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京城朝廷的「熱鬧」,正月初五,渭源城仍舊浸沒在一片風雪中,顯得尤為寧靜。♀(八^零^書^屋好多言情小說哦,菇涼們趕緊加入!)這份寧靜之下還覆蓋著春節期間還未散開的祥和喜慶。
渭源城外頭,白茫茫的雪地上,朱七裹著厚厚的斗篷,頭上遮得只漏了雙眼楮和凍得有些發紅的鼻子,手上套著灰白相間的皮毛套子,拽著韁繩,揮鞭駕馬緊跟在盧俊卿的馬後一路往渭源城而去。
城門口,何展鵬裹著大氅,一邊搓手轉圈一面伸長了脖子朝白茫茫的荒野的另一頭望過去。眉頭緊皺著,時不時咧嘴搖頭吸一口冷氣。
待看見一行人騎著馬踏雪而來時,何展鵬的眼楮瞬間亮了起來,不自覺地松了口氣,整張臉上歡喜興奮都快飛了起來。
何展鵬跺了跺有些冰冷的腳,扭頭朝幾個心月復管事喝道︰「快去北榮院報信!」
管事的忙不迭地點頭應了,拔腿就往城內跑。
何展鵬緊了緊大氅,裂開嘴嘿嘿笑著迎了上去,還沒走兩步,臉上就皺起來,噓了口冷氣——一個不留神,這寒風裹著雪渣子就灌了滿口滿嘴,只凍得何展鵬牙齒發顫,忙閉了嘴,拉了拉頭上的大帽子,將嘴巴鼻子都掩了起來,腳下卻絲毫沒停,眼里冒著興奮之光,快步迎上前去,甕聲甕氣地喊了一聲「世子爺」。
聲音一出口,何展鵬一拍自己腦袋,忙又把帽子拉開了些,露出嘴巴大聲喊道︰「世子爺。」嘴巴一張,免不了又吃了一嘴的冰渣子和寒風。
盧俊卿身上套著件灰白斗篷,面色被風吹得有幾分蒼白,眼神卻明亮得很,溫和而不失神采。
何展鵬齜牙咧嘴地吸了口冷氣,扯開笑意三步並兩步走上前,一邊殷勤地替盧俊卿拉著馬,一邊笑道︰「二少夫人昨兒接了信,今兒一早就讓下官來迎世子爺了。世子爺是先去北榮院還事先在城門口歇歇腳。喝口熱茶暖暖身子?這一路過去也要兩三刻鐘。♀」
盧俊卿翻身下了馬。眼里流動著一絲溫和的笑意,搖了搖頭,點著何展鵬笑道︰「直接去北榮院。你這個知縣哪能來牽馬?小廝呢?」
「小的在。」跟在何展鵬身後的管事忙兩步走了出來,笑嘿嘿的低頭彎腰從何展鵬手里接過韁繩,將馬拉得遠了些,站到一旁。
朱七幾人也陸續下了馬,早有管事的殷勤上前牽了馬。朱七將馬鞭子一扔,隔著手套子搓了搓手有些僵硬的手,一邊吐著水汽,一邊拽了身旁的一個管事囑咐道︰「馬都牽到北榮院去。找長壽。」
管事的連連點頭應下了,這才招呼著幾人牽了馬。跟在幾人身後一路進了城門。
何展鵬笑得牙齒都露了出來,這會兒絲毫也沒覺得那風往嘴里串得冷,只一邊吞著冰渣子一邊嘿嘿笑著引著盧俊昭往前。
「二少夫人讓人備了三輛馬車,說好歹能擋一會兒風。就在城門口停著,世子爺您請。」
盧俊昭眼里笑意漸濃,略顯蒼白的臉上也多了一分波動,點了點頭。笑著跟了何展鵬進了城,在城門口上了馬車。
車廂很寬敞,里頭溫暖如春,角落里有個小隔間,隔板一側還細心地放了條疊好的毯子和一個大靠墊。另一頭的暖巢里放著各色點心,還有個小瓷壇子。一旁的小爐子上還溫著熱茶,這會兒煮開了,撲哧撲哧地冒著水汽。
