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沉靜的天空被交織的火網撕裂成無數絢爛碎花，就好像在鳴奏著一曲激昂的交響曲。這奇異的景致在三百年前也曾發生于同一個地點同一幕場景中，但已沒有人能記得當時的細節。
只見一道黑影騰雲而起，穿透層層火網，拖著流線的幻影尾巴，直刺天際的威勢甚至壓過了漫天飛散的火光，猶如軍神降臨。
「指揮官！檢測到1點鐘方向出現了一架機體！」
西文在听到報告後瞳孔劇烈一縮。哈迪斯號！內閣費盡心力，耗費百年以上的時間秘密研究的光甲！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有人能啟動它？！他們找了多少試驗者來，多少次失敗！
上校稠密的思緒中快速閃過一些晦澀而陰沉的念頭，一些畫面如快進電影般播放而過。
不，不可能！不會這麼巧是他……
這時候，同盟軍這邊，利威爾所乘坐的戰艦上，炮台控制員大聲叫道︰「軍團長！已將西文亞倫的戰艦納入主炮射程範圍！」
另一個角落竄出聲音道︰「軍團長，出現了一架機甲……」
利威爾沒有立即下達指令。
比起將西文亞倫一炮轟成碎渣，他反而有些在意那架忽然沖天而起的黑色機甲，它的表面有一層淡淡的光壁在閃爍，毫無疑問，那是高性能的光甲。
為了避免橫生枝節，當他知道這顆星球上有帝國的兵工廠，立時就下令首先將兵工廠摧毀，然而沒想到，那架光甲竟在瘋狂的炮火中毫發無傷！
「軍團長？」利威爾一直沒有反應，佐琳站在他身旁輕聲提醒。
利威爾諷刺地一笑，上一次的穿梭舟查了型號以後，竟發現為羅蘭.杜文制造，這簡直就像沉埋墳墓中的百年干尸又活了一樣，如果將此事公布于眾，利威爾可以想象全民震撼的場面以及最高議會灰敗的面孔。
這次不會又忽然殺出什麼妖孽吧？
「啟動主炮，對準西文亞倫的旗艦！」他拋開了雜念，高聲命令道。
哈迪斯號很快沖入了兩軍交戰的火力中心，密如細雨的炮火無差別地橫掃著空中乃至地面所有進入範圍內的一切，黑色光甲憑借著高強度的光能壁壘硬吃下那些炮擊的熱量和沖擊，但駕駛艙內早已是天旋地轉，天崩地裂。
「哇啊啊啊啊啊……！」第一次親身陷入戰場的修斯猝然淒厲慘叫，身體不受控制地任由慣性甩來甩去，他沒有失禁已經很好了！
「閉緊嘴巴！小心咬到舌頭！」林曉的態度讓修斯覺得異于往常的……尖銳而犀利。
他的黑眸閃爍著修斯陌生的清冷光芒，光屏上各種色彩反射在黑沉的瞳仁中，卻仍顯出奇異的冷漠。
林曉盯著光譜熱能分析圖，他自己並沒有注意到為什麼許多東西會自動從腦子里冒出來，和上次駕駛阿諾時幾乎是一樣的情況，無暇多思，只專心而冷靜地道︰「同盟軍的主炮對準了上校的戰艦！」
西文的戰艦林曉認得，同樣在地方頻道中見過多次，出鏡率不亞于全國頻道的伊恩元帥。
「已鎖定西文亞倫的戰艦位置，但我們的距離太遠了點。」哈迪斯道。
「有長距離的炮彈嗎？」
哈迪斯清晰而冷靜地回應著林曉的問題，「射程不足，且長距離炮填充能源所需時間太長，當然，等我們沖過去時，也已來不及了。」
好廢的武器配備！雖然林曉感覺到控制哈迪斯號要比阿諾吃力，原因是什麼他說不清楚，這台光甲給他的感覺莫名地熟悉而親切，不過他忍不住心里想抱怨，為什麼他們給它裝備的武器這麼廢！
檢查著光甲所配備的武器，林曉啪地狠狠砸了一個鍵，「啟動aoe武器！」
哈迪斯忠誠地回應他的指令，「aoe武器啟動。」
林曉咬牙︰「我們再靠近些，不能傷到帝國的艦隊！」
「什麼？喂喂喂，我們不是應該逃嗎？啊啊啊啊啊，要被打中了！！」修斯如噩夢驚醒般，面色慘白地難以停止尖叫。當然，他還要在這個噩夢中呆很久。
