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李少衍
原物奉還?
阮婉將信將疑,緩緩揭開畫卷,熟稔的墨跡筆鋒清晰映入眼簾。果真,是自己從前那幅風藍圖!
眸間一滯,遲疑望向李卿。
早前的風藍圖在李卿手中,李卿是榮帝的人。
掉包風藍圖的人,竟然是榮帝?!
阮婉倒吸一口涼氣,腦海中之中模糊的細節便逐一串聯在一起。
無論是問她回驛館取風藍圖,還是讓她開口說出掉包後的風燭殘年,更有甚者,便是她最後抵要說法。若非榮帝再三追問,她是會听從姜大人的勸誡,點到為止。
如今想來,無一不是是榮帝在背後推波助瀾。
彼時身在其中卻渾然不覺,只道是六子聯手演的幕幕好戲,直至方才李卿一語道破,才曉內有乾坤。
換言之,榮帝打從宮宴伊始就已有安排,譬如家宴,譬如下旨維護宋嫣兒,都本在榮帝的掌握之中,她倒好似在其中亂攪了一池春水,讓一場大發雷霆看起來更合情合理。
無論今日宮宴上,自己有沒有胡鬧一通,該發生也定然會發生。
就好比風燭殘年圖一定會惹怒榮帝,榮帝一定會借機賜宋嫣兒一道聖旨做屏障,也同時敲山震虎。
……
倒是她,在榮帝面前班門弄斧,阮婉不禁唏噓。
縴手合上畫卷,心中尚有疑惑,就開口問道,「卿公公特意走一趟,便是來還風藍圖的?」
她是不信的。
榮帝做得滴水不漏,根本就沒有必要送還風藍圖給她,更無需專程遣人將前因後果說與她听。
份外多此一舉。
李卿聞言便笑,「侯爺您是聰明人,陛下讓我來交還風藍圖,無非是想告訴侯爺一聲。他早前答應敬帝陛下的許諾,一定會做到,今日宮宴便是誠意。煩請昭遠侯回南順轉告給貴國敬帝陛下,嘉和公主在長風,只會安好。」
李卿開門見山,阮婉便也跟著笑起來,「本侯知曉了,卿公公放心。」
榮帝有心了。
今日宮宴設局之事,若不解釋清楚,她對六子的猜忌只會更甚,等同于南順對六子的猜忌更甚。
往後無論第幾子即位,與南順的關系從一開始便有一道裂痕。
如今知曉了來龍去脈,又有榮帝的金口玉言作保,反倒覺得六子也並非傳聞中那般不堪。加之榮帝殺雞儆猴,幾人也不敢輕易亂來。
榮帝要護李朝暉,也終究還是要替其他兒子打算。
委實用心良苦。
言及于此,阮婉也不再多問,低眉系好畫卷上的絲帶。不想輾轉多年,這幅風藍圖竟會以這種方式又回到了自己手中,幾分讓人哭笑不得。
風藍圖是公子宛的成名之作。
對她來說意義大有不同。
失而復得,就彌足珍貴。握在手心里,唇畔的笑意浮起,便好似夏日雨後清新的初荷。
一席話功夫,車輦自殿出發,一路行至宮門口。內侍官不允許輕易出宮,李卿卻還似有話沒有說完。
「阮婉,還有一事是我要同你說的。」
他喚她阮婉,阮婉並不稀奇。
李卿從前與晉華一處的時候,兩人便已認識。而此番葉心先行到京中,也是托了李卿的緣故才打听到晉華確定下獄的消息。
于公,他喚她昭遠侯,至于她為何是南順的昭遠侯,卻一概不問,輕重拿捏有度。
于私,他便喚她阮婉,那定是同晉華有關。
阮婉會意吩咐江離將車輦停在一旁,讓後面的車先走。
李卿才道,「沈晉華自幼養尊處優,才從大理寺出來不到兩日,要再下獄呆上一年半載只怕吃不消。南順諸人在場,陛下多有顧慮,才會讓沈晉華下獄。若是你去向陛下說情,陛下定然會赦免沈晉華,他也免得牢獄之罪。」
原來,有人特意留下來,是來替沈晉華說情的。
想起葉心今日所言,卿公公似是對懷安侯上心得很。阮婉不覺一笑,「李卿,即便你不來特意交待,我明日也是會進宮向榮帝陛下求情的。」
晉華的事她豈會不管?
只是榮帝才開口讓他領罰,她哪里好當下就去說情,讓人看出旁的端倪,于事無補,還過猶不及。
她本意就是等明日尋個機會說的,不想有人心中裝了事,不同她說好,便不安穩。
聞得阮婉所言,李卿微滯,又飛快斂了情緒,好似漠不關心道,「沈晉華是陛下的愛臣,我不過是揣摩聖意,替陛下分憂罷了。」
阮婉輕笑,低眉佯裝不覺。
過往就覺李卿同沈晉華兩人有些別扭,卻又說不出哪里別扭,近來沈晉華兩番下獄,卻都是李卿在為其奔走。
李卿有意隱瞞,阮婉也不多問。
待得李卿起身要走,阮婉又遲疑開口,「李卿,晉華先前為何事惹怒了榮帝?」竟到了秘密下獄的地步,晉華這種老好人,又是榮帝的親信,阮婉百思不得其解,而之前問他,他又打死不說。
李卿微頓,看她一臉憂色,踟躕片刻,才道,「他同人私奔被逮住了。」
私奔?阮婉簡直匪夷所思。
沈晉華會同人私奔?這哪里是他認識的晉華?
