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五把銀子給了阮姨娘,卻就此沒了下文。阮姨娘思來想去,總覺得這錢拿得燙手。處心積慮找了個時間,想和傅斌亭攤牌,叫他把這錢拿回去。傅斌亭正匆忙走路,被阮姨娘攔在停在了半道上。傅斌亭看清前方之人,便咧嘴笑了,口中問道︰「姨娘這是有事找我阮姨娘見傅斌亭神情自然,幾乎要以為那銀票不是出自此人之手。板著面孔道︰「你是不是給了浩庭一個荷包見傅斌亭點了頭,阮姨娘伸手把帶著體溫的兩張銀票遞了過去。
傅斌亭忙看向前後左右,沒人看向他們。一把拉過阮姨娘到了一排屋舍後面,兩人站得很近,幾乎挨蹭在了一起。傅斌亭臉上笑容不見了,直視阮姨娘的雙目道︰「你嫌棄我還是嫌棄銀子少阮姨娘听這話覺得自己委屈,她幾時說過嫌棄的話。退後一步站定,才低聲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我是你爹養的姨娘,我還是你同父異母弟弟的娘。你這樣對我,讓我怎麼辦阮姨娘言辭激動,傅斌亭卻听明白了她話里的意思。她退後,他便上前。傅五曉得有些話,要是他現在不說,怕是一輩子都說不出來,一手拉住人道︰「你什麼也不用做,我就是忍不住相對你好。你,你就當我是外間跑來野貓也好、野狗也罷,就是願意親近你。反正你也趕不走,就只當看不見吧
五少話說的可憐,阮姨娘听過便哭了。眾人一個院子里住著,傅斌亭好端端一個大活人杵在眼前。抬頭不見低頭見。怎麼可能當看不見。再說人心都是肉長的,她又不是個冷血無情的人。五少對她的好,她看在眼里。二爺以往對她的恩情,她更是記在心中。後者是過去時。前者是現在式。若她是個尚未成親的黃花大閨女,她願意跟著五少私奔。若她是個喪門絕戶的小寡婦,她敢毅然決然嫁給傅斌亭。可現在是個什麼情況,她是他父親的姨娘。膝下還有珍愛的小兒子。即便是為了七少不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她也不能回應傅斌亭。
阮姨娘道︰「你拿這麼多銀子給我,吳姨娘知道嗎傅五少懂事孝順,他的月錢一向是讓生母吳姨娘代管。在外得了額外的進項也不亂用,都交給他姨娘收起來。一百兩不算少了,沒道理吳姨娘不過問。傅斌亭搖頭道︰「她不知道,這是我的新得的私房銀子阮姨娘心道,是了,吳姨娘定然是不知道五少和她的事。不然以吳姨娘外表柔順內心剛硬的個性。絕不會放任唯一的兒子這般胡作非為。阮姨娘便道︰「既是這樣。可見你也明白你我之間不可能。這個錢你拿回去
傅斌亭躲開阮姨娘遞過來的手。該說的他都說了,該得的結果他也得了。可這銀子說什麼也不能拿回來,不然他和阮姨娘之間的聯系便真的斷了。就斷在此時此地。傅斌亭強忍著心中酸楚,臉上努力露出個微笑道︰「大少還等著我商議事情。我先走了。姨娘沒事也早些回去吧,七少一會不見你會著急的說完,便低著頭,快步逃離當場。阮姨娘哪肯留下後患,急匆匆從屋後追出來。兩人一前一後從隱蔽處追到開闊地,不想正遇見到吳姨娘和幾位姨娘迎面過來。
傅斌亭看見吳姨娘神情,心中頓時惶恐不安。吳姨娘看清兒子身後的人,臉色也立時變得慘白難看。周姨娘沒有說話,口中發出一聲輕蔑的笑,也不知笑得是哪一個。王姨娘連念了好幾聲阿彌陀佛。封姨娘像是看到什麼髒東西一般,飛快地轉過了臉。傅斌亭論年歲還是個少年郎,臉皮薄,此刻又心情混亂,遇到這種突發狀況也懵了。不過一個轉角,像是從方外之地重回人間。這時他才忽然意識到,愛慕的對象是他名義上的庶母。他對她的感情是禁忌,也是禍端。丑聞一旦在傅家爆出,他不過是被逐出家門。阮姨娘雖是生了兒子的婦人,卻是免不了輕則發賣、重則浸豬籠的下場。連懵懂無知的七少和一向安分的吳姨娘,都要無辜受牽連。
