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乾元殿內,空氣中繚繞著幾不可聞的淡淡香氣,沁人心脾。
「皇上,臣妾真的沒有做,是那群賤婢在誣陷臣妾!」著累珠疊紗紫牡丹裙的女子背脊挺直,一臉倔強的站在原地,辯解著。
宣明帝此時心里正煩得很,看到她絲毫不悔過的樣子,心里的怒氣蹭蹭上漲。
正當他要開口訓斥的時候,一名宮女正從門外走了進來。
那宮女重重的跪在地上,有些的道︰「啟稟皇上,梅妃娘娘見、見紅了。」
宣明帝听了,一下子沒站穩,身體向一側傾斜而去。
站在旁邊但監見狀連忙上前扶住。本來想安慰的話語卻在看到他通紅的雙眼時咽了下去。
「錢江,去,你去宮外把陳院判給我叫來!遲了小心你的腦袋!」宣明帝揪著旁邊太監的衣領,表情猙獰。
那名叫錢江但監打了個哆嗦,低頭領命道︰「是,奴才這就去。」
錢江瞄了眼強作鎮定的敏皇貴妃,視若無睹的快步走了出去。
「皇上明鑒,臣妾真的沒有推梅妃,是她自己掉到蓮花池里的!當時四周都是奴才,可以為臣妾作證!」敏皇貴妃上前一步,離著宣明帝只有一步之遙。
宣明帝嫌棄的不行,衣袖一甩晃得她向後踉蹌了一步,險些摔倒。她身邊爹身宮女因為都被押在了外面,四周的宮女太監眼觀鼻鼻觀心,對她的狼狽樣視若無睹。
「你的意思是梅妃在冤枉你了?先不說梅妃她向來溫順老實,就說這里有誰不知她現在懷著皇嗣?難不成她還會自己跳到蓮花池里?」宣明帝嫌惡的看著眼前的女子怒喝道。
喬珺雲听了仿佛受了刺激,激動的喊出聲︰「皇上,臣妾在您身邊陪伴了十四年,您還不清楚臣妾的為人嗎?這次的事情定是有小人作祟,還請皇上明察啊!」
宣明帝雖然最是個心軟顧念舊情的,但是一來因為那件事,二來因為自己最愛的梅妃小產讓他有些失去了理智,低沉的聲音似是隱忍著什麼,反問道︰「哦?你難不成知道些什麼?」
喬珺雲搖搖頭,正欲開口,殿門就被人推開,兩個宮女被侍衛押進來跪在地上,用力的磕了個響頭道︰「啟稟皇上,奴婢有事要奏。」
喬珺雲看到那名為采梅采杏的兩個貼身宮女,心里松了口氣、知道事情發展順利。
然而卻不悅的叱道︰「采梅采杏,你們兩個亂闖宮殿不要命了嗎!皇上,這兩個丫頭不懂規矩,您」
「皇貴妃娘娘。」采梅磕了個頭,好像經過了多少掙扎一般,有些羞愧︰「雖然娘娘對待奴婢二人十分好,但是、但是謀害皇嗣是大罪,奴婢二人不敢隱瞞」
喬珺雲神色漸冷,斥道︰「胡言亂語!皇上,這兩個賤婢肯定是被人收買來謀害污蔑臣妾的!」
這時,那個一直沉默的宮女突然跪伏在地高聲喊道︰「求皇上為梅妃娘娘做主啊,我們主子今日午膳多用了些點心,主子覺得不舒服就帶著奴婢幾人出去散步。結果在蓮花池邊就遇到了皇貴妃娘娘。皇貴妃娘娘說有話要和主子單獨說,奴婢們就退到了一邊。當時主子正看著蓮花池模著肚子笑著和皇貴妃娘娘說些什麼,誰曾想皇貴妃娘娘卻不知為何突然一把將主子給推進了蓮花池里。要不是小德子會水及時跳了下去,恐怕、恐怕」
喬珺雲猛地抬起頭,一雙美目直盯得那宮女嚇得低下了頭。
「謀害皇嗣!」宣明帝像是听到了什麼天方夜譚般,一巴掌向喬珺雲的俏臉扇去,語氣中帶著莫名的悲涼,喝罵道︰「你這是自找死路!」
喬珺雲捂著紅腫的臉,嘴角輕扯,抬起頭直視著宣明帝,眼神中閃爍著莫名的光芒,道︰「這就是舊愛換新顏嗎,臣妾在宮中陪了皇上一十四年,如今連宮女都能誣陷臣妾,真真是笑死個人了」
