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舜誠問︰「這些亦都出現在你的夢里?」
「是。我既知道,就不能裝不知。我告訴吳王,是有神秘人借我之口通曉于他,讓他警惕。旁的什麼也沒說。我還告訴他,說靜王在晉地囤有重兵,大開鐵礦,鑄造兵器。要他小心靜王。」
江舜誠一臉茫然︰「你不恨吳王?」
素妍搖頭,「不恨。從為帝來看,他比靜王更適合做一個皇帝。靜王剛愎自用,殘暴不仁,一旦再起兵禍,多少百姓家人會受其累。從晉地至皇城,一路人又會增添多少白骨。這場兵亂,遠勝西歧、北齊交戰之害。因為死的,全是北齊的百姓、子民。」
活著,更好的活著。
不僅是為了守護家人的平安,還要讓自己和家人活得更好,亦要讓前世發生的戰禍能避去,至少少些傷亡。
江舜誠若有所思,「如此,我們江家是否要站在吳王這邊。」
「爹爹不必如此,在權利之爭時,唯有遠離權力中心才是對自己更好的保護。大功告成之時,有多少帝王能容忍知曉秘密太多的臣子。江家不求富貴榮華,但求子孫平安。」
江舜誠頷首點頭。
他只是試探一問,並不會去做。
素妍明白的道理他又豈會不懂。歷朝歷代,帝王最忌諱的便是功高震主,多少臣子因此一條就枉送性命。
既然他決定了告老回鄉,又怎會摻合到權力的中心。
皇家人要斗,且由他們斗去。
「時候不早了,你早些歇下。」
「女兒告退!」
素妍欠身,出了書房。
江舜誠道︰「妍兒。就近幾日,左肩王府會再來提親,為父與你母親商議過,要將你與琰世子的婚事訂下了。」
有如此貼心的父親,有真心愛她的母親,她是幸福的。「女兒但憑爹娘做主。」
既然命運將她與宇文琰交織到一塊。那麼她就抓住他,與她相伴一生。
宇文琰是真性情之人,沒有曹玉臻那諸多的陰謀算計,待她之心是真切的、實實在在的。
*
上元佳節的夜,明月如冰如輪,普照大地。給大地籠上一層層皎皎月華。
吳王見罷了皇帝,知他無佯。這才扮出歡喜模樣離了皇宮。
剛邁入交泰院,舒太妃迎了過來︰「軒兒,皇上怎樣了?」
吳王故作輕淺。「皇上操勞過度,現在已經好多了。」
舒太妃越發看得不放心。「鐘一鳴飛鴿傳書,確認了藍、玉二人是晉陵金萬山的養女,你打算怎麼做?」
「母妃以為呢?」
舒太妃定定心神。「他們既借舒家之手把她們送到吳王府,我們為什麼不可以把她們再送回靜王府。既是這等難得一尋的美人,何不送給靜王世子與廣平郡王?就讓她們去把靜王府攪個雞犬不寧。」
「母妃想用美人計?」
「昔日三國的王允用得。我們也一樣用得。」
「這可是兩個人,母妃可得用好了,每一步都是思慮周詳方可。」
舒太妃自然知曉,低聲道︰「今日我們母子參加宮宴,這兩個賤人也沒閑著,私會靜王府派來的人。」
若不是他們母子早有防備,指不定還會惹出多大的麻煩。
自從得了鐘一鳴傳來的消息,舒太妃就派人盯緊了藍、玉二人,這一盯還真發現了她們姐妹與靜王的人暗通書信。
舒太妃決定了一不做,二不休/藍、玉二人姐妹情深,要是其中一個死在靜王手里,看她們還能不能如此忠心。
只是如何布局,卻有待細細思量。
吳王道︰「母妃,今晚刑部顧侍郎百般示好,你可瞧出些什麼?」
舒太妃立時明白,那侍郎引薦了自家的女兒給吳王,頗有想把自家女兒嫁給吳王之意。「顧小姐倒也生得如花似玉。」
