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別這樣,你總這麼氣沖沖的對身體不好。」彭伯利莊園的山毛櫸林蔭道上,達西小姐正在耐著性子勸慰德布爾小姐。
趁著德布爾小姐走得比她靠前半步,看不到她的表情,喬治婭娜說完話後悄一悄地皺皺眉頭,覺得她可真是越來越不耐煩陪伴德布爾小姐了。
明明是德布爾小姐自己主動挑起了和威克姆夫人的矛盾,現在還氣哼哼得好像被人欺負了一樣,都過去好幾天了,她也沒有一點準備消氣的征兆,每次踫到威克姆夫人都跟見到大仇人一樣,不知道這種做法會讓主人家很為難嗎?
性情純真靦腆的喬治婭娜第一次月復貶了自己的姨媽德布爾夫人,認為就算表姐安妮.德布爾從小就體弱多病需要關照,姨媽也不應該把她寵成這樣一副壞脾氣。
「我怎麼可能不生氣!喬治婭娜,只要想一想那個討厭的女人恬不知恥地在這騷擾我們還不算,現在還要跟到倫敦去我就受不了!」德布爾小姐尖聲說道,她體質虛弱,底氣不足,是個先天的小嗓門,聲音忽然拔高了八度,听著仿佛是扎進耳朵的一樣,讓人十分難受。
達西小姐忍不住扭開臉朝著沒人的地方又皺了皺眉,「安妮,別這麼說,威克姆夫人是伊麗莎白的妹妹。」
菲茨威廉上校從馬廄的方向走過來,帶著馬刺的靴子在地上一走一響,清晰的腳步聲打斷了表姐妹兩人的談話,一起看過去。
菲茨威廉上校剛騎過馬,心情很好,帶著一臉陽光燦爛的笑容,「兩位表妹,今天是個散步的好日子嗎?」他笑著調侃,「我遠遠看到你們在這條道上來來回回走了好幾遍,希望我沒有打擾到你們說私房話的興致。」
達西小姐非常歡迎表兄菲茨威廉上校的到來,她終于不用一個人繼續應付德布爾小姐那滿腔的怨氣了,因此立刻歡歡喜喜地答道,「沒有,沒有,醫生說天氣好的時候多出來散散步對安妮的身體有好處,所以我就陪她在這里走走,多一個人加入會更熱鬧。」
菲茨威廉上校欣然加入兩位表妹散步的行列,他因為有事務需要趕去處理,所以過兩天就要先眾人一步離開彭伯利,正好趁著這個時候和兩位表妹話別。
「喬治婭娜,我恐怕我們要到聖誕節才會再見面了,你這個聖誕會在哪里過?」他先對達西小姐說。
達西小姐答道,「我還不知道呢,反正是跟著我哥哥。我估計他和伊麗莎白今年聖誕會去赫特福德郡,因為伊麗莎白的父親貝內特先生今年不想再來彭伯利了。」
「行啊,到時候我去探望你們。」
菲茨威廉上校說完再轉向德布爾小姐,「安妮,我們應該很快就會再見面,我听說凱瑟琳姨媽會帶著你在倫敦渡過下一個社交季,而我肯定過段時間還要去倫敦。」
「好啊,我們到時候再見。」德布爾小姐點頭。
離近了看,德布爾小姐的臉色寡白,神色陰沉,一點不像和好姐妹在明媚的陽光下一起散了半天步的樣子,菲茨威廉上校眨眨眼,「安妮,你的臉色不怎麼好,是累了嗎?那我們就回去吧。」
「不,我不累,再走走吧。」德布爾小姐還沉浸在剛才的氣憤心情里,腦子轉不到別的地方,因此很突兀地接著說道,「听說沃爾特將軍夫婦邀請威克姆夫人和他們一起去倫敦住一段時間,這事定下來了嗎?」
「這個嘛,」菲茨威廉上校想了想,「好像沒听說威克姆夫人拒絕,應該是定下來了吧。」
德布爾小姐雖然早就覺得這事已經無法改變,但是听到表兄這麼說還是氣得一跺腳,「沃爾特將軍夫婦在想什麼,這種女人有什麼好多交往的!」
「這種女人?」菲茨威廉上校挑起眉毛。
「粗魯無禮,會不知廉恥到和男人私奔的女人!」德布爾小姐毫不客氣地評價。
達西小姐的臉色變了變,忽然有點委屈氣悶,不由抽回了挽著德布爾小姐的手,要不是確信別人不會知道她當年差點干出來的那件荒唐事,她幾乎要以為德布爾小姐這是在拐彎抹角地罵自己。
「粗魯無禮?」菲茨威廉上校玩味地笑笑,想起了在倫敦一起吃飯的那次,他看威克姆夫人毫不客氣地甩給賓利小姐一個氣勢十足的白眼,氣得賓利小姐接下來都沒能再吃得下東西。
「安妮,這可不是一個有教養的小姐該說的話,威克姆夫人的性格只能說是率真,不做作,」他很有深意地看了德布爾小姐一眼,「恕我直言,很多男人都會喜歡她這種個性獨特的女人,而且她還年輕漂亮,我看皮特先生就對她很感興趣。哦,千萬別誤會,我不是在背後胡亂猜測人家會有什麼不當的關系,我是說皮特先生明顯喜歡和威克姆夫人這個類型的女人交往。以前總和他在一起的莫蘭男爵夫人也是這種年輕漂亮,性情直率的類型。」