哈迪斯微幅地調整了背後的機械骨翼，冰冷的身軀在極速俯沖中滑過一道道暗色波光，就如一顆黑色的彗星般，被破開壓縮的氣層在它頭部形成傘狀的高熱弧線，流淌過黑色軀體，帶著氣流的波紋劃過天際。
一段長距離的滑行以後，忽然，龐大的金屬軀體以驚人的制動力驟然一停！
閃爍著金芒的電光眼亮起了明艷火花，所有的機械羽翼迅速分裂，變成尖銳鋒利的細刺！
「重力場改變，死亡之翼準備完畢。」
林曉瞳眸暗冷，低低地喝道︰「殺！」
一陣人類耳朵幾不可聞的超聲波以黑色機甲為圓形嗡地一聲擴散出去。
光甲的羽翼上閃著無數星辰的碎光，在沉厚低悶的爆響之後，瞬時萬箭齊發，如驟雨逆襲！
同盟軍霎時大亂，艦隊瞬間受到重力變更的影響，在重力上升的強壓下，一些戰艦直接爆裂炸開，及時打開反重力防御的戰艦也被黑色利刺扎得滿身如海膽，連續的電花閃過表面，最後在電磁共振中化作煙火。
利威爾乘坐的戰艦不僅沒能將主炮發射出去，還受到重力和磁共振的波及，許多控制儀器都紛紛失靈，艦橋內一時忙亂無措。
在參謀的建議下，他和副官佐琳只得無奈棄艦轉移陣地。
沒錯，利威爾的諾亞號航母留在了遙遠的星海中，當西文帶著艦隊兵團去刺探敵情時，他所看到的龐大艦隊中確然有利威爾的那艘boss艦，但他人卻在另外一支正急速通過蟲洞沖向天狼座主星的突擊艦隊中！
最高議會撥給了他那麼多足以兵分兩路的兵力？不，那只是騙騙西文亞倫這個謹慎男人的小兒科，當最高議會在他義憤填膺的抗辯下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中時，結果是天凰軍團的軍團長李笑唯主動站出來說願與他一起征伐天狼座。
「運氣這種東西，果然不會接連而至啊。」轉移戰艦的時候，利威爾嘆道。
「李上將很會排兵布陣故布懸疑，把百余萬艘運輸艦藏在戰艦隊列中，居然能騙過西文亞倫。」佐琳沉思道，「也許是運氣，不過我們這一招棋子走得太順利了。」
「是性格所致，西文亞倫不喜歡打沒有把握的仗，而且感覺上……」利威爾遲疑了一下，「和上一次踫面時犀利的作風不太一樣啊，這男人大概最近有什麼煩心事吧。」
利威爾盡管無法確證，但他確實猜中了要害，自上次穿梭舟之事被伊恩元帥盤問以後，西文上校就一直心里壓了塊石頭，無從訴出。
「可惜，我們這邊就沒有這麼順利了。」遠征而來的狡猾男人悠悠嘆道。
重新編隊的同盟軍至此後撤了數公里，利威爾到了新的臨時指揮艦上並沒有走向艦橋，而是忽然頓住腳步，模索著掛在脖子上的銀色項墜，「我還是去試探試探那架光甲吧。」
「軍團長！」佐琳忐忑地出聲，「……請多加小心！」
「放心，我還記得我們的婚約。」男人自顧自像天真的孩子般微笑，佐琳在他背過身去以後，眼底卻流露出淡淡憂傷。
在機甲彈射道口，利威爾喚出了光甲希利斯，比起它的宿敵阿波羅號，暗紫色的合金巨人低調優雅，偏瘦長的身軀筆直屹立，如一道當空劈下的雷電。
胸口處的艙門彈出，利威爾順著它溫柔彎曲垂下的手臂三兩下翻上去，跳進了駕駛艙。
希利斯從待機狀態中蘇醒過來，聲音如若溫柔的少女，感情卻萬分冷漠，「軍團長閣下，這次又是阿波羅號嗎？」
同盟在羅蘭.杜文百年的智慧奉獻下，光甲的智能系統要比帝國更優越，踫上熟悉的對手，希利斯能自行調整設定，輔助駕駛員。
「這次不是。」利威爾伸了個懶腰，活絡了下筋骨，道，「是新對手，先換成手動操作吧。」
「是。」
紫色的光甲化作一道清冷的光影，從戰艦彈射口飛射而出，輕盈地穿過了交織的火力光網，仿佛漠視著周遭激烈交火的重兵，直直沖向黑色光甲。
哈迪斯號事先做出了預判，道︰「林曉，過來了一個對手。對方也是雙s級光甲。」
