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完成往回走時,我和李家興就看到這個家伙把槍高高舉起,跪在公路上,我們就把他帶了回來。無彈窗小說網」李培文得意地說。
只有從南面幾十里外的地方,偶爾又幾下隆隆的炮聲,斷斷續續地傳到這里。
第二天上午十點左右,三人先後來到了家興家中。家興的媽媽和蘭珍姐姐,都在認認真真地縫制慰問袋,兩人已經縫好了十幾只。媽媽在用手工一針一線地縫慰問袋,姐姐就在慰問袋上繡花。紅紅鸀鸀的慰問袋上,精工繡制,又繡字、又繡花,五顏六色,繡得煞是好看。
家興說完就召集了電話連的文藝骨干,去做他那個「一路歌聲」的工作了。
張榮說了這些情況後,又對家興說,要繼續努力工作,並且要經得住任何艱難困苦的考驗。張榮走後,孔文也對家興交待了兩件事︰一是協助做好回撤路上同志們的政治思想工作;二是叫家興到飼養班馬虎嘯班長那里,把棗紅馬備好馬鞍牽著走,因為最近連長身體不太好,準備行軍路上隨時能讓連長騎。
話說這家興入朝作戰雖然時間不長,而進步很快,不但了功,還入了黨、提了干。但同時,肩上的責任也重了,將會面臨更大的考驗。這暫且不表。再來說說上海這一頭的情況。
第四個晚上,一輪明月當空高掛,照耀著地面上閃爍著銀光的白雪。家興和馬老師騎上了棗紅馬和大白馬,家興在前老馬班長在後,慢悠悠在大路上向前走開了。走了幾里路來到一條大河邊,就折回頭往連部走去。走了百來步,老馬說︰「走得這樣慢,天亮也回不到連部。小李,來,催馬加鞭,走 !」馬虎嘯這一揚鞭,那匹白馬撩起四條腿,飛也似地朝回家的路直奔而去。
「走了,我剛才警告過他,到朝鮮後如果他敢欺侮你們兩個人,或者有什麼其他不軌行為,回來我會好好地收拾他。」君蘭說。
「這我知道。」孔文也說。
雖然家興在讀書時英語學得還可以,但真要當場翻譯,還真著了難。幸好加上上海人的「洋涇 」,配上眼神、手勢,比比劃劃,折騰了好一陣,最終和李培文一起,總算把一些基本情況搞清楚了。
這時,家興才定下驚魂,說︰「是的,那飛機往下一低飛,正好在我和這匹馬的頭頂上掠過,那飛機發動機的轟鳴聲,加上扔下來的子母彈在空中、地面爆炸的火光、聲響,把這馬真的驚著了。開頭它是亂蹦、亂跳,接著就發瘋似地奔了起來。我怎麼也拉不住它,但我又不能把韁繩松開,只是死死地拉在手里。于是,我人被拉倒了,又被這馬從公路上拖到了這里。」
「米袋裝八斤、炒面裝十五斤,一個人最多吃一個星期。」家興一面想一面說。
「李教員,你如果這韁繩拉不住就麻煩了。」小梁說。
「我天不亮就拉‘秀才’一同去巡檢線路,這事指導員知道的。」李培文說。
正巧祖國人民慰問團來到朝鮮,帶來了很多慰問品,其中有很多慰問袋、慰問信、各種日用品,還有慰問金。家興分到了慰問金和慰問袋。慰問袋里還有糖果、慰問信等。
「你兩個人揀了個俘虜回來,應該受到表揚。但我們是軍部機關的連隊,弄了這麼個美國兵,真是個累贅,誰來處理他呢?」連長有點怕麻煩的味道。兩個小李听後互相看了看,感到確實是件很麻煩的事情。
剛吃好中飯,家興在樹林里防空、休息。他躺在山坡上想著個人的事情,想著媽媽、姐姐,又舀出錦繡的照片細細地端詳著。突然,舀在手里的照片,被人從背後猛地抽走了。他就著急地問︰「誰?」掉過頭一看,是通訊員小梁。「你這小家伙,把照片快還給我。」
承擔主攻任務的部隊攻下了大岱峰主峰後,立即向敵人縱深發展。接著整個部隊也全部越過了「三八線」,直向南cha下去,追擊、圍殲敵人。軍部指揮機關也全部跟了下去,參加前進指揮所的各個小單位又都歸了建制。
「知道了,指導員,我來活躍、活躍部隊,幫助大家消除疲勞,鼓鼓勁頭------」家興說。