這份妥帖雅致讓盧俊卿不自覺地彎了嘴角,將身上的斗篷解了下來。
何展鵬跟在盧俊卿後頭跳上馬車。一邊殷勤地接過盧俊卿的斗篷放好了,又解了自身的大氅,忙又拎起小爐子上的茶壺倒了杯熱氣騰騰的茶水奉了上去,裂開嘴笑道︰「這是二少夫人讓人備的茶,放了些姜片和糖,還有別的東西。反正下官這也弄不懂這個,二少夫人說這是驅寒氣的。」
盧俊卿笑著接了過去,身子靠在松軟的靠墊上,面上笑意朦朧溫潤,笑著嘗了一口,入口的水帶著些辣味和甜味,還有股隱隱約約的藥味兒,入口後先甜後辣再苦,不算太好喝。但一口下肚,卻覺得渾身都暖了起來。
何展鵬見盧俊卿笑得溫和,連著喝了好幾口,眼楮瞪大了一分,明顯是有些怔愣。
見盧俊卿看了過來,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撓著頭咳道︰「那個,下官先前在二少夫人那兒喝過,沒咽下去!」
盧俊卿笑了笑,如柳絮拂面,暖風乍起,輕柔而溫暖。
何展鵬嘿嘿笑了一聲,又忙將暖巢里的點心和那小壇子抱了出來,蓋子揭開,一股濃濃的香味撲鼻而來。
「這湯,二少夫人非囑咐下官給帶過來。」何展鵬滿臉無奈又無力地搖頭嘆氣,「下官一個粗人,又沒弄過這些,生怕這壇子半路上灑了。好在沒灑……」何展鵬說到此長舒了一口氣,忙取了勺子給盧俊卿奉了上去。
盧俊卿暗自好笑,車廂里的暖爐燒著,連內壁都是溫暖的,喝了湯,胃里暖了,不過這麼一會兒,就覺得四肢百骸都漸漸溫暖了起來。
約莫兩三刻鐘過後,馬車便停在了北榮院,長壽一見馬車過來了,笑得見牙不見眼,忙殷勤地迎了上去。「給世子爺請安,世子爺新年好。」
盧俊昭扔了個荷包給長壽,長壽喜笑顏開地捧著塞進了懷里,又是一陣唱喏打諢,比往常不知殷勤了多少,只把跟在後頭的朱七看得撫了撫額頭。
林晚被兩位嬤嬤左右護著,笑容滿面迎出了二門,跟盧俊卿屈膝行了禮,臉上帶著些歡快,笑道︰「大哥可算到了!這幾天俊昭不在,我可是提心吊膽了好些天,生怕一個不好闖了大禍!這下可好,大哥來了,我也能安心了了。這一路上大哥必定累,大哥今兒先歇一歇可好?院子都收拾好了,我跟邢嬤嬤商量著東邊那頭的院子靠近外書房,大哥要見個人也方便,所以就挑了一間院子,還是邢嬤嬤看著丫頭們收拾的。」
邢嬤嬤笑得慈愛。略顯渾濁的眼里帶著絲欣慰和喜悅。待林晚的話一說完忙站出來跟盧俊卿行了禮。
夫人提醒吊膽?垂首站在盧俊卿伸手的何展鵬眼珠子動了動,臉上表情古怪,被林晚的目光一掃,又立馬繃緊了臉,一本正經地站直了身子。
「你身子弱,就別累著了。」盧俊卿笑得溫和,看林晚笑容輕柔歡快,連語氣都不自覺地放輕了幾分。
說起來,盧俊卿原本就比林晚大了十四五歲,真要論起來。這年紀都能當林晚父親了。這話說出口,不自覺地就帶了幾分長輩對小輩的慈和︰「外頭風大。你回屋里去歇著吧,別在風口站著。」說著又笑著朝邢嬤嬤點了點頭,「勞煩嬤嬤費心了。」
「看大爺說得,這原就是我們的活兒,哪里說得上勞煩。」邢嬤嬤笑得臉上皺紋層層疊疊都起來了,連連擺著手。
