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遲早要出事 第六十章 波瀾生

作者 ︰ 求之不得

第六十章波瀾生

敬帝要給邵文槿,賜婚?

怎會如此突然?

舉至唇畔的酒杯兀得懸在半空,阮婉怔怔望向邵文槿。邵文槿臉上是慣有的沉穩,此時卻全然沒有笑意,不知低眉作何思量。

而敬帝金口一開,邵將軍聞言起身,聲音洪亮有力,「犬子婚事竟還勞煩陛下和娘娘記掛,末將感激不盡。」低頭行抱拳禮謝恩,舉手投足皆是封疆大吏風範。

敬帝擺手,「愛卿腿疾不便,快坐。」

陳皇後也笑容款款附和,「邵家一門忠勇,邵將軍征戰殺場數十載為南順立下赫赫戰功,文槿是邵將軍長子,本宮略盡綿力也是應當的。」

陳皇後頓了頓,看了看懷中的宋頤之,語氣又越加溫婉了幾分,「文槿長頤之兩歲,本宮素來都拿文槿作內佷,文槿的婚事自然放在心上。」

陸相等人何等眼色,敬帝和陳皇後的意思如此明白,陸相便帶頭起身恭賀,「恭喜邵將軍,賀喜邵將軍!」

劉太尉緊隨其後,「陛下和娘娘賜婚,邵將軍好福氣!」

傅相亦是捋了捋胡須,「邵大公子年少有為,微臣在京中多有所聞,也不知是哪家千金得了陛下和娘娘青睞的?」

三月末,西昌郡王進京,陳皇後有意撮合邵文槿與西昌郡王愛女扶搖郡主的婚事,不想被睿王意外攪和,此事後來不了了之。今日殿中更無人會主動去觸敬帝和陳皇後的眉頭,便都各個心照不宣,佯裝不知。

高太尉也作賠笑,「傅相所言極是,邵將軍大喜!」

邵將軍拱手巡禮,笑意盎然道,「全憑陛下和娘娘做主。」

敬帝大悅,帶頭舉杯,殿中就紛紛起身,飲盡杯中美酒。

「大哥!」邵文松心中高興,歡欣鼓舞看向邵文槿。

殿中燈盞琉璃,邵文槿側顏隱在燈火里旁人看得並不真切,而邵文松離他最近,卻分明見到他眉梢暗淡,臉色鐵青。

邵文松微怔,以為自己看錯,錯愕回眸時自顧飲酒。片刻之後,再緩緩瞥目看他,竟又見他置于身側的手,死死攥緊。

邵文松目露遲疑,大哥從來都是極有分寸的人,敬帝和陳皇後賜婚,父親欣然接受,他卻隱忍不發。

邵文松心中一滯。

大哥本意是不願的?!

而宋頤之先前一直賴在陳皇後懷中,他同文槿要好,父皇要給文槿賜婚,他就笑得歡暢無比。再听聞眾人說得起興,他便害羞往陳皇後懷里鑽,「母後母後,文槿成親,我也要成親。」

阮婉駭然抬眸,竟險些失手打翻桌上的杯盞。心驚膽顫,生怕有人稍不留神,又會鬧出哪般妖蛾子來!

遂而目不轉楮望著宋頤之。

陳皇後卻明顯被宋頤之逗樂,將愛子緊緊摟在懷中哄道,「再過一年,等頤之加冠就成親。」

宋頤之認真听著,而後拼命點頭,便又果真歡歡喜喜看向阮婉。

阮婉呲牙,狠狠剜過他一眼,他才又笑呵呵撲向陳皇後懷中。阮婉心頭微舒,才覺手心都已滲出些許冷汗。

端起酒杯,略飲一口壓驚,卻見對座的邵文槿倏然起身。

邵文槿?

他做什麼?

阮婉錯愕移目,便見他是往殿中去的!