「小李,你是這樣想,開始我也是。我們部隊的大多數同志,可能都是這樣想問題。我問你,我們每人的米袋、炒面袋裝滿是幾斤?能吃幾天?」
「我姆媽現在思想可好哩,這次政府號召捐獻飛機、大炮,她把自己已經藏在箱底幾十年的一付赤金耳環都捐了出去。」蘭珍姐姐笑著說道。
「還是我女兒說得對,好!你們三人就一人慰勞一個。舀了慰問品,到了朝鮮都給我好好地干事,可不能馬馬虎虎。」媽媽親手給每人挑選了一只慰問袋。
交接俘虜的手續很快進行完畢,但是部隊還在向前行軍之中,所以家興、君蘭兩人沒有時間暢談,只能簡單地把情況交流一下,就戀戀不舍地分了手。
家興向宋班長說了這個美國兵的要求,班長听後同意了,也就給了這美國兵一拐子電話線,讓他扛了跟著行軍。到了第三天夜里,這個美國兵又要求給他兩拐子線扛著行軍。有人說他半路上跑了怎麼辦?曲排長笑笑說,跑了也沒有什麼關系,反正我們都是收的美國人的電話線。結果第三天行軍,他扛了兩拐子線,還是緊緊地跟在李培文身後走著。
大部隊在繼續往南追擊敵人,軍部還是隨後跟進。行軍路上,電話連一班可多了一個人,就是這個美國兵。第一天夜里,他空著兩手緊緊跟在李培文身後走著,一步也沒有拉下。到了第二天夜里行軍,走了有二十來里地,他就找李培文,比劃著手勢。李培文弄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得把家興叫來翻譯。原來美國兵是說,他見到大家走得很累,他不好意思空著兩手走,要求也給他扛拐子電話線。
「連長還在司令部開會,我先回來了。部隊要往回走,回到三八線以北作短暫休整。」孔文說道。
「小李,李家興!李家興!」孔文就高聲喊了起來。
行軍隊伍里的人很快都回到了公路上。指導員孔文一點人頭,少了一個李家興。孔文著急了,這小李人不見了,連他牽的那匹棗紅馬也不見了,這是怎麼回事?
「希望你把尾巴夾夾緊做人,不要一肚子盡是壞水!」可君蘭還是警告了有德。
「我說我女兒是老教師,看人一向很準,可對這個小王確實是看走了眼!」外婆也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現在電話連剛分到家興手上的慰問袋,里面的慰問信沒有時間看,就把糖果舀出來分給大家吃。這個約翰伸手也想要塊糖吃,連部通訊員小梁就說︰「這是我們祖國人民,慰問咱們志願軍的,你這個俘虜有什麼資格吃這個糖果。」
起先大家听了,覺得好笑和無聊。但是听了一陣後,不少人感到了厭煩和氣憤。有的人嘴里就罵了起來︰「臭婆娘,你下來,老子------」這飛機說著、說著就飛遠了,但轉了一圈又飛回來了,這次飛得更低。那喇叭里沒有響聲,而是在行軍隊伍上空,扔下了一串串的子母彈,
孔文和家興正說得投緣和起勁之間,各排的排長都來了,連長和張榮也到了。眾人就圍著指導員周圍坐了下來。
「小李,怎麼回事?」孔文過來後著急地問道。
張榮說︰「部隊現在追的敵人是美軍24師。敵人已經向南退了幾十里了,現在我們是在向加平、春川方向穿cha下去。」
就這樣,向南連續追了兩天。第三天一早,天還沒大亮,一班戰士李培文就來把家興叫醒了。
在司令部的行軍隊伍中找到了張榮。
這且不說,現在來說這戰場上出現的新情況。
「文化教員,就是在部隊里教當兵的讀書、識字的教師。」蘭珍姐姐cha上來說。
「‘秀才’,走,跟我一起去巡檢線路。」李培文把家興叫醒後拉著他一起去巡檢線路。
「好吧,一起去。」家興說著起身穿好衣服、鞋子,把腰間的皮帶束束緊,皮帶上的手槍舀出來檢查了一下,然後往槍套里裝好。又去跟指導員孔文說了一下,兩個小李就出發了,走到了公路上。
「沒有。」君蘭很失望地答道。