宣明帝看她還不知悔改,直接一腳將她踢翻在地,恨不得吃了她一般︰「閉嘴!你有什麼資格在朕面前自稱舊愛,若不是你做了那麼多壞事,朕又怎會不再寵愛你!這幾日你無故責罰宮女太監的傳聞在中傳的沸沸揚揚,若不是蝶語在我面前幫你說話,朕早就將你打進冷宮了。你現在不知恩圖報不說,竟然還要害她!朕看你是活的膩歪了!」
宣明帝冷眼看著喬珺雲捂著胸口咳嗽,好像突然想到了緣由一般,不怒反笑道︰「好啊,好你個喬珺雲。沒想到你心思竟然如此歹毒!你說,你為什麼要推蝶語入水?莫不是為了你那沒有動靜的肚子著急,看到蝶語有孕而心懷嫉妒?」
咳個不停的喬珺雲,听了這話不敢置信撢起頭,看著眼前皇上冷漠的雙眼,整顆心如墜冰窖,真的涼透了。
喬珺雲只覺得視線有些模糊,抬手擦拭了一下才發現原來自己早已滿面淚水。
她輕扯了下嘴角就收斂了神情,詭異的平靜道︰「當初臣妾的孩子就是為了救皇上才掉的,皇上每日忙于國事,想來是早就不記得了吧。」
宣明帝听到死去的皇兒,想起眼前這個女人為了自己小產而且終身不能再有身孕,心里莫名的有些心虛,多了絲愧疚。
然而,還不等他表現出自己的愧疚,現實就被人血淋淋的展現了出來。
「皇上,梅妃娘娘落了。」又是一個宮女進來,被壓抑的氣氛嚇得低著頭,恨不得趕緊出去才好。
「是公主還是皇子?」宣明帝急切的向外走去,看都沒看跪在一旁的喬珺雲一眼。
「回皇上,是、是個小皇子。」那宮女連忙跟了出去,視線不經意的和喬珺雲一交錯,衣袖不起眼的擺了下,叫喬珺雲放下了心。
喬珺雲好像也想要跟上去,起了身大喊著︰「皇上、皇上!臣妾冤枉啊!」卻被宮殿內其他留守但監宮女壓了下來。她不停叫喊著,哭訴著自己多麼冤枉、自己早逝的皇子多麼可憐。可是,宣明帝卻充耳不聞,心中只念著心尖上的人、憂心于她知道自己小產該有多麼難過
宣明帝走了,喬珺雲仿佛失了最後的希望,毫無儀態當坐在地上哭嚎著。
殿門被人推開,殿門前站著的人兒看到她那副不堪的模樣,嘲諷出聲︰「好大的語氣。什麼叫他也一定不會瞑目的?若是我那生的皇孫知道了自己的生母竟是這樣蛇蠍心腸的女人,肯定會暗自慶幸沒有被你生出來吧?」
喬珺雲僵硬的扭過脖子,看向門口那被光線暈的有些朦朧的人影,輕輕的笑了出來。
「有什麼好笑的!」說話的人走出光暈,現出了一張中年婦人面孔,依稀能辨出當年的美貌。
太後表情不悅,揮退了殿內的奴才,只留她與喬珺雲以及兩個貼身姑姑。
睨了眼喬珺雲欲言又止的模樣,太後就收回了視線,低頭擺弄著手上的羊脂白玉鐲,漫不經心的下了死令︰「謀害皇嗣是重罪,咱們皇室丟不起這個臉。唉,罷了。這一杯毒酒賞下去也算是全了哀家對你這麼多年的情分!」話音剛落,跟在她身邊的慧文姑姑就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瓷瓶。
喬珺雲看著以前對自己關愛有加但後,就這麼不以為意的決定了自己的生死,讓她覺得掩蓋事情真相的那最後一層薄紗也被掀開了。原來在她眼中,自己只是如螻蟻一般的存在
太後瞥了滿是震驚之色的喬珺雲一眼,仿佛透過她回憶著些什麼,飄忽道︰「這牡丹漿就賞給你了,你不是最愛雍容華貴的牡丹嗎,哀家就賞你一杯牡丹漿,讓你在地下也能聞到這醉人的香氣慧心、慧文,侍候皇貴妃上路吧!」
喬珺雲見慧心慧文向自己逼來,猶自心慌的喊道︰「太後,您為何不願相信,雲兒真的是冤枉的啊!」
就在這時,她突然感覺心口一陣抽痛,手不由自主的就附上了胸口。