阮婉正欲再問,李卿卻已回絕,「侯爺若是想知道更多,不妨自己去問他。還有一事,侯爺切莫告訴沈晉華,我來尋過你求情。」放下簾櫳,點頭致意後就告退離開,也不給阮婉留開口的時間。
阮婉尚未回過神來,沈晉華這般老實,恪守禮儀教條的人會竟會私奔?
他究竟看上了哪家姑娘?
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做主。以晉華的家世、人品和條件,若是上門提親,該是少有人回絕的。
阮婉一臉霧水。
私奔做什麼?(Mar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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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阮婉一早便進宮求見榮帝,直接向榮帝說明來意。
懷安侯沈晉華是長風國中的迎親使,明日便是七殿下與公主大婚,突然少了懷安侯身影,亦或是臨時換了旁人,都不好看,也定是要遭人猜忌的。再說,少卿當日也有過錯,還請陛下開恩赦免懷安侯。
求情說法有許多,要挑,便挑听起來最無法拒絕的一種。
是南順怕遭猜忌,而不是榮帝有意包庇沈晉華,這席話就說得委實漂亮。
榮帝自然龍顏大悅。
原本他就在思量尋何種契機將沈晉華放出,阮少卿已然字斟句酌,他只需順勢下台階即可。
阮少卿審時度勢,又懂何時進退,既昨日宮宴之後,榮帝對她的喜愛也就更多了幾分。
「少卿聰明懂事,過往就听聞敬帝多番贊賞,朕亦同感。……」
阮婉受寵若驚,只道惶恐,榮帝便留她在宮中用午膳。其間閑話幾許,問起了敬帝和陳皇後近況,也自然有煜王和睿王的,阮婉知無不言。
說到宋頤之,榮帝卻頗有感觸。
「听聞睿王從前是極聰明的。」言及此處,不甚惋惜。
阮婉便道,「睿王心思單純,大多時候像六七歲孩童。雖不如旁人心智健全,也懂孝順君上和娘娘。」
听得出,她是真心實意。
她也從未覺得宋頤之如何。
榮帝不住點頭。
聊得投機,一頓飯就吃了許久,晌午過後阮婉才離開宮中,听聞傍晚時候懷安侯就從大理寺中放了出來。
阮婉心中其實感觸頗多。
長風六子奪嫡,李朝暉不易,榮帝更是不易。
既要護住世家顏面,又要護得子女周全。
相反,南順皇室就要平靜得多,敬帝只有煜王和睿王兩個兒子,還都是陳皇後一人所出。
同胞親兄弟,又沒有世家利益做糾葛,便沒有長風這般斗得血雨腥風。
思及此處,心中不免一頓。其實听聞宋頤之之前同煜王也多有不合,煜王待宋頤之憚度,阮婉其實心中有數。
變傻,興許對宋頤之是好事?
兀得想起送親那天,小傻子哭得那副模樣,阮婉心中隱隱一痛。宋嫣兒同他自幼感情就要比煜王好,也終日頤哥哥,傻哥哥這般喚他,他笑得委實歡喜。
小傻子身邊要好的人不多,如今宋嫣兒遠嫁長風。
她才見過少卿,想來不需多久就會換少卿回到南順京中,小傻子日後又會如何?
除此之外,再同他稍好些的,便只有邵文槿了。
阮婉幽幽斂目,不應該攔著宋頤之同邵文槿親近。
……
京城本是是非之地,哪有不透風的牆。
清早昭遠侯就去了宮中一趟替懷安侯求情,榮帝依言赦免了懷安侯的消息,晌午便不脛而走。
對于阮少卿特意去宮中的舉動,長風諸位皇子沒有人會說她好,反倒是南順得了便宜,虛偽行事。但沈晉華卻是賺足了不少人情,稍晚回到府中,諸子都已遣了人來探望。
只好一一謝過,擋在門外。
苑內,阮婉顧目而笑,「瞧瞧,我天生就是做惡人的命,你就是做好人的。」言語里盡是打趣。
沈晉華忍俊不禁。
阮婉順勢起身,湊到他跟前,「說,先前是要同哪家姑娘私奔來著?」
沈晉華驟然一僵,「你听誰說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竟然連我都瞞著,晉華你不厚道,讓我來猜……」第二個猜字還未出口,就聞得身後一聲輕喚,「哥哥。」
哥哥?
阮婉詫異回頭,沈晉華,何時又有了個妹妹的?
她怎會半分都不曉得?
再緩緩看向沈晉華,也似是一臉尷尬,卻又不敢正視身後的女子。眼見阮婉看過來,沉聲道,「昭遠侯先回吧,我日後再親臨道謝。」
晉華該有難言之隱,阮婉只得作罷,朝向他「妹妹」點頭致意,才轉身離開苑中。
臨到盡頭,卻听有人開口喚了聲「晉華……」
阮婉怔住,剛才那一聲里,分明,又是難言之隱。
阮婉不好多留,快步離開。出得門口,兀得想起李卿昨日所言,「他同人私奔被逮住了。」
彼時她覺匪夷所思,沈晉華這般老實,恪守禮儀教條的人竟會私奔?而以晉華的家世、人品和條件,看上哪家姑娘需要私奔?
當下,阮婉突然駐足。
方才兩人的言行看在眼中,阮婉猛然捂住嘴角,心中大駭。難道……晉華是同他妹妹私奔?
掩飾不住的詫異,腦中就似渾然不知所想,有人就站在拐角處笑吟吟看她,她都險些撞上。
幸而對方折扇一抵,方才避過。
阮婉只覺失禮,正欲抬眸道歉,映入眼簾的卻是那張甚是討厭笑臉,「呀,昭遠侯,好巧,又見面了~」
長風榮帝第四子,李少衍。
巧你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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