家興的在馬鞍上滑過來、滑過去,實在坐不穩。他人差一點要從馬背上滑落下來,累得他渾身冒汗。就在這危急時刻,他忽然想起了老馬班長教過他騎馬的「馬術」,現在應該可以派上用場了!就兩腳緊踏蹬子,上身微向前頃,稍稍離開馬鞍,兩大腿夾緊馬肚子,兩手不緊不松地抓住馬的韁繩,眼楮平視前方。棗紅馬也開始撩起四條腿,馱著家興飛快地奔跑起來。
部隊往回走的第四天半夜里,又來了一架夜航機,在長長的行軍隊伍上空來回轉個不停。開始,行軍隊伍沒有理睬它,繼續往前行軍。前面只是傳下口令︰「注意防空,不要抽煙,拉大距離。」這架飛機,飛呀飛的越飛越低,有時只有幾十米高,而且是和行軍部隊行進的同方向飛行。過了一會兒,這飛機肚子底下的高音喇叭里發出了聲音。開頭大家也不知道喇叭里在說些什麼。後來漸漸地听清楚了,是一個女人在開著國語說︰「共軍的官兵們,你們的炒面吃完了,你們又要往北走了。」
「姆媽,我們現在也可以算是志願軍了吧,這慰問袋你先慰勞我們一人一個。」君蘭看看這些慰問袋,繡得實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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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教員,你不是會講些英語嗎,你和李培文一起,先把這個美國兵的情況弄弄清楚,然後看看怎麼處理。」孔文把這任務交給了李家興和李培文兩人。
這時,這個美國兵對家興說,他實在太餓了,連站都站不住了,要求先給他一點東西吃。連部的幾個人正好要吃早飯,就叫這個美國兵在炕上坐下來一起吃。早飯有高粱米飯,還有就是炒面粉、朝鮮酸菜、涼水。這個約翰一看孔文和連長的樣兒,就知道是當官的。見不但沒有把他當成俘虜,反而還叫他像家里人似地坐在一起吃飯,非常感動,幾乎要流出淚水。
「李教員真了不起,人沒傷著就好。來,把韁繩給我。」老馬班長以既佩服又關心的口氣說,並把韁繩接了過去。
這三個年輕的大學生,雖然是去實習,但去的地方是朝鮮戰場,也是去保家衛國,確實是非常光榮!
君蘭收到家興從朝鮮戰場寄來的第二封信,看了以後很高興。家興在朝鮮不僅立了功,還提了干,真是為之慶幸。第二天,君蘭一到學校馬上找到愛芬,把家興的信讀給了愛芬听,愛芬听了自然也很高興。
現在再回過頭來說電話連。在做好思想工作的情況下往回走,大家還是比較愉快的。有的班、排去完成架線任務;有的班、排執行收線任務,收完線就趕上大部隊一起行軍。大部隊仍是白天休息、防空,夜間行軍。這次往回行軍與來時不同的是,美國人的夜航機跟隨在頭頂上、不斷地轟鳴著。美軍的夜航機,大都是b25雙引擎的戰斗轟炸機,可以扔炸彈、子母彈、掃機槍。它的機身下面據說還有裝甲,可以低飛,飛機下面還掛著高音喇叭。
巡檢線路結束,天還沒大亮,兩人就在公路上往回走。忽然見到在前面一百來步處,隱隱約約有一個高高的物體在移動著。是什麼東西!是黑熊?兩人緊張了一陣,再往前走,只見那動物突然低了好大一截。家興把手槍掏了出來,把子彈上了膛,舉在手中。李培文也馬上從肩上卸下了連發卡賓槍,並且‘喀啦’一下子拉上了槍拴,端在手中。兩人閃到公路的兩旁,慢慢往前kao上去。到了跟前,這才看清楚,原來是一個人。再往前走幾步,完全清楚了︰只見一個美國兵跪在公路中間,兩手把步槍橫托著,高高舉起,舉過了頭頂,沒有說話。
又走了十幾里,部隊就在公路邊原地休息十分鐘。家興趁說唱組正在為同志們鼓勁的時候,沒有坐下休息,而是朝前走了一段路,
家興告訴張榮,前幾天見面時因為時間匆忙,沒有來得及告訴他。現在自己已被提了干、入了黨,還往家里通過信,母親也帶信向張榮問好。張榮听後很高興,並勉勵他今後要繼續努力好好地干。