太後眼神一晃,好像才看清了眼前的人究竟是誰,面上不經意間泄露出的恨意也收斂了起來。她彷佛想起了什麼,浮起了惡意的笑,道︰「喬珺雲,你可真是命大,當初你幫皇上擋的那一下,可是只差一點點就刺入心髒了呢。你果真沒有辜負哀家的期望,如我所料的上前幫我兒擋了那一劍。只是可惜啊,哀家那的皇孫卻因為你的糊涂而喪了命!不過也好,就算生下來也是個會被弄死的孽種。唉,本來哀家還預備了碗紅花打算等你受傷了再灌下呢。哪成想你竟然這麼貼心,不忍心讓哀家動手就自己解決了」
說完,太後那張臉上露出了一如以前的和藹笑容,然而看在喬珺雲眼中只覺得惡心。
「噗」喬珺雲一口怒氣堵在心頭竟然噴出了一口血,她捂著自己的嘴,鮮紅的血跡從指縫中間緩緩滴下。她也因為胸口的抽痛僵在原地,一時沒躲開被慧心慧文兩個姑姑抓住。
慧心扳著她的嘴,慧文則是將那散發著濃郁牡丹花香的牡丹漿喂進了她的嘴里。
牡丹漿一入口,喬珺雲只感覺到一陣灼燒般帝痛順著喉嚨流進了胃中。她的臉色浮起不正常的暈紅,身體扭曲掙扎著,卻因為慧心慧文二人的挾制而無法掙月兌。
漸漸地,她無力再掙扎,身體只是條件反射的一抽一抽。
慧心慧文見狀直接松手,任由她衣衫發鬢皆亂的跌到了地上。
太後看著她面若桃花的俏臉,走近了些俯身道︰「這般俊俏的模樣,這雙勾人狄花眼跟那個賤人真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只是、這再美的人兒,不還是被我兒迷了心智。你知道嗎,這輩子我最得意的,就是毀了你們朱家,還讓你一心感激的對我尊敬了十四年!」
喬珺雲親耳听她說了出來,一雙桃花眼狠狠地瞪著,雙手無力的垂在地上,猶自震驚道︰「我們朱家怎麼會難道、難道不是沈家?」
太後面帶得意道︰「朱沈二家權勢過大,我兒又是剛剛登基,軍心不穩栽贓陷害這種事情,在中生存了十四年的你,不應該是最清楚的嗎?不過,也是哀家將這件事情做但漂亮了,沒想到竟瞞了你這麼久呢!」
「啊」喬珺雲發出沙啞刺耳的叫聲,即便她心中早已知曉,但是親耳听罪魁禍首講出,心還是被無邊的痛苦與悔恨淹沒。
「毒婦」艱難吐出的二字耗盡了喬珺雲最後的氣力,她伸出沾染著鮮血的手指,好像要在地上劃些什麼。
太後面帶淺笑的側站在一旁,眼神晦暗不明的等著看她要寫些什麼出來。
然而那牡丹漿的毒性發但快,喬珺雲的手指已經無力挪動。她不甘的想要吼出來,耳邊卻只听到如從石子上劃過的刺耳聲音。她的喉嚨如被火燒一般痛,隨後,僅撐著身體的那股氣力也被抽走。映在她眼底的景象仿佛定了格,消散前的意識讓她感覺到了自己撐起的頭部垂下,重重的落在了地面上。想來,是再也抬不起來了。
眼睜睜的看著喬珺雲帶著仇恨、不甘的咽了氣,太後的心一松,多年來久違的輕松感讓她有些無所適從——忍了這麼多年,終于能將這個小雜種弄死了。
她輕松的吁了一口氣,只覺得渾身都輕松了不少。
喬珺雲的尸體扭曲的蜷在地面上,慧文上去查探一番發現確實沒了氣息,才老實的退到了太後的身邊。
太後冷眼覷著喬珺雲雙頰上的暈紅,撩了撩衣袖,覺得心中最後的願望也滿足了。
黃茗馨她現在這幅死樣子,倒是與你初入宮時嬌羞的模樣有些相似呢
殿內一片寂靜,地上的尸體的肌膚泛著不正常的紅潮,卻襯得那具美人尸體愈發的妖冶,那雙迷離狄花眼已經完全失去了奪目光澤。然而若是你仔細瞧,就會發現那雙桃花眼似笑非笑,仿佛預示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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