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弟子離去後,佐怒天來回踱步,低聲呢喃︰「弱水自入門以來古怪得很,說她會溜須拍馬,可她卻說服南長老下山襄助大齊,為葉琰解了煩憂。這丫頭怎麼看,都是亦正亦邪,古怪得緊啦。」
鬼谷宮所有人的目光都鎖定在葉琰與素妍兩位俗家弟子身上,過往斗得激烈都是本家弟子,而這一回兩個人都是紅塵中人。本門中,但凡一人能有多種絕技的,都能熬成道長、護法,但這回的兩位不是第十一代弟子最有力的競爭者,大家反而用平靜的目光對待,學得再好,他們終是要離開的。
月如彎鉤,懸掛在漆黑的夜空,銀輝萬千,月光清冷如水,撒在大地上,籠罩著靜謐的終南山。
月光穿過樹林枝葉的縫隙,漏下一地閃閃爍爍的碎玉、白色的光花,讓林下一片光駁,星星般的光花織就成綺麗的景象,仿佛是一張大網。
兩個少女靜靜地躺在草地上,擺弄著那些小樹、石頭,許是太累了,滴翠昏昏欲睡,素妍低低地喚道︰「滴翠師姐,睡著了麼?」
無人應答。
素妍拿出火捻子,將自制的迷香點燃,捂住口香,在滴翠的鼻尖繞了幾圈,滴翠睡得越發的香沉。滅掉迷香,小心收好,這才大踏實地拿起一邊的拖把與羊皮水袋,往懸崖方向奔去。
素妍在地上挖了個小坑,尋了幾片芭蕉葉,鋪在小坑上,又將羊皮水袋里的水倒入,再打了幾袋水來,將拖把浸濕,飛身上了懸崖,至懸崖中央,方用拖把浸濕石頭,如此往復,一遍又遍。
一切完成後,她取走芭蕉葉與拖把,尋了個隱秘處,將兩件東西澆了燈油,焚成灰燼,連著黑灰也一並埋在地下,這才放下心來。
重新回到樹林中,漫步在自己布下的陣里,遠處傳來了雄雞報曉的聲音。
滴翠醒來,一眼就看到還在搬動石頭的素妍,張望四下,卻見陣法已完全更改。「弱水師妹,你一夜未睡。」
「睡了,不過睡了一小會兒,具體多長時間連我自己也記不得了。」她笑容滿面,「滴翠師姐試試走出這個陣。」
滴翠看了半晌,臉色漸變,「師妹,你是把桃花陣、飛石陣、雲霧陣三合為一,這陣……」
「這是**陣!」頓了一下,素妍頗為得意,「集師姐所說的三陣合一變化而來。」後,又道︰「陣如棋藝,棋法可變通,而陣法亦可變通。師姐幫我瞧瞧,我花一夜的時間弄的這個陣,如何?要是比試之時用此陣又如何?」
各路菩薩、神靈,請容許她騙人吧,這個可不是昨晚弄的,早在一年前她就已經琢磨出來的,不過是昨晚才擺弄出來的。
滴翠行了幾步,稍不慎就觸動小樹移動,頓時樹木移形換位,地面顫動,令人心上恐懼;再行一陣,以為平安無事,觸動飛沙走石,小石子四面八方地襲來,令人防不勝防,滴翠方才明白,這與飛石陣不是的,是反其道而行;再行兩步,以為是飛石陣布局,不想又踩中煙霧陣,頓時濃煙迷霧,直嗆得人暗自落淚,睜眼時,仿若鬼境一般。
猶記幾年前,素妍剛到鬼谷宮,還只是一個小姑娘,對所學陣法遲遲沒有進步,甚至連最基本的知識都記不住,滴翠為此總被師父訓斥。而今,她親手教導、帶大的小師妹,居然能如孩子玩耍一般的弄出新陣,她唯有感慨。
也許,山上的師姐妹都太循規蹈矩了。
滴翠花了半個時辰,跌跌撞撞,狼狽不堪出了陣,止不住的咳嗽連連,咳得眼楮發澀,眼淚汪汪。
素妍閃著狡黠的眸子︰「師姐,提點意見吧,如有不妥之處,還可再改。」
滴翠止住咳嗽︰「那煙霧……」
「就是撒了點辣椒面。」
「咳!咳!」滴翠伸手就要去打素妍,她一轉身,就入了陣中,滴翠再不敢追,「小師妹,你太頑劣了,連我都捉弄。」
陣中,傳來素妍的聲音︰「師姐,我總覺得哪里不妥,你快提些意見。」
「我能提甚意見?連我自己都屢中陣法,以為對的,卻又錯了。」
欲正行,卻是反的;想左行,又是右的。每次亦總是猜錯,一不小心就引來暗器,樹枝的擊打、飛石的砸來、辣煙的燻刺。
「師姐是說,我這個陣不需要再改進了麼?」
改,能改的地方,素妍已經偷偷請教過南長老與殷道長二人,現在呈現在滴翠面前的陣法,是根據南長老與殷道長二人的意見修改後的。
「師妹,快出來,我們該回去了。明天就是比試之日,今天你得好好休息。」
素妍只覺又困又累,「滴翠師姐,我好想睡覺。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多大的人了,還要我背。」
「剛上山時,每次我累了,都是你和小蝶師姐背我的,你再背我一回好不好。等比試結束,我也要下山了,我好舍不得你和師姐們。」
滴翠心頭一酸,她從小到大一直住在山上,最遠的地方就是去縣城。她們師姐妹里,去過遠方就只小蝶,因為她的武功好,好幾次奉師命陪同五絕師伯下山。
這幾年,她們圍著師妹轉,可師妹學得刻苦,偶爾還會逗大家開心,大家也真拿她最小的妹妹。
「弱水,乖,你出來,你出來師姐就背你回去。」
素妍听說滴翠要背自己,這才一溜煙地跑出陣去,張開雙臂,跳著雙腳︰「背我,背我。」
滴翠無奈地輕嘆︰「十五歲的大姑娘了,還要人背。」
「師姐,我昨晚就睡了一小會兒,真的好累。」
花了那麼長的時間,用拖把涂懸崖石壁,來回的使輕功,她累得快要力竭了。
扒在滴翠的背後,她低聲道︰「師姐,等我下山的時候,我跟師叔求求情,讓她同意,你、小蝶師姐、小晴師姐都能下山,好不好?山外,有許多年輕的好男子,他們不穿道袍,他們可比師兄們可多了,會笑,會哄女孩子開心,那樣,你就可以找到真心你的人……」
她的師姐們一個個如花似玉,正值妙齡,卻在被五絕、邱道長帶回本門時,早早地剝去情的權利,從小她們接觸到的都是森嚴的門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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