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真好！」清霞捧著果子，一張小嘴倒是吃得虎實，梳著小辮的小腦瓜朝著清然的胸前撞去，兩人鬧作一團，一點都沒覺著這日子清苦難捱。
許是第一次正兒八經地跑出來，清然對上谷村後山的景色極為沉迷，她有生之年從未見過這樣藍這樣低的天，好像伸出手指就能將白花花的雲彩抓在手心兒里。翠綠的草長勢極為茂盛，遠處不知道還有些什麼好玩的東西。真想去瞧瞧。就這麼會兒的功夫，幾只可愛的小兔子在她的前面蹦走，讓她驚奇不已。這樣悠然的地方一度地震撼她的內心，竟遲遲不願離開。也不知道為何想起了那種「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意境。
「咩……咩……」遠處的羊們吃得倒是歡實，一點都不知道愁，兩人歇息夠了，清然直起身子，仔細地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後又認真地跺了跺腳，這才抬起頭看著一邊拿著小棍的妹妹。
「來，這一身的土，姐幫你。」說著便將清霞拉到身邊，朝著她的拍了幾下。「好咧，咱們走吧，早點把這些畜生帶回去，免得娘為咱倆著急上火。」
「我看也是，好端端的叫咱們放羊，留著娘一人在家我也怪不放心的。」清霞說著，兩姐妹就湊到一起趕羊。
「一、二、三……咦，還少一只。」林清然數了數，似乎有些不確定地再數了一次。做事當然要穩妥些。
「姐，你確定？」清霞皺著眉頭，心里郁悶，不可能少呀。
林清然正色道︰「我去找找。一共十只羊，現在只有九只。」林清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心里直打鼓，倒不是害怕自己吃虧挨罵，主要是心疼張氏和清霞。就是害怕兩人放羊沒什麼經驗出了亂子，她才多加留心的。
「好像少了只小的，我去瞧瞧，小妹你在這看著。」林清然拿著小棍，踩著松垮的草鞋，邁開步子朝著不遠處走去，看看一邊的山溝，又查查深些的草叢，最後在幾棵大樹後面發現了小蹄子被藤蔓纏住的小羊羔。見有人來了，小家伙對著她咩咩地叫著。
「你這小東西亂跑什麼！」林清然躡手躡腳地走上前去，伸出手輕輕地模了模羊羔的頭，然後將它抱起，羊羔一直不安地叫著，聲音有些淒慘。
可算是找到了，要是弄丟了一只羊，大伯母非宰了她和妹妹。林清然抱著羊羔走著，心里卻有著自己的想法。這活兒不能繼續干下去……
「小妹，我找到了！」她朝著正在四處張望的林清霞大聲嚷嚷，然後笑嘻嘻地跑了過去。「這小家伙被蔓藤纏住了。」
「真是感謝老天爺了，姐咱們快些回去吧，誤了時辰又該挨說了。」林清霞模了模小羊羔，擔憂地看了眼姐姐。兩人默不作聲地趕著羊群朝著村兒走去。
還沒到家門口，眼尖的妹妹就發現張氏穿著破布圍裙伸著脖子，一副焦急的模樣朝著兩人緩緩而至的方向張望。
「娘！」清霞大聲喊著。
「哎呦，我的小姑女乃女乃怎麼回的這麼遲，快快送了羊趕緊來吃飯，你爺女乃都還餓著呢。」張氏對著兩個女娃揮揮手，眼楮和眉毛糾結在一起，急匆匆地催著自家的兩個閨女。
「娘，你們先吃吧，我和清霞去送羊去，別耽誤了爺女乃他們吃飯。」林清然小聲說著，眼神澄澈地看著張氏。心里卻不由得嘆氣，這哪里是誤了時辰，時辰剛剛好而已。這哪里是一家子過日子，每日都要活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恨不得找你無數錯處。怕不是爺女乃著急吃飯，是有人著急吃飯了吧。
