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撕開真相的面紗
美國洛杉磯
「abbott,剛剛那個是誰,」裘靖覺得方才從書房門口走過的身影有些熟悉,不由下意識的問道
身旁金發高鼻藍眼標準美國人長相的abbott將桌上的文件小心收好,一口為了追求老婆而練就的流利中文月兌口而出,「哦,應該是我給悅請的中國看護,能力還不錯,悅說她很滿意。」
今天應生意伙伴加好友abbott的邀請,裘靖到他家中做客,一來看望他剛剛生產完的妻子林悅和孩子,二來將這季度的財務報表帶來給他過目。
合上抽屜,abbott抬頭望向好友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由好奇的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嘛?」
微挑了下眉,裘靖收起臉上略帶疑惑的表情,隨口道︰「看來你對悅真的相當寶貝,還專門請了個中國看護。」
說到愛妻,abbott立馬就來了勁,張口便是滔滔不絕
「那是當然,悅的身體一直不算太好,尤其經歷過生產以後,要我說你們東方人的身體狀況跟我們西方人真的沒法比,她的媽媽,哦!就是你們中國人所說的丈母娘,她跟我說女人的月子一定要好好坐,不然會留下什麼病根,如果我還想悅再給我多生幾個孩子的話,就必須把她的月子給伺候好。對說的是伺候,咳咳要知道我一大男人,哪會懂這些。
靖,你要知道我花了兩年的時間才追到悅,又花了一年的時間她才答應嫁給我並且願意跟著我定居在洛杉磯,我當然得好好待她,既然坐月子是中國人最講究的事情,而美國這邊的醫生也不懂要如何給女人坐月子。那我只有請個中國的專業看護,自然知道怎麼給悅最好的照顧,劉煙人不錯,是一個朋友推薦給我的,我和悅都挺滿意的。」
「劉煙?」驚訝劃過眼底,他想起來是誰了,她怎麼會在美國,怎麼會在洛杉磯,心底里隱隱泛起一絲疑惑和不安。
「對了abbott,如果你打算按照中國的習俗給孩子辦滿月酒的話,不要忘了叫上我,我還有事就不多打擾了」站起身,面上沒有流露任何情緒,裘靖笑著拍了拍abbott的肩膀,打算告辭。
abbott將他送到花園門口,兩人握手告別,裘靖抬頭望了眼別墅二樓的陽台,落地玻璃後一身白衣的女子視線剛剛與他相觸,便仿佛是被嚇到了似的,觸電般背過身去。
心下疑惑更深,坐進車里,裘靖擰著眉頭交代道︰「eddie,告訴金秘書我要一個叫劉煙的人這幾年的資料。越快越好!」
「好的,裘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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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聲巨響,坐在不遠處的eddie被驚的一個哆嗦,抬起頭來,只覺眼前一陣風刮過,總裁辦公室的大門似乎還在隱約顫抖,撫了撫鏡框,eddie沒敢追上去,此刻他的危機意識陡升,直覺告訴他這時候追上去,多半死無全尸。
大門緊閉的總裁辦公室內,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孤零零散落著幾張資料
一路疾馳,不過一個禮拜的功夫裘靖再次來到了abbott的家,一個多小時的路程讓他焦躁的情緒得到緩解,而心里的不安與忐忑卻愈加濃重,劉煙為何會在那樣的時間出國,她賬戶里突然出現的一筆數額不菲的款項從何而來,現在回頭想想,那段時間他和芷渝共同的投資經理人曾告訴他,芷渝抽出了一筆不小的資金,而那時的自己似乎從未在意。現在看來難道是有什麼關聯。當時諸多細節,此刻細細回想頓覺疑點重重。
abbott非常奇怪這麼短的時間好友的再次拜訪,將人迎進家里,問明原因方知,竟然和家里請來的看護是舊識,看他此番一副不像敘舊的架勢,想來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于是很是知趣的將兩人安排到了少人經過的偏廳,讓佣人備好茶點便離開了。
不大的偏廳面朝別墅的後花園,陽光透過干淨的落地玻璃鋪滿了大半個會客廳,身材修長的男人此刻正背光而坐,低垂的眼瞼紋絲不動,唯一能辨別出一些的是那雙交握著放在桌上的手,此刻這雙因為過分用力而青筋畢露的手正難以控制的顫抖著。
