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邵續霖那句話,人群中先是安靜了一刻,馬上在有心人的攛掇之下,變得更加群情激奮。
「白眼狼也知道兄友弟恭?」有人說。
「將軍死之前他也裝的很像!」另一個聲音說。
人群越擁越近,邵續霖竭力想把簡樺擋在身後,簡樺用力握住了他的手,想把他往車里推。
意外的是,在簡樺即將把邵續霖送上車的時候,車門「啪」一聲,關閉了。
——故意的!
簡樺稍一愣神,涌過來的人群把他和邵續霖分開,幾個人有意無意的擋在他面前,阻止他靠近邵續霖。眼前亂成一團,人影晃動,唾罵聲、腳步聲震耳。
「都不許動!」簡樺喝道,但是他一個人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在嘈雜的海洋中,激不起半點水花。
有拳腳聲,有叫罵聲,簡樺還隱隱听見了有人的痛呼。他低下頭,似乎在地上看見了星星點點的血漬。
「砰!砰!砰!」平息騷亂的,是三聲槍響。
眾人被槍聲驚動,停止了過激的舉動,驚愕的轉過頭。是簡樺,面色如霜凍一般,舉著槍對著天空。
人群中慢慢出現了一個風暴眼一樣的位置,在那個沉寂的風暴中心,一個男子面朝下倒在了地上,身下汩汩的涌出鮮血,雨水 里啪啦的落下,澆注在他的身上,和著鮮血,一起混入地上的泥土之中。♀
簡樺撥開人群,沖到了那人身邊,那人背影頭發像極了邵續霖,但是翻過身來並不是,是一個年輕的小士兵,臉上還有滿滿的稚氣,背上的傷是利刃造成的。幾步遠的地上,一把匕首落在泥土之中。
簡樺急忙向四周看,看見邵續霖倚在囚車旁邊,雖然頭發衣服上都是泥水,但是好像沒有多出傷口。
這才放下心來,簡樺對周圍一個小士兵說︰「快去找醫生!」
那小兵馬上如夢初醒一般,轉身跑步出去。
其他人也似乎被著忽如其來的變故震驚了,從頭腦發熱中清醒過來,有人後悔不迭,看著地上重傷的戰友,悄悄地向人群外退去。
「都不許動!」簡樺厲聲說,「這就是衛星城的紀律嗎?」
「你!還有你!」他指出了兩個剛才最先煽動人群、制造騷動的人,「還有你,和你!」這兩個人,一個袖口有血,另一個衣擺下面濺上了血跡。
「這四個有嫌疑。」簡樺看著從台階上走下來的虞飛城說。他雖然認出了帶頭鬧事的人,和傷人的凶手,但是他畢竟還是青年堡壘的軍官,無法對衛星城的事件插手。
虞飛城的臉色也黑得跟烏雲一般,原本他並不想管年輕軍官們的憤怒,但是看見發生了流血事件、並且看到受傷者的身形和邵續霖的相似程度以後,他才恍然大悟,有人在其中插手,目的是為了殺了邵續霖。
「都給我關起來!下午我來審問!」虞飛城說,他現在是衛星城的代理指揮官,所有的事物都由他來定奪。
又看了看其他在場的人,虞飛城說︰「其他人關一個月禁閉。」
命令下發,很快有稽查模樣的人趕過來,帶走了所有參與鬧事的年輕軍人,被簡樺指出的那四個人被虞飛城的身邊的人控制起來。
有護士趕到,為地上受傷抽搐的男子做著急救,但是很快她們就無奈地搖了搖頭,那一刀扎得又狠又深,直扎進了心髒。
簡樺走到邵續霖的身邊,用手掌擦掉他臉上的泥水。
臉上有刀疤的特使原本和手下一起,遠遠的站著看戲,見事態漸漸平息,而邵續霖完好無損,反而害死了一個無辜的年輕人,他的臉色也陰沉下來。嘴唇動了動,像是無聲地咒罵了句什麼。
簡樺回頭,看著小士兵口鼻中不斷涌出鮮血,眼楮無神地看著天空。
他原本也只以為特使安排這一出大戲,是為了羞辱邵續霖。他萬萬沒有想到,特使居然如此狠辣,竟然是想當場要了邵續霖的命。
小士兵被人抬上擔架,直到救護車的車門擋住了他的臉,簡樺才能移開視線。
這時候,在最關鍵時刻關閉了的囚車的車門又打開了。
刀疤特使帶著手下走過來,臉上是不懷好意的古怪的笑容,說︰「我們得帶他回監獄去了。明天押送去首都,簡長官,您也算見到他了,以後要見面,可能就難了。」
簡樺听出他話里的陰險意味,手指一緊。
邵續霖感覺到了他心情的緊張沉重,抬起手來,回握住了他的手。
「特使大人,您願意去我家一趟嗎?我發現了一些新的線索。」簡樺說。原本他還需要更多的線索,但是時間來不及了,他只能冒險一試了。
「哦?」特使挑了挑眉,這個動作由他做起來,更顯怪異陰狠。
「虞長官,也想耽誤您一點時間。」不容特使拒絕,簡樺又轉過頭對虞飛城說。
虞飛城沉著臉,點了點頭。
幾個人都上了囚車。特使像是不放心簡樺,把原本應坐在邵續霖左右的看守趕到了前方,自己緊緊守在了邵續霖的身邊,還把自己的手和邵續霖銬在一起,示威似的,對著簡樺揚了揚手。
簡樺坐在他們的對面,一聲不吭地看著他們。
虞飛城正要上車,他的身後,台階上走下了幾個白發蒼蒼的老人。
虞飛城只得停下了腳步,恭敬的低下了頭。
這幾個老人都是衛星城的元老,當初和老城主還有陶順他們一起打天下的,雖然退休多時,但是在衛星城備受尊敬。
他們似乎也看見了方才的騷亂,對此非常不滿,走過虞飛城身邊時,沒有一個人對他的恭敬點頭示意。
「將軍才過世幾天?衛星城已經這麼不像話了?」
虞飛城隱約听見了這樣的話語聲。
他的臉色更加難看起來。
——這幾個老東西!
等虞飛城也上了車,車輛啟動,向衛星城最高的山頂駛去,那里是老將軍和簡樺還有邵續霖的家。
車輛的忽然啟動,看不見的邵續霖臉上有一點波動,像是露出了少許不安的神色。
簡樺看看邵續霖身邊的刀疤男子,忽然拉過邵續霖沒和刀疤男子銬在一起的另一只手,在他掌心寫︰「別怕,我在。」
邵續霖沒被眼罩擋住的嘴角,慢慢露出了笑容。像是有太多的話想跟簡樺說,他不顧看守還在身邊,在簡樺的手上寫道︰「昨天,有人說,要幫我越獄。」
嗯?
簡樺驚訝地看了一眼刀疤男子,見他依然在笑,馬上明白這是他對邵續霖設下的另一個陷阱。
「我不理他,」邵續霖在簡樺手心寫,「我相信你。」
頓了頓,又寫道︰「我只相信你。」
刀疤男子一直在看兄弟倆的對話,此時,他臉上的陰笑終于有了一刻變味。
簡樺把邵續霖的手捂在自己的雙手之間。
的確,在養父過世的日子里,邵續霖可以依靠的只有他。他能夠相信依靠的,也只有邵續霖。
刀疤男子惱怒的用力扯了一把邵續霖的手。
手銬鏈條發出了一連串刺耳的嘈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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