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真人如今乃是虛無的神魂姿態,所以他那虛幻的身軀是沒有任何重量的。盡管他雙腳所觸的是勉強揉在一處的一小撮泥土,卻依舊能安然立在上面。
只是,當文水真人心中的恐懼在四周散開後,那一小撮泥土卻因為虛幻的身軀的顫抖,竟然被那莫名的恐懼之力而震碎掉,直接從半空中掉落下來。
「是的,玉石鎮!」文水真人慎重其事的說了一遍,腳底的那一小撮泥土掉落後,他便直接站在假山旁的一塊石頭上。但他挺直了身子,保持了與方才蹲在小山上的一樣的高度。
將那番話重復了一遍,文水真人便是標明的內宗道人那般,臉上恐懼的神色逐漸消散,進而顯露出興奮期待的神色來。
是的,這就是內宗道人!
不管面前的敵人如何強大,曾令他們如何的恐懼,他們在那片刻的恐懼消散後,便會以那敵人為越目標,然後帶著興奮激動的心情挑戰他。
沈良看著故意挺直了身板的文水真人,听到他提起玉石鎮,不由得想起之前在那山洞里遭遇到的一切。
「那次在這污濁卑微的世俗間停留,不過是一百多年前秉承師父的意思,在正式成為內宗道人外,幫著化外宗取回一樣寶物。誰知在路過玉石鎮時,我便遇到了一道十分詭異的黑影,那是在內宗未曾見過的文水真人提到此處不由得認真說道,「雖說是一道黑影,卻是擁有靈智的物體。當時我運用倨傲的內宗力量時,感應那道黑影中藏著什麼東西
文水真人描繪下的黑影,沈良肯定就是解開自己體內封印的那道黑影。狡猾而又殘忍的黑影,讓人根本揣摩不透它的意圖。
「‘很抱歉,你必須在這里死了。’當時那道黑影帶著歡快的語氣對我說著,語氣中那股殘忍的味道我至今都還記得。說完這話後,那道黑影便縮回了地面。任憑我如何查探,再也搜尋不到黑影的任何氣息文水真人嘆息道,帶著略微遺憾的口氣說道,「我原本以為不過是世俗間無知妖邪的妄語,想著快要回去內宗,便將一路往回趕著。誰知,到了安石城我才現,那道黑影所說不假
沈良對那道怪異黑影的認知,與那文水真人倒無太大的差別,狡詐而殘忍,擁有莫名的惡趣味。而且對那道黑影而言,盡管會狡詐的玩弄世俗螻蟻們蠢笨的心思,但卻不像是對于惡趣味會食言的黑影。
「走到安石城此地時,我這才現其實自己已經死了。我的身軀被一條流動的黑影切斷,下半身軀留在那顆大樹旁,而上半身則是在安石城內另外一處較遠的地方。那道黑影如何在留下的那道細細黑影並切斷我身軀,我究竟是在何時死去的,而我的上下半身究竟是在哪里分開的?」
「這一切,我都如世俗間螻蟻一般,蠢笨無所知。那時我唯一清楚的,就是那道黑影之前對我說了一句話,而現在我死了
「僅此而已!」
文水真人的神魂蹲在那石頭上不懂,保持著與沈良同樣的高度,對于曾經死亡那事唏噓感嘆起來。
那第二個問題,文水真人就在對那道黑影的恐懼,以及這番唏噓長嘆中結束中。想要了解的還有許多事,但沈良也不開口多問了。他只是繼續安靜的蹲坐在石頭上,看著面前神情不定的文水真人
對于內宗道人而言,若是願意告訴對方多余的事,便會主動告知的。若是不願意的話,任憑你如何手段,他也不會吐露半點的。
「我雖只願意回答兩個問題,但從一開始就沒有拒絕你開口求情,讓我放過這宅院里的所有螻蟻們片刻過後,文水真人不再記起那道詭異黑影,語氣神情又恢復如常。
「同為內宗道人,你我間何必說如此多廢話。我一直蹲坐在此地,那理由你應該很明白了。不管是這世俗螻蟻央求的也好,還是我心血來潮要做些無聊的事也罷,如今我是不會有半點退讓的在這光線暗淡的夜里,沈良直視著面前這名道人,毫不客氣的說道。
「哦,你可要考慮清楚了!要知道,除非同門道人開口央求,我絕不可能放過這些違背約定的螻蟻。但如今遇到你這內宗道人,我或許是可以考慮繞過這些螻蟻性命的,只要你肯開口央求文水真人便也抬起頭來,直視面前的這名內宗道人。
兩人站在差不多高的石頭上,用著近似的姿態蹲著,帶著相同的眼神相互敵視著。即便是在這幽幽的冷夜里,兩人始終保持著這幅姿態。
「你現在應該看的很清楚,我不過是以神魂狀態存在于這個世間的。因為我這神魂的狀態,所以不可能被內宗承認。至于那道人的身份和文水真人的道號,更是不可能獲得的東西。但我若能重新獲得自己的肉身,內宗便不會再有任何顧慮,便能將身份與道號賜予我