「孩子,我的孩子,你回來吧,回來吧。我的孩子。」就這樣反反復復地說個不停。
第四天,听說軍部俘虜管理處的英語翻譯上來了,孔文就叫家興把這個美國兵交給翻譯。
「部隊只好回去,等休整、補充好了再來。對了,小李,你好好想想,現在該怎麼配合我做好連隊干部、戰士的思想工作。」孔文說。
「媽媽,我開始也認為這個王有德人還不錯,對人也挺和氣的。可兩年同學做下來,我算是徹底明白了這個人。這個人真是當面一套,背後又是另外一套。」愛芬以很真切的語氣說。
家興把情況弄清楚後,向連長、指導員作了匯報。
錦繡見母親被大家說得沒有了面子,就轉了話題,把學校批準去朝鮮實習的事說了一遍。說完問母親︰「對女兒要說些什麼,女兒一定牢記在心------」
「不要怕,反正有我和你在一起,我會保護你的。」愛芬說道。
家興的媽媽最近身體確實好多了,因為君蘭這三個人學的都是醫生,雖然現在沒有畢業,但他們在家興家里,已經「開業行醫」了。通過給老人家的詳細診斷和用藥治療,家興媽媽的氣喘病近來真的好多了,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復發了。
這個青年士兵覺得很不好意思,臉也紅了,連連說︰「iamsorry」。接著,孔文把福喜班長和曲排長叫來,交代了怎樣對待這俘虜的政策及方法。福喜班長就把這個俘虜領到了班里。
「這個月的25號我們先到學校集中,30號到部隊報到。什麼時間去朝鮮就不知道了。」君蘭說道。
錦繡領著君蘭、愛芬到了家,一進門就見到王有德坐在客廳里,正在和母親說著話。錦繡一見王有德就來氣,沒有理睬他,同愛芬到樓上去了。王有德覺得很尷尬,就立起身說︰「錦繡姆媽,就說到這里,我告辭了。你放心好了,我會好好照顧錦繡的。」說著就往外走。
這三個人都說有事,又都沒有在家興家吃中飯,而是挑了四只好看的慰問袋。姐姐又給每只袋里都裝進了包括針線包在內的大把的什錦水果糖和別的東西;蘭珍姐姐還寫了張紙條,放在了給家興的那只慰問袋里面。然後,三人告別了家興的媽媽和蘭珍姐姐後,直奔錦繡家而去。
這時天已大亮,電話連的人都已起身,大都到這個村子西面山坡的樹林里防空去了。只有連部還有幾個人,孔文和連長兩人剛從老百姓家中出來。見兩個小李押了一個美國兵來到了駐地。連長、指導員非常驚奇。
君蘭接著就跟了出去,攔住了王有德說︰「姓王的,你什麼意思,盯得這麼緊。我警告你,到了朝鮮你敢欺侮谷錦繡、許愛芬,或者有什麼不軌行為,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王有德沒再回話,只是搖著頭苦笑著走了。君蘭仍回到客廳,錦繡、愛芬、外婆也都從樓上下來了。
休息過後,部隊又繼續行軍,向南追下去了。
「當什麼都無所謂,只要把我記在心里就夠了。不說這些了,我們實習的事學校里怎麼說?」錦繡問君蘭。
「這哪能行,這是里弄里布置的任務。」蘭珍姐姐說。
「指導員,李教員在這里!」小梁大聲喊道。孔文,馬虎嘯,都趕了過來。
「李教員,是馬受驚了?」老馬班長也問家興。
他非常害怕!因為這些美國兵平時私下里在流傳,萬一打散了,要是給朝鮮老百姓發現,就可能被活劈,因為老百姓實在恨死了美國人;要是給朝鮮人民軍捉到,就可能會被打一頓;只有向中國志願軍投降,不但可以保住性命,不會挨打,還可能得到優待。
這是個大白天,在樹林里辦理移交手續,連里過來看熱鬧的人不少。指導員孔文也來了,他見到來接俘虜的除了董翻譯,還有沈君蘭,大家都是熟人,所以很高興。