「那大哥先過去歇一歇。我在家里也沒怎麼管過家,好多事兒還真鬧不清。只能托給邢嬤嬤了,反正邢嬤嬤定比我知道大哥的喜好,也省得我回頭瞎折騰,大哥可不許笑話我!」
林晚笑容溫暖沁人,眼眸瑩亮,話語里倒也並不過多客氣,反而多了幾分俏皮和親昵。又點著長壽笑道,「這小子猴精猴精的,對各處熟悉。還兼了這院子的大半個管事的活兒,索性讓他跟著大哥當幾天貼身小廝算了!」
長壽嘿嘿笑著模了模鼻子,瞄著林晚的臉色嘟囔道︰「前兒夫人還罵小的笨,這會兒又說小的猴精猴精!反正只要世子爺,額,大爺,不嫌棄小的毛手毛腳就行。」
院子里一群人都掩著嘴笑了起來,連一本正經繃著臉的何展鵬都繃不住笑了起來。
北榮院里歡笑聲不斷,又因是過年,各處都貼著年畫兒,掛著大紅的燈籠,連干枯的樹枝上都掛著些淺紫粉紅的花兒,咋一看還以為是真的,走近了一瞧才覺得或是絹布或是紙做的,間或又有幾株紅梅開得艷麗奪目,在雪地里更顯得惹眼。
盧俊卿臉上一直掛著笑意,听林晚聲音輕柔而感慨地念叨著過年的情況,听著院子里眾人偶爾插科打諢和歡快的笑聲,心里一片寧靜,恍然覺得這許多年不來的北邊似乎也沒印象中那麼凍人。
午飯過後,林晚被曹嬤嬤和邢嬤嬤四只眼楮盯著睡了一會兒午覺,這才懶洋洋地起來。
打听到盧俊卿正在院子里,林晚坐在椅子上略略出了會兒神,才重又露出些意味深長的笑容來,催著滿臉無奈的邢嬤嬤去東院問一聲,請了盧俊卿到書房去。
結果邢嬤嬤倒直接領著盧俊卿到了正院後頭的小書房。
「這兩處隔得不算近,又是下雪刮風的,你怎麼能到處跑?有什麼事直接讓人過去跟我說一聲,我過來就行了。」盧俊卿眉頭微微蹙起,見面就教訓了林晚一句,語氣里卻帶著幾分無可奈何,「終究還是個年紀輕輕的小丫頭,難怪二弟不放心。」
林晚被這話訓得一噎,余光看見剛退到門口的邢嬤嬤正忍著笑意看了過來,自己也笑了出來,大大方方地認錯道︰「大哥教訓得是。」
盧俊卿看著林晚低眉斂目認真認錯的模樣,心里好笑地嘆了口氣,臉色也不自覺地柔和了下來,眼底帶著些欣慰和感慨。
他對這個弟妹幾乎沒有什麼接觸,說起來也只正面見過兩三回。這會兒看著,這丫頭還真跟父親說的一樣,機靈得很。二弟那麼個脾氣,哎……也是他的福氣。
林晚舒了口氣,忙笑著坐了,也不拐彎,直接開口道︰「這會兒打擾大哥是想跟大哥說說北邊的事,另外,元江那頭胡萬達也傳了信過來,正好跟大哥說說。回頭我讓人直接給大哥傳信過去。」
說著又頓了頓,眼里亮盈盈地咳道︰「我這幾天沒事兒瞎想,恍然想起今年年初,我還沒歸家的時候,北燕使者來議和,還送了梁王府的玉河郡主過來,點名要給俊昭。這禮雖說咱們盧家沒收,可人情往來,咱們也該還一份兒禮。只是我一個婦人,又拿不定主意,就讓朱二回去請示父親。給朱二是年三十走的,這會兒應該到了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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