「對了，我一直想問，ss級和2s級有什麼……」林曉話還沒說完，哈迪斯號自主地驟然拔高數米，巨大的離心力令林曉胸口一悶，頓時發不出聲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可憐的修斯發出驚天地泣鬼神的吼叫，眼角邊瀉下瀑布淚。
現在要求下去會不會太晚啊！他覺得自己是被林曉拐來了不該來的地方！
紫色光影如子彈般在哈迪斯下方直線掠過，急轉的時候只停了不到一秒，仿佛帶出了一陣旋風，靈巧的停頓以及轉身姿勢僅在半秒內完成，看起來就像賽車過彎漂移時一樣利落干淨。
「對方避開了。」希利斯號道。
「反應的速度感覺像上次那男人……」利威爾眯起了眼楮，回憶著當時那架穿梭舟面對伊恩的阿波羅號時驚人而沉著的反應能力，年輕團長干澀的唇角帶出了一抹蒼白笑容，「不能跟它耗著，使用懲戒之槍。」
作為這片戰場中唯一的一名alpha，他亦有著無比精確的判斷力。
話音落下，大氣驟然之間急速流動，狂暴的旋風貫穿天地，林曉的哈迪斯號在激流般奔騰的氣旋中被吹得一剎那斜移了好幾十米！
「唔！」他噎住一聲悶沉的慘叫，昏天黑地地道，「這是怎麼回事？」
「你剛才問我ss級和2s級別的不同，」哈迪斯道，「區別在于光甲配備的終極武器的等級。2s級光甲配備的是二級武器，ss級就代表它的終極武器為s級，同盟和帝國的光甲等級判定基本一致。一般來說，s級武器只要發動，就具有秒殺敵方光甲或一支艦隊的能力。」
「很不幸，」哈迪斯幽默淡定地笑了笑，「林曉，我想對方啟動的正是終極武器。」
林曉愕然定神︰「！」
「s級武器準備完畢。」希利斯音色空冷地道。
氣旋忽然被凍住一般瞬息靜止，這時候仿佛連時間空間都停止成了靜幀畫面。
光芒中，一柄長槍緩緩升至紫色光甲手中，尖端鋒利的白刃閃過弧光，微微地震動著空氣中的分子悄然鳴動，蓄勢而發。
「終極必殺︰懲戒之槍。」
林曉猛一口氣倒灌入肺，心知此時再設定任何防御操作都來不及了，想不到對方一上來就開大招！
天邊，一道金色流星割裂蒼穹飛馳而下。
2.
「阿波羅來了。」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希利斯。
它朝著天際微微地仰起了頭，這個動作就好像是在對宿命的敵人深深致禮，冰藍的電眼憂郁深邃，仿佛帶著哀悼詠嘆，「它啟動了太陽風暴，懲戒之槍威力將減弱。」
太陽風暴是阿波羅號的一個3級aoe武器，一旦打開後，鎖定範圍內將布滿電離子磁場，而光甲的武器大部分都是仰賴磁場效應發動的，受到強電離子干擾，自然威力會有所削弱。
「哼，不虧是伊恩，人還未到場，先對我們做出了估判啊。」利威爾輕佻地揚了揚嘴角，對于即將來到的敵人，由于彼此太過熟悉，反而有種迎接一位老朋友的錯覺。
「鏘——！」
阿波羅的太陽之劍直接橫空飛過來，刺破了流動的空氣，發出嗡嗡嗡的嗚鳴。利威爾手動改變指令，急忙啟動希利斯的軍神之盾。
發出強烈金光的光劍擦著盾牌表面像湖水一樣幽綠的光璧，改變角度後，帶著一竄噴灑的火花直向天空滑行而去。
阿波羅俯沖過來，接住光劍，反身悍然直劈下去！
「當！」
不同于太空中的戰斗，在大氣層內，光劍與光盾撞擊出的巨大響聲撼天動地，擴散的聲波甚至具有意想不到的殺傷力，令一些艦船的金屬表面紛紛出現了裂痕。
兩軍皆為之色變。
大家都知道，阿波羅和希利斯這兩架光甲對峙死斗不下數百次，在宇宙中沒有空氣粒子震蕩作為媒介傳播，光甲對戰對周遭形成的沖擊波有一定局限，但在這星球大氣之中，影響力太可怕了！
此時，同盟軍和帝國天狼座警備團不約而同地組織艦隊倉惶後撤。
