隊讓他們來接我,然後被真選組釋放回到宇宙去也不是不可以,我只是——」
「舍不得走而已……」
銀時不知何故而起的怒氣,在听到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突然就煙消雲散了。
仔細看她,已經不再是少女的年齡,五官愈發漂亮,身材也比記憶里還要標致。這個從小看到大的女孩已經是個成熟的女人了。明明是二十多歲的女人,聲線也比以前更加優柔好听,但說出的話依然甜甜糯糯的。
她黑色的眼瞳像是宇宙的兩顆小小的星球。
無論是紅色的和服沒能遮掩的白皙脖頸,還是她有些松垮的橘色長發,都好像發出了清淡的水果香味。
銀時看著看著,就覺得不能再繼續看下去了。
他收起已經向她略微傾過去的身體,收回了霸道地將她圈在懷里的手臂,默默地轉開了視線。
「對不起。」他小聲說。
這大概是有生以來,九櫻第一次听到銀時說對不起。
而且,還是對著自己說。
她怔了幾秒鐘之後,突然拉住了銀時的手臂。
男人有點驚訝地偏過頭看她。
身材嬌小的女人嘴邊揚起淺淺的笑容。
「為什麼說對不起?」
「……」
「已經決定了嗎,要做對不起我的事情?」
「……」
「銀時……」她輕輕地嘆了口氣,睜開眼楮,直視著他紅色的眼瞳︰「我們之間是不需要說‘對不起’的,無論時隔多久,無論發生什麼事,無論有什麼誤會,我們之間的羈絆……說什麼都是不會斷的。」
銀時看了她好一會兒,一向喜歡吐槽、貧嘴的自己,這個時候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可能是女人的眼光太真誠。
可能是女人的表情太堅定。
也可能是因為,無論她做什麼決定說什麼話語,他都沒辦法拒絕。
「吶,如果真的覺得對不起我的話。」九櫻抿著唇笑得甜美︰「那就收留我一段時間怎麼樣?反正暫時不太想回宇宙中去,又沒有地方可以住呢。」
「啊啊,隨便你了。」
「太好啦。」
「付房租就好。」
「……」
夜更深了,再過不久或許就會天亮。
兩人還是一前一後地走,銀時沒有再去拉她的手,步伐終于放慢了。
她從心底感覺到了喜悅,跟在他身後的時候,已經情不自禁地彎起嘴角,也不知道自己在高興什麼。
眼楮瞥到他腰間的木刀時,她的心跳有一瞬間的停格。
——是木刀啊。
——這個國家的禁刀令,已經頒布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時至今日她仍能記得。
那個時候攘夷戰爭,有一回傷亡已經不能用「慘重」這種程度的詞來形容了,活下來的不到二十個人。
她一個人在帳篷里哭了很久,再想去看伙伴們最後一眼時,發現銀時一個人跪在伙伴們的墳墓前。
說是墳墓,其實只是堆了一個個的山丘,將死在戰場上的人們埋在里面罷了。甚至有一些武士,活著的人到了最後連他們的尸體都收不回來。
他就是在那樣的場景下,將松陽老師送他的刀從刀鞘中抽出,狠狠地插在地下。
然後,九櫻听到他用輕輕的聲音說︰
「老師啊……」
「今天,阿銀就先把自己的墳墓建在這里了。」
背對著她的銀時,不知道臉上是什麼表情。
——那個時候,自己一個人說出那種話來的銀時,究竟在想什麼呢?
她的視線從木刀上轉移到他那一頭銀白的天然卷。
——將老師送給他的刀留在那里,擅自做了自己墳墓的阿銀……在之後的人生里,究竟在堅持著怎樣的道路呢?
真的……真的很想知道啊……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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