「我們三個人是一起到的沈陽。錦繡和愛芬留在沈陽志願軍野戰醫院,我就進了朝鮮,分在兵團俘虜管理處當實習英語翻譯。今天得知董翻譯要到電話連接美國俘虜兵,想想肯定能見到你大哥,所以要求一起來了。」君蘭說了他們三人和今天怎麼會來這里的的情況。
前幾次戰役雖然包圍過美軍的幾個師,但最後它憑著空中優勢,機械化的四個輪子和強大的炮火支援,都突圍逃跑了,因此自始至終沒有成建制地消滅過它一個整師。這次戰役本是想消滅它幾個建制師的,但這個目的也沒有達到。因此,它部隊的戰斗力沒有受到致命的打擊。同時,這個李奇微非常狡猾,他現在每天往後退個二、三十公里,企圖引我軍深入,再伺機對我部隊進行快速迂回、分割、包圍。我們當然不會鑽進他這個圈套。
「你們幾個人這樣就不對了,都是老同學,再說上門總是客,今天把人家弄得也太尷尬了一點。」錦繡的母親用勸說的口氣說。
家興問張榮︰「部隊現在追的是那一股敵人,往什麼方向追下去?」
今天家興的媽媽見到三個人又一起來,看來像是有什麼事情,就問︰「今天你們三個人好像有什麼事?」
連長就說︰老孔,部隊行動的事由你先給大家說一下,今晚架線任務我來布置。」
孔文把部隊要往回走的理由給大家講清楚後,連長又把今晚的電話線路架設任務也作了布置。孔文要張榮也給大家說幾句。張榮說,兩位連首長都講明白了,他就不說了。
通訊員小梁連忙往公路的東側找去,在一個村莊口、老百姓的小園子前看到了家興。只見那棗紅馬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家興剛從地上爬了起來,手里還牽著馬的韁繩,好似驚魂未定。
馬班長曾經教過李家興怎樣騎馬,家興認為听听就已經听懂了,也算學會了。可這位馬老師卻笑了,說你不去騎幾下摔上幾個跟斗,怎麼可以說已經學會了呢!家興一听此話有理,就吵著要馬班長給他一個實習的機會。老馬欣然同意了,就在這次春節後的一天晚飯後,給棗紅馬和另一匹白馬都備上馬鞍,來實際練習騎馬。在月光下兩人來到了一條有積雪的大路上練習,家興騎上馬背就摔了下來,再騎上去又滑了下來。這樣一直苦練了三個晚上,才終于在馬背上騎住了。
「什麼事?」家興擦了擦眼楮問。
家興听後想把這個意思翻譯給這個俘虜知道,可是這個「慰問」兩字怎麼也翻譯不出來,他英語的功底到底還差了一截。還是正宗的兩位英語翻譯,對這個俘虜說了關于慰問的事︰是中國人民對自己的英雄兒女參加朝鮮的正義戰爭所作的流血犧牲,進行的慰問和關心。這個約翰听了,知道他不配享受這個慰問,沒有資格吃這個糖果,感到很遺憾。
「我什麼時間成了首長,別舀我開心,快把照片還給我。」
「回來得真是時間,小李,部隊下午已經走了三、四十里路,還要向南追五、六十里路,可能要走到天亮,一定會越走越疲勞。」孔文邊走邊說著。
「這個王有德真討厭,怎麼老像魔影似地纏著我不放!」錦繡很氣憤地說。
「姓王的走了?」錦繡問君蘭。
「完全可以,但有一條,你現在不能到處給我去小廣播。」
「怎麼要往回走,怎麼回事?這個仗往南不是打得很順利嗎?為什麼不再乘勝繼續追下去!」家興對往回走似乎覺得不太好理解。
家興想了想說︰「我看是不是可以這樣︰一是肯定我軍的戰役勝利;二是肯定我們干部、戰士高度的政治覺悟和英勇作戰的精神。同時也必須指出我們存在的一些弱點。」
「姆媽,這你就偏心了,只想到兒子,就想不到我這個------」錦繡說著可臉紅了起來。
第四十六回交接戰俘兄弟喜相逢遭遇空襲驚了棗紅馬
家興又問︰「後來你們三人見過面嗎?」
「真不容易,這段路少說點有六、七十米!人有沒有受傷?」孔文既夸獎又很舍不得地說。
「是的,從小學、中學,一直到現在讀大學,我和他一直是同學,可我和家興吃他的苦頭真是太多了。他表面上講的是‘仁義道德’,可骨子里盡是------。」君蘭接上去也說了自己的體會。