眼見情勢緊急,傅五少卻是頭腦一團亂麻,不知從何說起。此情此景,什麼解釋似乎都無用。只能欲蓋彌彰,把兩人的關系越描越黑。傅斌亭權衡再三,終于下定決心。決定此事由自己一力承擔,先把阮姨娘摘出去,便道︰「此事……」眾人听他有話要說,目光都看向他。五少話沒說完,阮姨娘走上前,掐著腰做出一副潑婦樣,打斷他道︰「五少,你這就不對了。如今我雖是求你,讓我去作坊里做事。可我的身份,到底還是二爺的姨娘,七少的生母。要你兩份薪水又怎麼了,我可是有兒子的人,開銷自然和那些沒有兒子的人不同說完,阮姨娘還特意丟了一圈白眼。
她這樣一說,眾人恍然大悟。原來五少臉這麼紅,是被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無賴撒潑,逼到犄角旮旯里氣著了。偏這姓阮的明明理虧,還淨說些「有兒子沒兒子」的刺頭話。周姨娘在這個敏感話題上,向來是一點就著。她出身青樓楚館,著急上火時全不顧身份形象,當下在人前便跳著腳罵道︰「生了兒子有什麼了不起,有兒子的可不止你一人。小浪蹄子,你也不睜開狗眼看看你面前的是誰。吳姐姐還是咱們五少的親娘呢,她有說什麼嗎。告訴你,賬上開銀子的時候,大伙都在那里看著呢。都一樣做事,也都一樣拿錢。誰都不能比誰高人一等往日里阮姨娘恨透了周姨娘這張沒遮沒攔的臭嘴,今日心里卻是格外感激她替自己解圍。
傅斌亭也瞬間明白了阮姨娘此舉的意圖,這是把言論往她自己身上引。寧願潑自己一身髒水,也要保住五少齊全。這樣人,讓傅斌亭心里更放不下了。
吳姨娘不喜周姨娘和阮姨娘打仗時,總把自己和五少牽扯其中。但更厭惡阮姨娘這個狐媚子,居然找麻煩找到自己兒子頭上。王姨娘嘆了口氣,依舊念她的佛號。封姨娘心中不恥阮姨娘這種胡攪蠻纏,貪便宜的性子。便把整個身子轉了轉,背對向這邊。似乎像阮姨娘這樣的人,多看上一眼,都要弄污了她的衣衫。吳姨娘叫過傅斌亭,問清他還有事做,便讓兒子早早離開這是非之地。
傅斌亭情知多留無益,強留不過是給場子里,自己關心的兩個人徒增煩惱。便向眾人胡亂行過禮走了。離得遠了,才敢回頭看一眼。只見阮姨娘個子小小的,被眾人圍在當中。旁邊還有不時有人經過,駐足停下看熱鬧。不一時,三三兩兩的人群,便把阮姨娘圍堵的看不見了。眼睜睜看著心愛之人被人欺辱,卻不能上前維護。傅五少握緊了縮在袖籠里的拳頭,心中升起強烈的無力感的同時,也暗暗發誓。自己一定要努力做事,有了本事後加倍地對那個人好。當然,也要更加小心謹慎,再不讓她面對眼前這樣的窘迫。
吳姨娘其實只想息事寧人,不管真相如何,流言傳出去,對當事人誰都不好。便暫時放下心中怒意,拉了王姨娘,勸周姨娘不要跟阮姨娘一般見識。又對阮姨娘道︰「五少年少能做什麼主,工坊里的事還是二爺和大少拿主意。你這事,找他也是無用。何苦為難一個小孩子阮姨娘聞言,假意嗔道︰「不過是個看骨頭的狗,有點小權便鼻孔朝天。有什麼了不起的,我還瞧過這小子的光呢這話說的和周姨娘不相上下的粗俗,絲毫不掩飾對傅斌亭的輕蔑之意。可听到吳姨娘耳中,卻是無比順耳,消弭了她心中最可怕的預想。
阮姨娘再撒潑打滾也不關她的事,丟人也是丟二爺的人。只要這妖精一般的女人,沒有打她兒子五少的主意,她就謝天謝地。
ps︰
今日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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