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遲早要出事 第三章 加冠禮

作者 ︰ 求之不得

第三章加冠禮

二月初春,堤岸疏柳新塘。南順京中暖日晴風,草芽漫漫,庭前隨處可見三兩繞指輕舞的杏花。

宮中的迎春會慣有三日,雖是陳皇後一手操持,但細致之處也難時時照料。陳皇後又喜靜,除卻每日晌午的正戲,便少有露面,大抵由貼身宮人代勞。直至第三日尾聲才在宮中設了晚宴,留的還都是平日里走動親近的晚輩。

阮婉就在晚宴時听人提起邵文槿此番奉詔回京行,是敬帝要為他主持加冠禮。

男子二十加冠,視為成年。

按照舊有習俗該有父親主持,在家祀宗廟中進行,並邀國中德高望重的權貴親授加冠之舉。

邵家一門忠勇,邵將軍征戰殺場數十載為南順立下赫赫戰功,是敬帝的心月復權臣。邵文槿又身為邵家長子,敬帝要為他加冠無可厚非。加之去年年關邊疆告急,邵將軍奉旨在外應付戰事就欲推後。不想敬帝直接下詔著邵文槿回京,要親自替他置辦加冠禮,足見對邵家的厚澤和有心。

若是換做旁人,阮婉覺得並無不妥。

但一想到這人是邵文槿,心中就頗有微詞。眼神不悅掃過殿堂之中,邵文槿其人。想來從邊關折回得倉促,前日進宮只是向陳皇後請安,近日還要忙于應對禮部籌備瑣事。

阮婉嘴角輕蔑勾起,有何了不起的?幼獸-成年洪水猛獸,究其本質還是禽/獸一頭。

小傻子卻笑得歡喜,「等少卿滿二十,父皇也定會給少卿主持加冠禮的,父皇和母後都喜歡少卿。」

小傻子所言的確不假,許是爹爹過世得早,她一人在京中無親無故,敬帝和陳皇後待她甚為親厚。爹爹生前便是敬帝的左膀右臂,在朝中故交又多,眼見敬帝尚且如此,這些世伯待阮婉更為寬容,是以她在京中的胡作非為,鬧得再沸沸揚揚也無人問及。

只是突然聞得「二十」字眼,阮婉略有怔忪,只怕等到那時,自己已然回了長風換少卿來此地了。

遂而解頤。

晚宴設在正廳,席間鸞歌鳳舞,觥籌交錯下熱鬧不已。正逢陳皇後望向此處,見他二人言笑正歡,就緩緩掩袖端起酒杯致意,舉手投足溫婉賢淑又不失端莊得體。

阮婉會意起身,恭敬執杯陪飲。

南順佳釀煮元酒素來有名,听聞悉數出自富陽許府酒莊,其中的皇室專供更是千金難求,一年都不過產幾壺。果然只消清淺一口,酒香醇厚便順著呵氣幽蘭沁入四肢百骸當中。

落座時,思緒飄然回到去年。

男子二十加冠視為成年,女子十五及笄則是大禮。

阮婉便是在去年九月及笄的。

彼時專程趕回長風成州,同娘親和少卿一處。娘親給她束發配簪,略施了粉黛胭脂,平日里習慣了男子打扮,難得換回女裝就對著鏡子看了許久,竟有些恍惚。

「越大越臭美。」少卿本在一旁靜觀,此刻也俯身映入鏡中,人和話都煞風景得很。阮婉幽纓眸,一記眼刀剜過,少卿不禁啟顏。少卿與她是孿生兄妹,若非熟悉之人根本難以看出端倪。阮母便也溫和一笑,縴手柔荑拂過她額間青絲,娓娓嘆道我家婉兒大了。

言外之意,是到出嫁的年紀了。

阮婉稍楞。

少卿卻是緩緩斂了笑意,眼眸微沉,是我誤了婉婉。

少卿幼時大病過一場,後來身子一直不大好,大夫再三囑咐多調養。南順臨水,氣候悶熱潮濕,他身體不適到了便呼吸不暢咳嗽不止。爹爹突然過世,要有子嗣送終,阮婉就扮作少卿去了南順,又替少卿襲了昭遠侯爵位。

到如今,一晃三年,她這個半吊子的昭遠侯做得「游刃有余」。

……

出得宮中,阮婉還隱隱有些醉意,便倚在馬車角落里,微微撩開簾櫳。街道兩端的繁華夜景處處綺麗,水鄉特有的柔和又與清風晚照融為一體。南順京中的富庶確是長風無法比擬,但南順再好也不及成州,成州有哥哥和娘親。

車內沒有旁人,阮婉放下簾櫳,盈盈目光下細語呢喃,「阿心,我想家了,也不知娘親的咳嗽好些了沒?」去年回去就時常听到娘親在夜間咳醒。

葉心莞爾,輕聲寬慰,「小姐不是才收了夫人的家信?夫人和公子都好,再說,還有忠伯在成州照顧,小姐無需擔心。」

忠伯是阮家的老僕,自阮婉記事起就在家中服侍。

那時娘親由得身份緣故一直爹爹留在南順京中,阮婉和少卿兩兄妹就隨娘親生活在成州。家中的僕從不多,除卻葉心葉蓮兩姐妹,多是忠伯操勞。

阮婉記得那時爹爹每隔半年會從南順回來看他們母子三人,爹爹和娘親感情很好,更會耐心教少卿讀書寫字。

少卿長大是要是繼承爹爹侯位的。

相比起少卿,爹爹卻是更寵她一些。

她不喜女紅,就不用規規矩矩學女紅,她沒有旁的愛好,從小喜歡畫畫,爹爹就四處搜羅了名家典藏給她。她看得多,臨摹得多,畫得便也多。後來遇上長風名家紀子,對她甚是喜愛,又覺得她頗有天分,竟破例收了她做女徒弟。