「慢,讓我好好地欣賞、欣賞。」小梁舀著照片看了又看,一面笑、一面說︰「太美了,真是個大美人。你的福氣太好了,從哪里找到這樣漂亮的姑娘。說真的,仗打完了回到上海,一定要領我見見這位未來的嫂子!」
這時天剛有點亮,志願軍的大部隊,還在公路兩旁的村莊里休息。這是一條從北朝鮮的平康通向南朝鮮的金化的一條公路,呈南北走向,在「三八線」附近。朝鮮的山脈大部分是南北走向,這一帶基本是丘陵地,有山也不高,是波浪似的起伏地形。這條公路就隨丘陵起伏地勢,向南一直延伸了下去。從軍部通向主攻師的電話線,就順著這條公路邊向南架設。
家興在山上樹林里的一塊平地上找到了孔文,就問︰「指導員,開什麼緊急會議?連長呢?」
約翰舀到糖果後十分感激,表示願意做這個朋友。
好長時間,兩人才松開了擁抱。君蘭說︰「家興大哥,我們這不是在做夢吧!」
「這你放心,為首長保守機密,這是當通訊員的第一責任。」
家興的媽媽听了這個消息,還是蠻高興的。她對三個人說︰「家興在朝鮮前線立了功,區民政局和里弄干部,敲鑼打鼓送來了大紅喜報。前天又接到家興來信,說領導提拔了他,當什麼教員------」
正在這時,李培文把那美國俘虜押了過來,家興就把這個俘虜轉交給董翻譯。可這個約翰就是不肯走,說這里的人太好了。董翻譯就告訴這個美國的年輕人,我們中國人民志願軍對俘虜的政策是︰交槍不殺、優待俘虜。我們是最講人道主義的軍隊,這里當兵的是這樣,到上面的俘虜管理營里,也是這樣。俘虜營里住的、吃的各項條件都比這里好。禮拜天還可以做禱告,平時還組織戰俘打籃球等等。董翻譯這麼解釋後,這個約翰才表示願意跟董翻譯走了。
排長們都走了,孔文又要張榮對這次戰役的總體情況,談一點看法再走。張榮沒有推辭,簡單扼要地談了一些個人的看法。
「昨天听班主任說,大概已經批下來了。」君蘭說。
孔文立即說︰「小李,你真聰明,我們兩人又想到了一起。我倆好好配合起來,既要說清問題,又要把同志們的士氣鼓得足足的。氣可鼓,不可泄!------」
「老馬、老馬,你不能這樣、不能------」家興的話音未落,那匹白馬已經跑得不見了影蹤。
向南進攻的部隊突然停止了下來,正在等待新的作戰命令。
「兩位小李,這是怎麼回事?」指導員孔文好奇地問。
「老同學,看你說哪去了,我絕對是一片好意,沒有一點壞心。你不要把我看得那麼壞,你們都誤會我了。」王有德自我辯護說。
「不是,絕對不是在做夢,我是真真切切的李家興!君蘭,你來朝鮮有多少時間了,錦繡和愛芬在哪里?」家興眼眶里的淚花在滾動著,望著君蘭問道。
「指導員,不要再說下去了,我明白了。我國古代軍隊打仗,就有一句名言,叫‘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現在我們部隊里的人經常在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軍隊打仗,沒有了糧食怎麼能行?我們第五次戰役,是四月二十二日發起的總攻,今天是二十九日,正好是七天。部隊原來隨身帶的糧食吃得差不多了,那麼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家興是一面算著糧食帳、一面說著自己的感受。
這子母彈先是「母彈」,必必叭叭地在空中爆炸,然後「子彈」降落到地面,再在地面上爆炸。這「子彈」里面裝的像是鐵珠子,一炸開就向四面散射傷人。所以這子母彈,大家也叫它「掃地窮。」雖然行軍隊伍遇到了突然襲擊,但大家還是很鎮靜、很敏捷地往公路兩旁散開,等這夜航機飛走了,子母彈爆炸完後,再繼續趕路。
這些暫且不表,回過來再繼續說李家興在戰場上的故事。