「在這道門內宗里,除開那無可匹敵的力量外,還有諸多化腐朽為神奇的道術。化外宗里便有一門詭秘道術,能讓神魂僅存的道人能夠重鑄肉身。唯一不足的,便是這門道術要花費上數百年的時間,在世俗間選擇一百名螻蟻種下此道術。那一百名螻蟻被種下此道術後,便會在體內孕育出供我重鑄肉身的生靈來
「這安石城內,我便在一百名螻蟻體內種下了此道術,你要保護的那螻蟻也在那一百名內。若是放過了她,這重鑄肉身之事便會失敗。但要放過她倒也不是不行,我最多在花費上幾年時間便重新控制一名螻蟻
「但是,你若是不肯開口央求,我是不可能饒過這些螻蟻的
沈良未曾開口詢問,文水真人倒是自己率先將這些事情坦白了,帶著驕傲的口氣對沈良一一道明了。然後他在黑夜中笑了起來,期待著面前這名道人接下來的反應。
「對于內宗,你這候補道人竟是如此的渴求嗎?」沈良慢慢回答道,說出了讓文水真人有些意外的話。
「對于內宗道人的身份,對于這被承認的道號,我真是渴求,渴求的不得了呢!」文水真人突然大笑起來,對用著毋庸置疑的口吻強調說道。
沈良被文水真人的笑聲吸引了注意,照舊保持著淡定的情緒,要看那文水真人接下來說些什麼話語。
「在這一百多年時間里,當我以神魂的姿態站在這顆大樹上,俯視著這城內的茫茫多的螻蟻時,那種感覺你不明白了
「世俗間如此多的骯髒螻蟻,他們沒有任何強大的力量,根本無法守護住自己擁有的一切。所以,一旦有任何不幸生時,他們便只能將希望寄托于在神明上。他們愚蠢的希望那根本不存在的神靈,能跟出手幫助他們,解決面前的一切煩勞
「而我,便是神明!只需要稍稍施展一下道術,賜予螻蟻們一絲力量,便能讓他們解決所有的麻煩。隨之而來的,便是這些愚蠢卑微螻蟻們對我瘋狂的崇拜,認為我是無所不能的神明,然後任由我來擺布了
「說實話,我一直很享受這種主宰卑微螻蟻們的感覺。甚至是,在一段漫長的時間里,我都忘記了回去內宗這事。但後來我明白後,對于內宗的渴望更加激烈了
「因為曾經在內宗呆過,我才有了這份倨傲,獲得了站在樹上睥睨一切螻蟻的自信,還有那能隨意處理世俗間螻蟻事情的力量。所以只有真正進入內宗,成為真正的道人,我那神明的地位才會更加真實
「到那時候,對于世俗間的螻蟻而言,吾便是真正的神明了!」
文水真人耐心說著,提到內宗道人與神明時,神情愈的激動了。
「真是愚蠢的想法沈良听到文水真人的念頭,不屑說道,「只怕你這無聊的念頭要再拖上幾年了,因為在這只螻蟻體內被你種下的生靈已經不在她體內了。你要再尋找新的螻蟻,種下你的道術了
「看來你已經選擇了答案,不肯低下頭來乞求,而是要用道人的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文水真人听到這個答復,便有些不開心,「即便我如今是神魂狀態,但道門的修為依舊存在,即便你是正宗的內宗道人,也不一定能奈何我。更何況,除開那一木生山河外,我手上還有一樣至寶,是當日受宗門所托取回的寶物。那樣至寶的威力詭異莫測,對付起你來不過是輕而易舉,我能夠保持如今的神魂,也是那至寶的緣故
「你若是一點都不害怕,便不用在我面前說如此多的話。無論你有何依仗,我近日一定會將你擊敗,然後了結此事的沈良看著面前的文水真人,搖了搖頭「此地有幾只佛儒家的螻蟻在一木生山河里呆過,你可千萬別死在他們手里
文水真人從頭到尾都刻意保持著內宗道人的語調,模仿著自己隨意做出的動作,想要與自己並肩而談,這一切都做的不錯,可以說與一名真正的內宗道人有些相似。然而他終究不曾是真正的內宗道人,因為內宗道人不會在面對內宗道人時說如此說的廢話。
「那幾只螻蟻所求的東西,我很清楚。想要找到我上半身的殘軀,不是這些螻蟻能跟做到的黑夜中,文水真人看到沈良動了動,那是搖頭否定的姿態,便有些惱怒的說道,「我會出手滅了他們,然後打敗你的!」
似乎只要打敗了沈良,文水真人便能認為自己是真正的道人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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