兩架光甲一劍一盾死死相抵數秒，阿波羅在上方微微低頭俯瞰下方的宿怨死敵，四目交對，就像看著情人那般灼熱，仿佛電光火石間交換了無數信息。
「阿波羅，你的防御壁損傷達80%，能源瀕臨耗竭，今天的你不堪一擊。」希利斯自主地打開了公頻冷冷道，它的電眼正掃描著阿波羅通體的情況。
同時，阿波羅也回應道︰「沒關系，古地球歷的東方有句諺語，置之死地而後生。」
利威爾隨即也在公頻中發話︰「伊恩，你這是送上來給我殺嗎？」
不大愛廢話的帝國元帥冷笑反唇相譏︰「手殘，我只用20%的防御力對付你綽綽有余了。」
這話意思是，利威爾的操作速度太慢，發動的攻擊根本不需要用到阿波羅的防御力就能輕松閃避。
利威爾不為所動，笑︰「又來人身攻擊，元帥閣下，我的自尊心都被你打擊得粉粉碎了。」
伊恩淡淡道︰「你的自尊心應該在念軍校的時候就沒有了吧，我很懷疑，你是怎麼從軍校畢業的。不過感謝同盟讓一個手殘當上軍團長，培養炮灰軍團對我們有利。」
利威爾無恥地笑︰「哎呀，我好歹是你學長，別這麼說。話說，你那時候是校紀律委員長，我們都看到你很怕，果然上了戰場還是一樣可怕啊！你在帝國有女生追嗎？」
伊恩面無表情道︰「不用你擔心，組成數十支娘子軍團攻佔同盟的首都都不成問題，下至3歲上至888歲，一定不會比追你的少。」
利威爾無語了，如果有一天伊恩元帥死在同盟的炮火下，他要以勝利者的姿態給這個男人立一座碑，刻上墓志銘︰這是星辰大海中最不要臉的男人——追加，沒有同盟的利威爾閣下帥！
兩人交戰中的口舌之爭也是一種固定習慣了，當初利威爾用一聲「學弟」激發了伊恩噴垃圾話的潛質，當然，帝國的士兵不會想到，他們冷漠如神幾乎沒有喜怒情緒的元帥在面對利威爾時竟會有逞口舌之快的一面。
「元帥大人！」林曉駕駛著哈迪斯號飛到伊恩的阿波羅身邊，可惜修斯在這歷史性的時刻已人事不知了，不然他會一輩子記住這一幕。
「你退下吧。」伊恩在公頻里沒有起伏的冷淡聲音剛剛傳出，這時阿波羅橫臂向後一擺，直接把哈迪斯號化作一顆黑色子彈打落在地面上。
「……」眼角飆淚凌亂無比的林曉在急速墜下時撞得頭暈耳鳴，好不容易開著哈迪斯號從砸出的深坑中爬出，一人一機同時仰頭遙望炮火繚亂的空中。
元帥有暴力傾向啊！林曉無語凝噎。
半空中，兩道光影一金一紫紛亂相纏，交織成無數流光殘影，結成一張絢麗迷幻的光網，幾乎看不清在其間穿梭惡斗的實體。
當當當當——
十余下近距離的交纏死斗撞擊出陣陣火花，希利斯頓然騰空停住！
「懲戒之槍。」
「等等。」
利威爾剛準備重新發動終極必殺，伊恩高聲打斷他。
利威爾手指懸停在確認鍵上方，眯了下眼，透過光屏看著動作忽然停滯下來的阿波羅號。
「怎麼，萬人迷元帥閣下有何指教？」
「天狼座主星給你，讓我帶走所有避難船只和警備兵團。」
利威爾眉頭用力地擰了一下，眼楮眯得發亮，泛出鮮明刺目的笑容來，「元帥閣下這是在表示要向我繳械投降？」
伊恩道︰「你知道兩軍持續打下去只不過是無端增加傷亡而已，結果已不可逆轉，我們帝國無力保住此星，這是事實。」
「既然是注定潰敗的戰爭，我不希望有太多的流血犧牲，利威爾軍團長，請讓我們走吧。我可以保證，在短期之內，帝國不會再向天狼座主星發起討伐。」
希利斯手中的長槍折成三折收進了腿部的暗艙中，利威爾坐在駕駛艙內靜靜冥想了一會，暗藏鼓動地道︰「伊恩，你不覺得你個人的意志和獨裁者帝國的理想並不相合嗎？」
「……」
「我和你說白了都是人造人，應該並沒有自然人那些血緣羈絆，帝國的培養皿和同盟的培養皿有何不同？就像機甲，不管哪里制造的都不過是一件武器，生來只是用于支撐起統治和秩序的工具，只有極個位數的alpha是按照自己的意志在行事，但你我顯然都不是。」
