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梅宴的前一晚,雖然便宜爹說了,不許她出去,也不許別人進來,但大夫人還是很盡職的把賞梅宴那天要穿的衣服讓丫鬟們送了進來。
晚膳過後,沈榮華正拿著從沈琦書房里借來的《醒世名言》在細讀時,就听院中有人說說話的聲音。
「四小姐呢?」
「回老爺,四小姐在屋子中看書。」
「哦,看書?」
院中的沈琦微微一愣,他的女兒識得字嗎?府中的其它小姐許是識得字的,但他這個女兒自小被認為愚不可及,怎麼會識得字。
屋內的沈榮華心中一驚,微微有些不安。
‘吱呀……’一聲,門讓推開了。
夕陽的余暉下,沈榮華抬眸便對上沈琦疑惑的目光。
那是打量,是細究。
沈榮華心中明了,便宜爹定是發現了自己跟從前的不同之處起了疑心。
「父親回來了。」她起身福了個身行了禮。
沈琦淡淡的應了一聲,走過去,坐在玫瑰椅上,伸手拿過沈榮華手中的書翻了幾頁,細心的看到,那書頁上被翻過的痕跡,證明沈榮華不是在裝有學問,而是真的看得懂。
就在沈榮華思量著便宜爹是想什麼時,不妨沈琦卻指著書中一段問道︰「風水人間不可無,也須陰騭兩相扶。時人不解蒼天意,枉使身心著意圖。你可知這幾句是何意?」
沈榮華面露疑惑,還未答話,沈琦又言說了起來︰「風水是客觀存在的,不可缺少。但是,風水是與福分相關聯的,如果一個人或者一個家族不廣積福田,沒有積累福德,即使偶然得到了好風水,也終究無法保住。」
……
而後是良久的沉寂,沈榮華不傻也不笨,從一向注意形像的便宜爹胡子拉茬雙眸通紅滿身酒味進來時,她就感覺到了不好。
而如今,這話怎麼听都像是說給她說的一樣。
「父親,女兒不懂,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沈榮華乖巧的開口問道。
沈琦眉頭輕輕一蹙目光如炬的盯著她質問︰「你是我的女兒嗎?」
這一問,讓沈榮華狠狠一驚,倒退一步,顫聲低泣︰「父親,你這是何意?我不是沈榮華誰是沈榮華?」
「你可知,我身為天子兒時伴讀起,就開始察言觀色,柳姨娘便是要偷人萬不會傻到如此……珂兒打了你,馬上便有小廝在門房把這事說給我听……」
沈琦說罷,也不等沈榮華辯駁,便直言︰「你不是我女兒!」一音落定,直接的下了結論。
沈榮華告訴自己要冷靜,她得先模清這便宜爹到底是想干嘛。
「所以,父親是什麼意思?女兒還能是鬼魔妖怪變的不成?」
就在這時,沈琦起身大步走向她,而後一步步的逼近再逼近……
三日,他查了整整三日都沒有根治的辦法,這是一個長期的過程,該死的柳姨娘害了他的女兒,可是他卻只能親生結束掉女兒的性命。
兀然,一只修長大大手,伸向沈榮華的頸間,而後一點點的收緊。
「你不是我女兒,不是我女兒?不是我女兒對不對?」
沈榮華突然之間倒是不怕了,本就是死過一次的人,還怕什麼,眼前這個才三十多歲,卻面露衰色的男人,定也是疼愛沈榮華的,可卻又慘忍的為了什麼事而想要置她于死地。
「父親,女兒不知做錯了什麼,如若父親想要女兒死,何需父親動手,女兒自會去領死便是。」沈榮華笑的純潔無邪,眼眸深處有著淡淡哀傷。
偏就是這樣的她,讓沈琦驀然清醒一般,手上的力道松了幾松,但還是沒有放開。
「父親,到底為何要女兒死,如果因為柳姨娘的事,女兒不服,父親如此睿智焉何能不知柳姨娘本意如何?女兒要做的不過是捍衛自己的生母何錯之有。」
沈榮華的一言一語,雖與往日不同,卻又正是沈琦心中期盼的樣子。
正當沈琦猶豫之時,忽听門外小廝喊了起來︰「老爺,老爺不好了,藏寶閣走水了……」
早不走水晚不走水,就在這時候,沈琦愴然松手滿目淒涼︰「果真是要積福呀。」這是上天的懲罰麼?剛動了這點心思,就得來如此報應。
不過之于他來說,卻是長松了一口氣,既然上天都在幫沈榮華,那麼,他這當父親的還能放棄嗎?
朗聲吩咐管家安排救火,待看向沈榮華時,又一派清明之色言道︰「你所食用登豆兒乃是南疆國產物,是一種蠶食身體的慢性癮物,早在十幾前,南疆想侵犯我中土時,曾引入此物,後先帝英明,趁早除去,並在國內頌布了律令,凡吸食此物或是販售此物者當論死罪,朝中官員如若有窩藏此物者,更是誅九族的大罪。」
沈榮華這才明了,原來是因此沈琦才想捏死她,怕她連累沈家吧。
「那父親是想讓榮華一死來謝罪嗎?父親不能明著和國公府對抗,所以只能先處置了女兒對嗎?」
沈琦何嘗願意親手捏死自己的女兒,尤其是女兒變聰明了,知道護著秀兒了,他怎麼舍得,方才也不過一試,果真自己是下不了手的,但那毒發之苦,才12歲的女兒如何能挨得過去,如若挨不過去,那可是犯罪的……
「不,為父既然跟你言明了這一切,就是讓你有個心理準備,這中毒癮,雖然有癮,但也可戒除,量那柳姨娘也沒有大量存貨常年供你吸食,不過加到吃食中,只要你有毅力,為父便請太醫配好藥方且為你戒除毒癮,只是這之前,你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身染此毒。」
沈榮華到此才長松一口氣,眼淚也不爭氣的往下落,這不是害怕的落淚,而是喜極而泣,最起碼,這個便宜爹沒有放棄她。
是真是假,她還是分辨得出來的。
「好,女兒听從父親安排,只是父親莫要再說女兒不是你女兒之話了。」
有驚無險之後的一番懇談,沈琦便去處理藏寶庫走水之事,而沈榮華卻是坐在屋內,久久不能回神。
這走水一事,如何就這般的巧?天意?還是人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