邵文松亦是一頓,驚愕望了望邵文槿,又遲疑望向父親。

邵將軍竟也不做聲,只是嘴角浮起一絲淡然笑意,唯有平素熟悉的邵文松才認得。

而見得邵文槿突然上前,敬帝抬眸,殿中便霎時安靜下來。

邵文槿行至殿中,目光澹然,「陛下,文槿自幼時起就常听父親教誨,邵家一門深受皇恩,理應征戰沙場,為國盡忠。文槿有幸得陛下娘娘厚愛,時有出入宮中,行走御前,皇恩浩蕩,無以回報。然父親位至大將軍,統帥兵馬,號令三軍,文槿只得望其項背。如今,入朝為官不足一年,微臣自知資歷低淺,建樹尚無,何敢娶妻?願請陛下收回成命,待得他日建功立業時,再向陛下請旨求親!」

邵文槿一語既出,擲地有聲。

敬帝緩緩斂了笑意,凝眸看他。

他卻恭敬行禮,不卑不吭。

殿中諸座紛紛側目,杯盞滯在手中就不在少數。

邵將軍臉上笑意更濃,小酌一杯,酣暢在懷。

阮婉竟也莫名莞爾,心中就似泛起道道秋水漣漪,靜不下來,也掀不起大的波瀾。由得心中歡愉,順勢掩袖,仰首飲盡杯中佳釀,酒香便順著呵氣幽蘭,浸入四肢百骸,細致回味。

唇間也猶若抹蜜。

陳皇後微微瞥向邵文槿,正欲開口,敬帝卻擺手打斷,和藹道,「文槿可是有了心儀女子?」

「陛下!」陳皇後心中大震,口吻里暗攜了幾分急促。

敬帝好似未聞,「朕是應當先問文槿的,皇後本是好意,文槿若有心儀女子,日後豈不怨朕?」

敬帝有意搪塞,陳皇後不好再接話,隱隱面色不虞。

帝後心生罅隙,陸相察言觀色的本事便突顯出來,當下起身,朗聲大笑,朝向邵文槿道,「陛下方才所言,老臣深以為是!文槿,心儀哪家千金,大可在陛下和娘娘面前道起,有陛下和娘娘做主,成一樁天作之合的美事,豈不妙哉?」

劉太尉和高太尉立即出聲迎合,先前殿中的尷尬氣氛就不覺掩去,眾人紛紛笑作一團。

「文槿,但說無妨。」敬帝就也笑容可掬。

阮婉也直直望著他,心中好似緊緊揪起,不知他會作何應聲?慌亂里,怕他開口說一個名字,心間些許苦澀。又似微微期許,希望他說出一個名字,才不會被敬帝當眾賜婚。

更似,她明知不可能的,旁的緣由。

忐忑之余,斂住鼻息,盡量讓自己的呼吸不帶輕顫,再端起酒杯,借著飲酒,掩去不安。

邵文槿斜眸瞥過阮婉,隱在袖間的手便死死攥緊,深吸口氣,再抬眸看向敬帝,眼神堅定不移,處變不驚。

「微臣赤心報國,並無閑暇心思在兒女私情,哪有心儀女子?」悠然笑意,就似自嘲,旁人看不出端倪。

阮婉臉色微緩,止不住的笑意,杯中的酒就越發有了滋味。稍稍回神,又悵然若失,他並無閑暇心思在兒女私情,也無心儀女子,阮婉悵然若失。

先前的好滋味又失了幾多,只覺心中憂喜參半。

凝眸看他,更覺看不懂。

而敬帝卻聞言就笑。

陸相等人也便跟著笑起來。

敬帝龍顏大悅,衣袖一揮,高昂執杯,「好!這才是我南順好兒郎!!邵文槿,等你建功立業,朕再親自給你賜婚!」

邵文槿立即應聲,「臣領旨!」

身姿挺拔,硬朗英氣,渾厚有力的聲音良久回響在殿中,便好似另一種悅耳天籟。

阮婉目露不舍,低眉飲酒,臉色竟然一紅。

好兒郎?