吳王行事越發謹慎小心,道︰「已令人查過,顧侍郎去年春天誤抓了廣平郡王,因放人一事,得罪了靜王府。本想投靠寧王,沒想被寧王拒之門外,嫌他是個酷吏,許多朝臣也不屑與此人交好。但我偏偏看中這一點,成大事者,什麼樣的人都得敢用。」顧力行雖是酷吏,也並非一無是處,至少在斷案上就有些能耐,身為帝王者,更得是一個善人能用者,「待娶寧西進門後再議,不過可以與顧家先訂下親事。」
他要做皇帝,將來三宮六院七十妃,不在乎許顧侍郎的千金一個貴妾位份。
舒太妃笑道︰「軒兒的意思,為娘明白。選了時間令大管家陪官媒走一趟,將顧小姐納為承儀。」
既然放棄了心中最愛,不在乎身邊又有多少女人,那只是為了自己競逐的權利。
*
次日早朝,江舜誠上遞辭官折子,致仕養老。
就在群臣議論紛紛時,皇帝應允了。
散朝後,皇帝于養性殿詔見江舜誠。
見到他時,皇帝輕嘆一聲︰「愛卿說自己老了,朕何嘗不是也老了。還記得三十多年前,江愛卿金榜題名,高中頭榜,在宮中酒宴上意氣風發的樣子令朕難忘。」
江舜誠低垂著頭,「微臣記得那時太子還是活潑、頑皮的孩子,最是聰慧過人。」
乾明太子是皇帝心中最大的隱痛,那是他與心愛女人唯一的孩子,最後卻未能保住他。
江舜誠見自己觸及皇帝傷心事,道︰「請皇上恕罪,微臣……」
皇帝抬手,一副並不計較的樣子,「回想起來,就似昨日發生的事。看看現在,你我都老了,有白頭發了,都是有重孫的人。你沒見過吳王的長子,那孩子跟太子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眼楮又黑又亮,長得像皇後啊……」
對于皇後、乾明太子的記憶,皇帝記得很清楚,而其他皇子、皇孫卻都是模糊的。
這,便是皇帝會把帝位傳給吳王最大的原因。在他心里,任後宮三千佳麗,唯皇後才是摯愛女子。任子孫無數,也唯有乾明太子這一脈才是他的骨血。
百姓們身為父母,一旦孩子多了,總會有所偏頗,皇帝亦是凡人,亦是如此。
江舜誠說了幾件有趣的事,多是乾明太子幼時如何調皮,吳王幼時又惹了幾件讓皇帝生氣發火的事。
皇帝听罷,朗朗笑出了聲。
許是江舜誠不再是當朝右相,只是一介空有爵位、沒有任何實權的文忠候,皇帝與他說起話來,比以往更隨和一些。
皇帝的笑,少了以前的威嚴,邁著好看的八字步,「今日詔見愛卿,有件事想與愛卿商議。」江舜誠要致仕,他恩準了,他的身子他自個知道。就將江舜誠留給下一位皇帝二度啟用。
江舜誠恭謹小心地答道︰「臣擔不得商議二字,請皇上吩咐!」
「唉。」皇帝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們都是做父親的,「朕的九公主如今十六了,朕瞧著江家男兒不錯,個個爭氣,想將他許給江書鴻的兒子,你意下如何?」
江傳良尚公主?
江舜誠愣了片刻,這是極大的榮耀,可又不能立時答應,總得推辭一二。為了整個江家設想,他該應承下來。但若為江傳良設想,他該推辭。皇帝公主好幾位,除了六公主還算賢惠外,其他幾位公主一個比一個刁鑽。旁的不說,便說崔左相府里的大公主,就連崔左相面對她時也是戰戰兢兢,下嫁崔家,不懂敬孝公婆不說,能不刁難你崔家人就算是恩賞了。
再有二公主,那更是一個無法無天的。居然私養面首數人,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