莫蘭男爵夫人是眾所周知的皮特先生的密友,一個年輕且很有身份的寡婦,公認的美麗尤物。
菲茨威廉上校知道自己的這番話在德布爾小姐的耳中肯定萬分的不中听,所以他趕在德布爾小姐的臉色黑成木炭之前轉變了話題,「安妮,我不建議你和姨媽在倫敦住很久,特別是天氣冷了之後,那一定對你的健康很不利。」
德布爾小姐陰沉沉地答道,「這可說不準,要看………而定。」
具體要視什麼情況而定她沒說出來,不過菲茨威廉上校心里有數,是德布爾夫人打听到查塔姆伯爵要在倫敦住一段時間,他的兒子皮特先生也會陪他留在倫敦,所以決定帶著女兒德布爾小姐也去,皮特先生在倫敦期間她們肯定不會離開。
菲茨威廉上校十分不看好德布爾小姐追求皮特先生的前景,從一個旁觀者的客觀角度來看,他認為皮特先生迄今為止還沒有對德布爾小姐產生出哪怕一星半點的愛慕之情,而且這種情意以後會出現的機率估計也非常小。
身為德布爾小姐表兄的責任感讓菲茨威廉上校剛才開口提醒了她幾句,不過說這麼多也就夠了,這世上有很多好心勸解反遭怨恨的例子,他可沒必要再去添上一筆。
與此同時,貝內特太太也在不停地和女兒們還有弟媳加德納太太討論她們接下來的行程。
「莉迪亞,雖然我很高興沃爾特太太邀請你去跟他們住一段時間,但我也很想讓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基蒂,你難道一點都不好奇基蒂就快要嫁的那位莫頓先生是什麼樣子?」這話已經被十分矛盾的貝內特太太念叨了無數遍。
「媽媽,可我已經答應沃爾特太太了,她說到時候會帶我去拜訪倫敦一位很有名氣的繪畫老師,,你知道,我拒絕不了這個。」莉迪亞第一百次回答。
貝內特太太撇撇嘴,「好吧,好吧,」比起繪畫老師,她更看重另一件事,「我昨天听賓利先生說沃爾特夫婦在倫敦認識很多有身份的大人物,他們的聚會肯定也非同一般,能有機會去見識見識是難得的運氣。哦,寶貝,你還是去吧,不過我會想你的。」
簡在一旁柔聲提醒,「媽媽,別擔心,你和舅媽探望過基蒂之後還會一起回倫敦,到時候你就又能見到莉迪亞了。還有,我們只是認為莫頓先生對基蒂有意,但他們可還什麼都沒有確定,你見到基蒂之後千萬別當眾說剛才那些話,我怕那會讓基蒂很尷尬。」
加德納太太則囑咐莉迪亞在倫敦要是遇到什麼難以決斷的事就去找舅舅加德納先生商量,千萬不要自作主張。
總之,大家對這件事都還滿意,沃爾特將軍夫婦無論人品還是社會地位都無可挑剔,莉迪亞和他們在一起絕不會有壞處。
莉迪亞自己對此就更滿意了,她也在無意間听到過德布爾小姐對她竟然還要追去倫敦糾纏皮特先生的抱怨,不過莉迪亞對此論調嗤之以鼻,倫敦那麼大,難道有皮特先生待在那里她就不能再去了?怎麼想也沒有這個道理!其實莉迪亞很想去對德布爾小姐說你盡管放心,我萬分支持你追求皮特先生,絕不會橫加干預。不過估計就算她去說了,德布爾小姐也只會認為她在說反話。
這天的晚飯後,大家在客廳里三三兩兩喝茶閑聊的時候,皮特先生溜溜達達地走到莉迪亞面前,似笑非笑地開口,「威克姆夫人,我听說你舍不得和我分別所以打算追到倫敦去。」
莉迪亞一邊輕輕搖著折扇,一邊微笑著從牙縫里擠出回答,「皮特先生,雖然我不知道如此驚悚的話是誰告訴你的,但我完全可以向你保證,這不過是個拙劣的玩笑。」
「可我確實听說你過幾天會和沃爾特夫婦一起去倫敦。」皮特先生不依不饒。
「那是應沃爾特太太的邀請,相信我,皮特先生,我絕不期望在倫敦期間會遇到你。」莉迪亞斷然回答。
皮特先生習慣性地彎下腰,在莉迪亞耳邊說道,「我很遺憾,你恐怕不能如願,夫人,沃爾特將軍和我有著幾乎相同的社交圈。除非你一直拒絕陪他們出門交際,否則你一定會再遇到我。」
莉迪亞做不解狀,「皮特先生,我怎麼覺得不是我為了見你而打算追到倫敦去,反而是你打定了主意要在倫敦見見我呢?」
皮特先生輕輕哼了一聲,「夫人,你的想象力極其豐富。」說完掉頭走掉。
莉迪亞在他背後聳聳肩,看來德布爾小姐的戰斗力不夠強,被她擋回去之後,這位先生還憋著一口氣沒有出出來,真是個睚眥必報一點虧都不肯吃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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