「那娘先進去，你倆快去快回。羊圈一定要鎖好。你大伯還在那等你們呢。」張氏松了口氣，自家兩個閨女從來懂事，將羊帶了回來，她也便安心了。放羊這活兒就是一回生兩回熟的事兒。
林清然走在前面，面色沉靜，倒是妹妹納悶︰「姐，你咋了，咋個不說話呢？」
「霞兒咱快些走吧，怕是娘親又要听些冷言冷語了。」
兩人心中黯然，自是趕著羊去尋大伯。
「大伯，這些羊送回來了。」清霞松了口氣，朝著羊圈張望。林清然安靜地不吭聲，一副不出頭受欺負的模樣。她原本就該是逆來順受的性子，不能轉變的太快，遭了人家疑心。
「咋這個慢呢？大伯我忒餓了，走吧走吧，回去吃飯了。」林永山將羊圈鎖好，邁著大步朝著自家的方向走去。「你倆快點！」他硬巴巴地說著，恨不得晚去一會兒那灶房里的吃食都被人消滅干淨。
待三人進了正堂，眾人已經開始動筷。「老大快過來！這里給你撥好了的，干了一天的活兒可得多吃些。」劉氏聲音洪亮朝著自家男人招手，看也不看他身邊的兩個女娃。彰顯著對男人的恭順心疼，同時也是做給張氏看。
怎麼樣，我男人就在身邊兒。整日地陪著我！
清然、清霞先是跟著爺女乃道歉，這才乖巧地坐在張氏身邊，只見她眼中含淚，臉色難堪，林清然心里猛地一痛，又無可奈何。
「放個羊叫全家人好等，清然、清霞你倆可真行啊！」林玉眉一邊吃著一邊說著，看上去有點煩。
「老姑要不下次你陪我倆去，有你管著我倆肯定不會遲的。」林清霞眨著大眼楮，開始回嘴。
張氏垂眸，小口吃著，然後用筷子敲了下閨女的碗︰「快吃，別亂說話。」聲音輕柔小心。
「放羊的活交給倆娃？」林康福咂巴著嘴，微微蹙眉，一旁的二嫂連氏笑臉逢迎地侍奉著。
「爹，大嫂只是讓霞兒和然兒歷練一下，左不過帶出去十幾只羊。」連氏一邊為二老布菜，一邊說著。
「恩。」听了連氏的話老爺子想了想，不再開口。一邊的崔氏卻嘆氣，瞧了眼自家大兒子︰「永山，我說這羊就別弄了，家里得了兩只羊羔已經很好，農家還是以好好種地為主，搞那個副業可別累壞身子。」崔氏自然心疼兒子，家里的農活，主要由著幾個男人照看著，又不是極缺錢，養個羊也不容易。不是劉氏攛掇，也不會一養就是幾年。
「娘，那可不成，永山可喜歡這活了。」劉氏一听急忙說著，然後含沙射影地嘆氣︰「要不是家里男丁不多，又何苦天天讓娘擔心著。」
「你看看，就屬你這小嘴兒厲害。」崔氏笑著，也沒在答話。
「左不過總有些吃白飯的。干得少分得多。」林秋兒在一旁嘟囔著。倒是堂姐林夏兒坐在連氏身邊臉色不悅︰「吃飯就吃飯，一家子總唧唧歪歪什麼。好容易回來住一陣子，只听某些人嘴里跟放了糞似的。」
「夏兒，你給我老實的。」連氏趕緊扯著她，眼神帶著警告，這大閨女前年嫁了村里的小伙，兩家住得不遠，倒是經常回家省親，性子好強正義，心氣兒也高。更看不得那些所謂的規矩門面，不是相中了人家方家的小伙，斷然不會嫁在老姑林玉眉前面，反正嫁也嫁了。除了還未生娃，倒是管家的本事學了不少，經常在林家和方家來回攛掇，管這管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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