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素婷喚了大丫頭,尋四個孩子回府。
張昌興、張昌隆兄弟倆自幼便往江府走動得多,就是張錦瑟也常來這里玩,他們在父母的言談中,早已根深蒂固地將江家視作母舅家。
慕容氏與素妍都給兄妹四人見面禮。二房的有了拍賣行的生意,出手也較闊綽。
張家兄妹越發覺得江家的人好,待他們熱情不說,更是大方。
張德松與江舜誠呆在書房里,江舜誠正很是得意地與他品評《三江詩詞集》,這讓張德松大贊一番,直說「虎父無犬子」,一會兒喚伯父大人,一會兒又叫老師。
江素婷領了幾個孩子,又讓丫頭去大書房傳話,在馬車上等了良久,才見張德松捧著本《三江詩詞集》出來,一臉笑容。
「瞧你們父子幾個,一個個都呆得不想回家了。」
江素婷帶著兒女隨張德松去了冀州赴任,皇城張府就留了大姨娘打理,大姨娘原是江素婷的陪嫁丫頭,當時江素婷心想,與其尋個不知根抬為侍妾,不如就挑身邊人。
大姨娘得寵之後,倒狂妄了兩年,江素婷雖想如虞氏那般潑辣,管住丈夫不納妾,然,張德松到底不是江舜誠,不許他沾女人,他就在外面養,為此江素婷沒少與他發生口角。
有了三個兒女後,江素婷便想明白了,與其靠夫君,不如靠自己,索性挑了年輕貌美的女子送給他為侍妾。
男子都是喜新厭舊,大姨娘很快就發現,所有的掌控權都握在江素婷手里,江素婷要誰受寵,張德松寵誰;江素婷要誰風光,誰就能風光。若是出了大事,張德松維護的還是江素婷,因為她才是主母嫡妻。
大姨娘育有庶長女,喚作錦絹,比嫡長女錦瑟略長一歲。又有二姨娘育有庶長子,比錦瑟年幼一歲。
當年因大姨娘猖狂,為了牽制大姨娘,江素婷就從牙婆手里買了個美貌丫頭,開臉做了通房,不到半年就有了身孕,抬為二姨娘。十月懷胎,產下庶長子張昌吉。
還有位三姨娘,很是貌美。據說是某位罪臣之女,頗通文墨,又善詩詞歌賦最得張德松的寵愛,育了一子二女。這次回返皇城,將她們母子三人留在了冀州。
三姨娘深知自己母子的命運都捏控在江素婷手里,不敢張狂,只小心服侍,若是招惹到江素婷,弄回比她更年輕美貌得了張德松的心,將她丟于後院,過上幾月,張德松哪還記得有個三姨娘和她生育的三個庶出子女。
張府在城南荷花巷,這條街巷離城東最近,住的都是皇城五品以上的官員。
兩輛馬車搖搖晃晃地進了小巷,江素婷懷抱著錦繡。
錦瑟向江素婷氣哼哼地道︰「五妹越發沒個樣子,到了冰清閣,居然自己開口向表姐討見面禮,把表姐手上戴的金瓖玉鐲子給舀走了。」
錦繡嘟著小嘴,「表姐也給了你禮物,你不也收了。」
「那不一樣,表姐給我,那是她疼我,可是你怎麼能開口跟人要呢。」
錦繡絲毫不理,「我若不要,表姐許就忘了呢?」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腕,白得如同一截蓮藕似的。
江素婷很想咬上一口。面色微冷,伸手在她頭上拍了一下,「越發沒個規矩,怎能這麼失禮,自個兒開口討東西呢?指不定你小姨、表姐在心里如何笑話呢?」
「才不呢。」錦繡看著自己手腕上的鐲子,「表姐說了,我們是一家人,她和小姨一樣疼我。表姐讓我和姐姐明兒再去玩呢,說二舅母做的西北點心最好吃了,二舅母還會做江南小菜,可香了,今晚就讓二舅母把面和上,明兒我們過去就能吃上。」
江素婷審視著錦繡手上的鐲子,「不錯,是值錢的東西。」
錦瑟伸出手腕,她也得了一只,本是一對的,姐妹二人一人一支,這對鐲子奇就奇在無論胖瘦、大小都能戴上。戴在錦瑟手腕上可以調大,戴在錦繡手上就能調小。
張德松看著兩個女兒,「也不知這張口與人討要東西的性子到底是隨了誰?」
江素婷今兒就與素妍討墨寶了,听他一說,秀眉微挑︰「你這話在說誰呢?繡姐兒才幾歲,她知道啥?」
張德松懶得招惹她,一會兒惹惱了,又得耍潑,索性不支聲裝啞。
錦繡顯擺完得來的禮物,撒嬌道︰「娘,明兒我們再去姥爺家。表姐說,六舅母是真病了,要是她不病,指定也給我們好東西,說六舅母也是個大方的。」