他襯得起。

……

殿中亦是贊許聲四起,就連邵將軍都面露喜色,頗以為豪。

陳皇後的面色也稍稍舒緩了些,宋頤之不停喚著母後母後,又拿瓜果喂給她吃,陳皇後心情才漸漸好起來。

高太尉的不悅就悉數憋在心中。

高入平哪點不如邵文槿,憑何好處全都落在邵文槿頭上!

說得難听些,邵文槿是抗旨不尊,敬帝不過是給足了邵隆慶顏面而已!

高太尉心中越想越氣。

陸相戲謔一笑,旁人看不出,他還會看不出?

朝堂之中,向來是昭遠侯與邵隆慶斗,他與高太尉斗,對方一言一行所謂何意他都清楚得很。

高家日漸衰敗,少不了他在其中推波助瀾。

眼看高太尉如此憋屈,陸相自然要抓住時機落井下石。

兩人本就在對座,陸相遙相舉杯,「听說高入平年前才娶了同州刺史的孿生姐妹,可真真是好福氣!」

高太尉的面色鐵青就驟然變紫。

高入平非要娶同州刺史之女,還是一對雙生姐妹花,此事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听聞高入平還險些因此事與家中鬧僵。

高家再衰敗,也是南順老牌的豪門貴族,區區一個同州刺史在高家眼中根本一文不值。家族之間的聯姻向來都是常有的手腕,如今高家每況日下,更應該借由聯姻保住在朝廷中的地位,高入平卻非要去娶同州刺史的女兒。

高太尉還拿逐出家門一事威脅過入平!

但高入平的 脾氣,我行我素,十頭牛都拉不住,所幸生米煮成熟飯。木已成舟,就容不得反悔!

高太尉氣得休了一月早朝。

此事也在朝中傳為笑柄,好容易時過境遷,淡出旁人視線,陸相卻分明有意挖苦,高太尉臉色就要掛不住。

彼時邵文槿已然落座,阮婉又素來不喜高入平,陸相的落井下石,阮婉反倒覺得好笑至極。想起高入平那幅模樣,竟然也有沖冠一怒為紅顏的時候,阮婉嘆為觀止!

樂極生悲,唏噓之時,卻見寧叔叔拱手起身,「陛下今日興致正好,微臣也有一事斗膽相求。」

寧正向來寡語,此時殿中開口,周遭就都靜下聲來。陳皇後也面露疑惑,寧正少有在御前相求,但大凡相求定是與昭遠侯有關。敬帝遂也抬手示意,「寧愛卿無須多禮。」

阮婉笑容驀地僵住,就听寧叔叔在身旁言道,「昭遠侯難以啟齒,就托微臣在殿中相求。」

四圍目光盡數投來,就連敬帝也詫異「哦」了一聲,阮婉只得尷尬賠笑,寧叔叔這是耍她嗎?!

未及多思,寧正繼續開口,「三月里,西昌郡王攜愛女扶搖郡主進京,曾在宮中與侯爺有過照面。侯爺一見傾心,夜不能寐,反復思量半年有余,才托微臣想陛下請旨求親!」

阮少卿?請旨求親?!

素來眼力超群的陸相已然目瞪口呆,以圓滑著稱的劉太尉啞口無言,清心寡欲的傅相瞠目結舌,就連先前正在惱羞成怒的高太尉都呆若木雞。

陳皇後全然愣住。

敬帝更是忘了應聲。

阮婉自己都錯愕不已。

而邵文槿方才落座,無覺身心都似被重物狠狠撞擊,悶悶作疼。臉色,手指越收越緊,心中涌起的煩悶,就似團團簇在胸膛的火焰,肆意灼燒。只一瞬間,面籠寒霜,心情驟然跌至谷底。

阮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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