「我們不能選擇自己的理想，不能選擇自己的人生，一切只按照既定的軌道前進，直到有一天我們身邊的所有朋友和親人都死去，我們孤獨地活著，依然要引導時代洪流的方向，然而我們不過是時代洪流中的一粒細沙。最後我們死的時候也許會得到尊敬、悼念，但他們中有多少人真正了解我們？伊恩，你想在你的墓碑上刻上什麼？帝國最偉大的精神領袖？不，帝國的精神領袖必須是皇帝，你什麼都不是。」
很奇妙，在一片炮火轟鳴的天幕中，周遭驚心動魄的一切卻如同背景上的畫一樣靜止，伊恩能清晰地听到老對手發出冗長感慨，簡直話嘮得不行，但卻有股異樣的悲傷從心底涌上來，仿佛是堅固的鋼鐵之心被什麼砸出了一道淺淺的裂縫。
戰斗中用話嘮消磨對手的斗志也算是利威爾的強項了。
利威爾最後笑嘆道︰「伊恩，你是一位令我尊敬的敵人，無論是智慧還是胸懷或是品格。可惜，你生在帝國。」
伊恩沉默了很久，這時冷笑出來︰「數百年前反叛帝國的一群野心家親手撕裂了故土大地統一的政體，他們所建立起來的自由同盟的信仰是什麼？銀河南 之水的味道和帝國的有什麼不同嗎？」
伊恩淡淡笑了笑，浮現在光屏上的俊美面容被那笑容雕琢得異常奪目逼人，線條清朗鋒利，這個男人如此微笑時好看到令人心口賁張窒息。
「利威爾，你從學生時代起就思想太叛逆，同盟應該先把你送回實驗室改造才對。」
「謝謝你的致敬，不過我不需要來自于敵人的尊敬，你明白那毫無意義。」
「呵呵，像你這樣的對手如果死了，說不定寂寞的是我。」利威爾笑了笑，「再會，伊恩。」
伊恩的回答是直接關了公頻。
金色的阿波羅迅速穿過交織的火網，掉頭化作一束極光向著帝國艦隊義無反顧而去。利威爾遲遲才關閉通訊回路，接著連接上同盟戰艦的通訊頻道，命令友方停止對帝國艦隊的追殺。
雖然沒有徹底將天狼狼牙拔除，留下了隱患，不過利威爾還是信任伊恩的人格的，盡管他們身在兩個陣營。
利威爾心知，同盟輕松贏得這一場仗，是因為西文.亞倫以保護民眾為重而犧牲了艦隊，以及伊恩不想繼續擴大戰火徒增傷亡做出的退讓，然而這兩人卻同時又都生在君主制的搖籃里，擁戴著他們無上尊貴的皇帝。
「希利斯，命運就像是一場充滿諷刺的戲劇，如果我沒有和伊恩在同一所軍校里讀書，我就可以更果斷些吧。」
沒有人能回答他這個問題，他亦知道永遠不會有答案。
幾分鐘後，浩蕩的逃難大軍和狼狽失意的帝國艦隊匆匆忙忙集結以後，追隨著他們所信仰依賴的金色神靈，依靠著這殘酷戰爭所帶來的絕望黑暗中唯一能拯救他們的精神支柱，在數千萬同盟士兵的目送下逃向茫茫星辰大海。
利威爾沒有急著返航，沉思良久，接通了佐琳副官佩戴的手表通訊儀，年輕的軍團長顯得生澀起來。
「軍團長……？」
「佐琳……呃……」利威爾調整了下音調，「你看，我們的任務完成了，我是一個來履行承諾的男人。佐琳……佐琳.瑪奇士官，你能嫁給我嗎？」
佐琳靜默了很久，半晌淡淡笑道︰「對不起，軍團長。」
「……嗯？」
「雖然我很高興，但是……依照同盟的婚配法律，我是一個beta，而您是alpha，你必須和一位omega結合才是合法的，我想您大概忘記這點了。」
利威爾瞬間如遭雷劈般倏地直起身，腦袋一頭撞在駕駛艙上方的儀器上。
「啊！……該死，我是忘了有這種規定，我還忘了你是……佐琳副官，我們還是投奔帝國吧！就趁現在，伊恩他們還沒走遠，哼！我寧願去給帝國的皇帝擦皮鞋，也不想當這個軍團長了！」
前一秒還在詬病帝國政體的男人泄憤般地將軍帽摔在控制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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