江素婷輕嘆一聲,「她的東西,豈是你們能得的?」
錦瑟好奇的望著母親。
錦繡年幼,追問道︰「娘,為什麼?表姐說她是個大方的。」
江素婷冷聲道︰「連個娘家都沒有,要不是你們小姨念著她不易,她哪有什麼嫁妝,還不是你小姨給的。你小姨待她那麼好,就會干些打你小姨臉面的事兒。一個窮鬼!明兒你們倆可不許去,更不許要她的東西,你們得了她一兩銀子的禮物,回頭我就得還三兩、四兩,你們說說這可劃算?」
錦瑟倒是明白了,柳氏沒娘家,是個不受待見的,連她娘都瞧不起,今兒害得姥姥等了許久,一家人都不高興。想到今日得的禮物,問道︰「娘,那我們今天收了表姐和小姨的……」
「不打緊,你小姨是個大方的,你們不收,她會生氣的。」
素妍的性子,讓素婷覺得喜歡,她就喜歡爽快人,素妍有些像虞氏,又有些像江舜誠。素婷是怎麼看都覺得喜歡,這可是伯父、伯母的掌上明珠,又許給了左肩王府的世子,將來需要她提點的時候還多著呢。
「你們倆記住了,往後要多與你們小姨、表姐玩。你小姨可是皇城的大才女,娘不望你們學她一半,學到三成你們倆就受益無窮。」
正說著,錦繡無聊地伸手去抓車內案幾上放著的畫,手還未踫到,就被江素婷打了一下,「那可是寶貝,不是銀子能買到了,不許踫!」
張德松這才留意到一邊的案幾,展開一幅畫,色彩明麗,妍而不俗,透出一股子富貴之氣,幾朵月季盛放,或紫色,或紅色,態各異,如同世間的美人一般。兩只蝴蝶蹁躚起舞,不離不棄。
「這是你跟郡主要的?」
素婷笑了笑,「小妹那兒趕巧收藏兩幅,見我喜歡就送我了。」
張德松深知妻子的性子,哪會認為是別人送的,指定是素婷開了口,素妍就給了。
回到張府,年幼的錦繡不忘在錦絹面前炫耀一番,這樣是誰送的,那樣又是誰送的,看得錦絹很是羨慕。
錦繡年紀雖小,卻亦懂得自己收放東西,沒事的時候,打開盒子看上一回,一件件地來回細看,將每個細節處都看罷,才往自己的頭上插戴。
得月閣。
素妍又站在窗前練字。
青嬤嬤輕嘆一聲,「郡主費了那麼大的工夫才繪好兩幅,就被大姑太太給討走了。」
她含笑,輕語如夢,「反正是自個兒繪的,她既要,給兩幅就是。」說得輕巧,亦無感覺,她的花草繪得越來越好,反倒是生疏了山水圖。
就如附庸等幾個所言,其實素妍只需要繪好一種類型的丹青即可,沒必要每種都去嘗試。
素妍擱下筆,看著案上的字,舀了白峰居士寫的字,又取了朱武當年留給她的字帖細瞧,翻天覆去的看,比對。
「郡主未免太大方了一些,多好的白玉狼毫筆,你說給張家公子就給了,那可是兩支呢,值不少銀子,又是宮里賞的。」
青嬤嬤想來就覺得心疼,江舜誠連三爺都沒舍得給,將兩支筆盡給了素妍,可她轉手就送了人。
「再好也不過是個東西,不要緊的。」
素妍打開案上放著的錦盒,這里面裝的都是今歲以來得的好東西,白玉狼毫筆只是其中的一對,還有新得的硯台,雖不是最上乘的,卻也是珍貴的,一塊色如胭脂色,一塊渀若翡翠紋,更有一塊似有彩線,這三塊都是從蜀地嶲州出產的金沙硯台,擁有一塊也算難得,況有三塊。
江舜誠心疼女兒,知她偏愛字畫,特意花了重金從皇城各大當鋪搜羅了來,當鋪掌櫃因念著與江家有生意往來,亦沒有要高價,只以合適的價格賣了江舜誠。
父親在給女兒尋硯台,江書鵬與江書鴻兄弟也各自尋了一塊來,竟湊出三塊硯台。
青嬤嬤高聲道︰「郡主,你不會要把這硯台也送人吧?」
金沙硯,天下聞名。自來評價是否好硯,有「七珍八寶」之說,即七眼為珍,八眼為寶。打磨之後,石質細膩潤澤,撫之若嬰兒肌膚,叩之聲響深沉似木。好硯貯墨不涸,磨墨無聲,膩而不滑,存墨不腐不凍。
素妍未答青嬤嬤,取了茶水,在三方硯上各滴幾滴,又尋了墨棒,認真的磨了起來。「且先試試哪塊最好,留下最好的。將最差的送給老候爺,將較好的送給三老爺。傳良那兒,且再挑件送去就是。」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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