劉煙害怕極了,當年為了躲避自己好賭成性的大哥,她帶著母親好不容易在梁芷渝的安排下來到美國,輾轉了幾個城市,原本以為憑借著自己的專業在當地找一份醫生的工作養家是不成問題的,然而誰知道,來到美國後才發現,這里的醫院根本不承認她的學歷以及工作履歷,想要在一所正規的醫院工作,必須要重新參加當地的職業資格考試才可以,她在中國所持有的一切優勢到了這里,完全成了零,身上所帶的錢財很快就所剩無幾,捉襟見肘。生活一下子陷入困境。
迫于無奈她只能在擁有華人較多的地區開始做起了類似保姆的工作,機緣巧合因一位雇主的妻子突然在家中生產幸而她及時處理,幫助其順利的生下孩子,並一直照顧到孩子滿月。漸漸的她發現自己找到了可以生存的方式,因著中美文化生活的差異,她開始尋找華人家庭,尤其擁有孕婦或嬰兒的家庭擔任類似于醫療看護、保姆之類的工作,憑著曾為醫生的經歷,漸漸也作出了口碑。
三個月前她被以前的雇主介紹到現在這戶人家,照顧即將生產的女主人,待遇優厚,雇主又客氣溫和,她原本還很是慶幸,然而一個星期前當她在雇主家里見到這個熟悉的身影時,她知道一切都隱瞞不了了,也不想再繼續隱瞞。
以這男人的精明怎會不奇怪自己遠渡重洋的原因,當年的發生那樣的事情雖不是由她造成,然而若非當初參與了那樣的欺騙,後來的事情或許就能夠避免。
在急匆匆帶著母親離開後,她的內心也日夜被後悔跟愧疚所折磨,從醫者要違背自己的醫德作出那樣的事情,不但幫著殘害了那小小的生命,還共同成就了一個極其可怕的謊言,而後由著謊言衍生出了一系列的事故。或許她只是整件事情里微不足道的一顆棋子,卻也不得不承認她所造成的傷害。
想到這,劉煙驚恐害怕的情緒竟漸漸淡去,只是覺得這樣很好,終于可以堂堂正正的面對自己曾犯過的錯誤,不用再被內心道德的皮鞭鞭撻。她陡的站起身走到男人面前,深深的彎下腰
「裘先生,對不起!請您原諒我!不論當年的我有怎樣不得已的理由,都不應該違背一個醫生的醫德作出這樣的事情,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直起身子看著眼前依然端坐在桌前的男人,劉煙做好了面對一切指責或是唾罵的準備,然而男人只是雙眼通紅的瞪視著自己交握的雙手,喉結急速的上下滑動,少頃,嘶啞破敗的聲音陡然響起
「你你可以向我祈求原諒,可我呢?我要去向誰祈求原諒?」
「裘先生,裘」
劉煙以為當自己吐出真相時,所要面對的一定是排山倒海般的怒火和讓人無地自容的難看,然而此刻她只能驚詫的看著這個男人以著不穩的步子一點一點像門口挪去,那從來挺直的脊背仿佛瞬間被巨石壓垮了一般,那股隨時會倒下的樣子令她不由想要上前兩步攙扶。
扶著門框,裘靖只覺得腦海一片混沌,耳內嗡嗡作響,外界的聲響絲毫進不了他的耳朵,胸口疼痛難忍,心口處似被一把鋒利的匕首狠狠扎了進去,用力翻攪再被猛的拔出,帶著血肉橫飛的劇痛。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原來一切都只是一場騙局,原來芷渝的身體並沒有因為那場流產而造成不孕。甚至連那個孩子都是她自己吃藥流掉的,捫心自問當時的自己難道就不曾有一剎那的懷疑,懷疑那孩子的逝去是跟矜涵有關?如果一切都是一場騙局,那當初心心切切全世界到處尋找婦產科權威的自己是為了什麼?那當初自己和矜涵為了顧及芷渝而做出的一切犧牲又都是為了什麼?那句造成悲劇的話又是為了什麼?
難怪,難怪在父親身體好轉之後,芷渝就跟報社申請駐外了,難怪一年到頭除了過年再也難以見到她一面,即便見面也是一臉的別扭與尷尬,原本以為只是單純的自責,自己還曾寬慰過她,卻不知背後竟隱藏著這樣的騙局和計謀。
自己是有多麼可笑,共同生活了10年,曾經那樣善良純淨的女孩,那個捧在手心里呵護了整整10年、愛了整整10年的女孩何時變成了一個心思歹毒,狠辣到可以親手毀掉自己骨肉的人。
那個曾深深愛著自己的人啊,到底是用了怎樣寬容的心、怎樣浩瀚的深情去接納容忍這個一心算計著想要逼她離開自己的人,只因為這個人是自己呵護了10年的妹妹,只因為她是自己曾深愛過的人。
「呵」
「假的原來都是假的」
耳邊傳來悲戚的苦笑以及這句破敗不堪的低喃,劉煙視線里最後留下的是一道佝僂著身軀跌跌撞撞離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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