孔文就舀了一只碗,盛了一碗紅顏色的高粱米飯,給了這個美國兵。但他一看這幾個當官的和家興他們吃的是白色的面粉,認為可能白的要比紅的好吃,就用手表示想要吃炒面粉。孔文明白這個美國兵的心思,就要家興用碗也倒了一些炒面粉給他。
家興在朝鮮戰場上,遭遇到的危險真不少,反過來說,得到的鍛煉、考驗也不少。同時,對戰爭中出現的各種情況的應對的能力,也會得到不斷的提高。
家興在行軍的隊伍中找到了孔文,說︰「報告指導員,我回來了。」
這個美國兵從口袋里掏出了兩樣東西︰一張是志願軍優待俘虜的宣傳品,家興接過來看了看,知道這個美國兵的用意。說了聲︰「ok!」,把宣傳品又給李培文看了看。接著,這個美國兵又把另外一卷東西塞到家興手中,家興一看是好幾張美金票子。家興連說了幾聲「no,no,no!」,把美金還給了這個美國兵。
他被打散後就一直躲在一個山洞里,既沒有東西吃,更沒有水喝,又冷得要命,真是饑寒難耐。今天早上,他懷里揣著志願軍的傳單,出洞來踫踫運氣,看能不能踫上中國人?他的運氣還不差,正好踫到了這兩個中國兵。
家興原來就認識軍部俘虜管理處的董翻譯,可他忽然看到董翻譯後面跟著的一個人時,不禁一下楞住了。家興仔細一看,好像是君蘭。但又自語道︰「這可能嗎,是我走眼了?」這兩人呆呆地相互瞧著,瞧著、瞧著都認出來了,就熱淚盈眶地緊緊的擁抱在一起。
「問題就在這里,我們電話連還有幾匹騾馬,可以幫著多帶一點糧食,可步兵連隊就沒有這個條件。在國內打仗還可以就地籌糧,在朝鮮就不可能。美國人有很多汽車運輸物資,還有飛機可以空投。我們有汽車本來就不多,再說在運輸線上,不少汽車被美國人飛機打壞了。」孔文說的完全是實際情況。
于是,君蘭和錦繡又約了愛芬,在教導處找到了班主任,得到的消息是報上去人,名單都已批準了。君蘭到東線兵團當英語實習翻譯,錦繡、愛芬到志願軍野戰醫院當實習醫生,後來補報上去的王有德,也一同批了下來,也去志願軍野戰醫院當實習醫生。實習時間是一年,從1951年3月31日算起。學校集中是3月25日,30日前到部隊報到。從到部隊報到之日算起,一律享受部隊連級干部的待遇。實習期滿,再回到學校辦理畢業手續和分配工作。
「好了,抓也抓回來了,就當樁政治任務來處理好它。」連長听了匯報,想了好一回兒後說。
孔文到底也是大學生,英語的水平也可以的。他知道這個年輕俘虜的反映,就說︰「小李,就給他一塊糖,我們同他交個國際朋友。董翻譯,你告訴他,希望他今後回到美國,能做一名反戰人士。」
這個美國兵哪會吃這炒面粉,用手抓了一把往嘴里送,結果往外噴得一塌糊涂,連他自己的面孔上都是炒面粉。大家都笑了,約翰也笑了。家興對約翰說,我們現在是舀手里所有的最好食品給你吃的。
「兩個小李,就按連長的意思辦吧。但是要按優待俘虜的政策行事,李教員,這事就交給你倆來處理。一是要給他吃飽肚子,二是不許打罵、侮辱他,三是不能給我們自己造成傷害。目前先把他放在一班,行軍時把他帶著。等俘虜管理處上來,就轉交給他們。」孔文也把任務和政策向兩個小李交代明白了。
接下去他還會踫的什麼樣的危險和考驗呢,且听下回分解。
君蘭看到這慰問袋,想起了家興的媽媽叫自己帶的慰問袋。就對家興說︰「媽媽叫我帶給你的、她老人就家親手做的慰問袋,因為今天來這里走得匆忙,忘了帶來,下次有機會見面時再交給你。」
說起這匹棗紅馬和飼養班班長馬虎嘯,兩人之間還真有一段動人的故事。
「照片還給你就還給你。」小梁把照片給了家興,又說︰「李教員,快到指導員那里去,連里召開緊急會議。部隊晚上要行動。」小梁一邊說一邊走,通知各排的排長去了。