阮婉更是一門心思撲在作畫上。

原本就有天賦,又師承紀子,博取眾家之長,勤于練習,短短幾年畫意突飛猛進。十二歲時,以公子宛的名號所作的一幅風藍圖流出,從此聲名鵲起。

阮婉便也是在那年遇見的宋頤之和蘇復。

說來都是敬平九年的事。

爹爹原本應了九月生日回成州看她,結果事出有因無暇抽身。她甚是想念爹爹,竟背著娘親和少卿悄悄一人跑去南順。少不經事,又不曾遠行過,抵達慈州時身上錢袋被人盜走,月復中饑腸轆轆,偷拿了街邊的饅頭被人追打,落魄不已。後來遇見宋頤之,給了她一個饅頭一吊錢,四年來,她便一直記得宋頤之的好。

可慈州離京中尚有幾日路程,宋頤之給的一吊錢在路上很快用完,行至富陽時所剩無幾。

恰好見街市里有一墨館,文人雅士在此雲集品鑒,其中不乏書畫交易。阮婉熟悉各家畫藝,又自小耳濡目染,一看便知真假優劣。旁人瞧他不過清秀小童一個,卻一翻頭頭是道模樣,就紛紛出題考她,不想她應得行雲流水。

行雲流水中,畫風技藝又可見端倪,興致之處,還提筆蘸墨點了點,功底可窺一斑。

墨館館主眼前一亮,不由嘆息可惜年歲尚小,稚子無知,否則館中倒是該收藏佳作一幅。阮婉靈機一動,聲稱先前皆是自公子處听來,用筆也是我家公子教的,先生可願看看我家公子畫作?墨館館主笑而稱好,心想又是何處隱世之人遣了小童前來試探。

阮婉借了取畫之名離開,可兩手空空連副紙筆都沒有,窘迫之時行至醫館門前,恭敬有禮問道,「姑娘,可否借您醫館中的筆墨一用?」

館中的醫女正忙于把脈,冷眸掃了一眼,應道隨你。阮婉感激不盡,即是如此在富陽認識了秋娘。

小小個頭不及書案,就將宣紙鋪于地上,自己安靜跪坐在一旁,嘴角咬著筆頭低眉沉思。號脈間隙,秋娘不時側目瞥她,阮婉渾然不覺。

研墨時憶起初至慈州,黃昏江上煙波四起,陽光透過雲層投出波光粼粼,遠處的落霞便好似慵懶般流轉在初秋光景里。清輝斜映下,船篙擊水旁,連綿山體碧綠如藍,就連帶著岸邊的風也好似湛藍一般。

胸中有成竹,落筆時一氣呵成。

水墨畫最是講求寫意神韻,墨館館主看了又看,嘖嘖贊嘆,這般畫風絕非朝夕之功,你家公子是?

阮婉微微揚起下顎,明眸青睞,公子宛。

風藍圖就是公子宛的成名作,風靡一時,文人雅士都在談論露面的公子宛是何方隱士,話題經久不息。

阮婉留足路費,折回醫館同秋娘辭別時將剩余的銀兩悉數放在書案上,先前就在堂中听聞秋娘是贈醫施藥,她也能盡棉薄之意。

秋娘仿若不知。

途徑入水時又遇到了蘇復。

她女扮男裝替人出頭理論,口中振振有詞,高談闊論卻不知月事初至。四圍哄笑聲驟起,阮婉尷尬至極,羞得臉色通紅,眼中盈盈水汽。窘迫難堪之際,有人輕解外袍,錦緞羅織上的暖意就順著肌膚絲絲泅開在心里。

蘇復素來寡言少語,也不介意周遭目光俯身將她打橫抱起,離開熙攘人群。

阮婉微滯,心中泛起過的漣漪,良久之後遂才偷偷抬眸打量,一襲清秀俊逸剪影便悠然映入眼簾,翩若謫仙。

……

多思,馬車已緩緩行至昭遠侯府。葉心扶她下了馬車,門口小廝迎了上來,侯爺,葉蓮姑娘回府了。

葉蓮從富陽回來?阮婉眉間微蹙,平日里秋娘都會留葉蓮在富陽醫館中幫襯幾日,怎麼會這麼快回來。

果不其然,葉蓮目有憂色,將錦囊原數奉還,「二小姐,富陽以南的曲莊爆發春疫,短短數日就擴散到臨近三縣。秋娘只說疫情怕是遠不止如此,已連夜動身趕往曲莊。富陽周近附近藥材稀缺,藥商又囤積居奇,秋娘托我將銀子帶回,請侯爺設法籌些藥材送往曲莊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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