風在耳邊呼呼地響著,地面上的物體在快速地往後移動!這騎上快馬的感覺實在太神奇、太美妙,使人太過興奮了!明亮的月光下,家興好似凱旋歸來的勇士,跨下了戰馬。連長、指導員、曲排長、福喜班長、通訊員小梁、小王,還有馬虎嘯,都圍了上來,和家興握手,表示祝賀。電話連的人大部分都會騎馬,但是對家興這白臉書生也能躍身馬背,都認為確非易事,值得慶賀!馬虎嘯對家興眼下的評價︰可以算一名合格的馭手了。所以今天他把棗紅馬備好馬鞍交到家興手里,還是比較放心的。
君蘭又回到教室,看到錦繡,就問︰「錦繡,家興給我來信了,有沒有給你來信?他已提干了,文化教員,正排級。我說他今後還會往上提,最起碼當一個營長、團長。」
媽媽和姐姐把手里的活計停了下來,听說三個人馬上要去朝鮮實習,媽媽就問道︰「去實習多少時間?啥辰光動身?啥辰光到朝鮮?」
「姆媽,是你不對,都是志願軍,應該一人慰勞一個。」蘭珍一說,大家都哈哈地笑開了懷。
「是的,姆媽,我們三個人去朝鮮志願軍部隊實習的報告批準了。今天一來是向老人家報告一下,二來是作一個辭別。」君蘭先說。
「我兒子當了老師,又教人識字,這了了我的心願,老師應該算是人才了吧。我們家興現在是志願軍,是‘最可愛的人’。人家又稱我是光榮軍屬,叫我光榮媽媽。想象這些,我睡夢頭里也會笑醒。」家興媽媽的高興勁是以前從來沒有看到過的。
錦繡跟著說︰「君蘭是去志願軍部隊當英文實習翻譯,我和愛芬是到志願軍野戰醫院當實習醫生。」
這是干什麼?這是美國的一個青年士兵,看來個子很高,他跪在地上也比兩個站著的小李矮不了多少。但這個美國士兵,在戰場上以舉手投降的標準勢擋在面前,難道真的是投降?家興示意李培文,把美國兵手里的「八發步」,就是美國人最新式的、可以裝八顆子彈的步槍舀了過來。然後做手勢叫他站起身,又叫李培文對這個美國兵的上上下下搜了身,但沒有發現有其他武器和刀具。
「姆媽,你做了這麼多的慰問袋是送給志願軍的吧?」錦繡問道。
「一早打哪弄來這麼一個年輕的美國兵?」連長也覺得不好理解地問道。
「是的,我除了禱告天主,保佑志願軍平平安安,還做了幾個袋袋,里面裝點糖果,慰勞、慰勞在朝鮮保家衛國的勇士。」媽媽興趣十足地說。
這兒顯得較為安靜,樹林里一些不知名的鳥兒,開始歡快地在枝頭間嘰嘰喳喳地展翅雀躍。村莊里不少屋頂上的煙囪上,開始向上冒出縷縷青煙。公路兩邊種水稻的梯田里,冰雪已經融化,稻田里冰冷的水面上閃著淡淡的點點白光。兩個小李邁著輕松、快捷的步伐,懷著勝利者的喜悅心情,貪婪地呼吸著這晨間才有的、沁人心脾的、清新飄香的空氣,去完成巡檢線路的任務。
家興還想用英語和他多說幾句,但不知說什麼好,就沒多說什麼。這時,李培文就做做手勢,意思叫美國兵在前面走。這個青年美國士兵就高舉起雙手,乖乖地在前面走著。兩個出去巡檢線路的人,回來時在路上揀了個「外快」,押了個美國俘虜回來。
這個年輕的美國士兵是美國加利福尼亞人,十九歲。去年秋天從家鄉學校里征兵到了朝鮮,分在陸軍第二十四師的一個戰斗連隊。他叫約翰,史密斯,現在是上等兵。三天前,他所在的一個排,守在一個山頭上。中國志願軍的大炮打到他們頭上時,這個排就亂了套,又經中國兵一沖,這個排死傷了一大半,剩下的弟兄們就把他丟了下來,四散逃命。
「是的,這韁繩我說什麼也不能放。我喜愛這匹棗紅馬,如果一松手,馬跑了,這黑夜里,到哪去找。馬跑掉了,我怎麼向馬班長交代;再說連長、指導員的行李、文件都在馬背上,我就是被拖傷了,這馬的韁繩也不可以松手呀!」
「你們馬上要到朝鮮去,帶一只去,見到家興給他,算是姆媽對他的慰問!」媽媽要給兒子一只慰問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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