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茉綿……我還沒跟你說對不起,還沒告訴你我有多喜歡你，你怎麼能不留下一句話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第一次覺得電梯下降得太慢，辛歆燃六神無主地盯著液晶板上的數字，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終于看見上面的數字變作「1」。
「喲，辛助理，這麼晚下班,」電梯門口站了幾個策劃部的人,晚上要加班，剛從外面買了幾份土豆粉回來當晚飯。
辛歆燃倉促地點點頭,一刻不停地朝公司大門狂奔，身後有男同事沖她喊，「著急著和男朋友約會去啊！」
有人附和著嬉笑，辛歆燃听不清笑聲里夾雜了什麼話，所有的聲音傳到她的耳朵里全成了三個字。
柯茉綿……柯茉綿……
夜幕降臨，城市的街道上亮起了路燈，前方一片光明，辛歆燃佇立在公司大門口，望著眼前這塊每日出現的場景，前所未有的茫然。
一次次撥打柯茉綿的電話，一次次得到關機的提示，仿佛無形之中有一把鋒利的刀子卡在了辛歆燃的咽喉，她的期望每落空一次，刀刃就更用力一分，直到割斷她的動脈。
馬路上汽車的喧囂聲擾得辛歆燃愈發心慌意亂，深呼吸迫使自己鎮定下來，那輛黑色跑車上殷紅的血跡卻電光火石般地閃過她的腦海，讓好不容易振作的精神再次崩潰。
去柯家！她去過柯家，知道去那里的路線，到了那里就一定能得到柯茉綿的消息。
攔了一輛出租車，一路上暢通無阻，中途接到幾個她媽過來催她相親的電話，辛歆燃索性關機。偶爾會出聲告訴司機師傅接下去該怎麼走，更多時間只是目視前方咬著下唇發愣。
柯茉綿差不多是死過一次的人，這一次也一定能熬過去的，對不對？
如果到了柯家，得到的只是她已經不在了的消息……辛歆燃握著左手的右手死命抓緊，此時只有痛覺才能讓她清醒，她無法設想自己第一次愛上一個人，卻等不及自己開口表白，那人就永遠離自己而去了。
「小姐。」身邊的司機忽然叫她。
「啊？」辛歆燃一個激靈，好像從一場噩夢中驚醒過來。
「到了。」司機用下巴努了努前面那座堪比宮殿的柯家大宅，鐵欄里的大宅子燈火通明。
「謝謝。」辛歆燃哆嗦著打開車門。
「小姐，你還沒給錢。」司機立即叫住她，這個女人看上去怎麼像是魂魄出竅了？
「不用找了。」辛歆燃找出一張紙鈔遞給他，連面值都來不及看，匆匆下車。
給了二十塊錢，計價器上面顯示二十四，加燃油費該收二十五塊錢，司機探出腦袋找辛歆燃的人影要收剩下的五塊錢，可已經找不見她，只好自認倒霉。
「您好，請問您找誰？」跑到柯家大門口，竄出來一個保安，彬彬有禮地截住了她。
「柯茉綿，柯茉綿還好嗎？」辛歆燃不知道問他管不管用，她已經是病急亂投醫了，只要是和柯茉綿有關的人，她見到了都會急著去問柯茉綿的消息。
「你找大小姐？」保安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你叫什麼？」
「辛歆燃。」辛歆燃喘著粗氣，她並不是跑了幾步被累的，是源自心底的恐慌，幾乎扼住了她呼吸的要道。
「稍等。」保安打了個電話，辛歆燃站在鐵門外遠遠地看里面那座大宅子。要是保安不讓她進去，她就在這里等著，等有人能告訴她柯茉綿情況，或者看見一個好端端的柯茉綿回來。
「你是小姐的助理吧。」電話里的人跟保安說了幾句話，他打開門讓辛歆燃進去，卻不再多跟她說些什麼。
才七八點鐘，柯家大宅卻是一片死寂，辛歆燃小跑在花園里的鵝卵石小道上，絲毫不去顧慮會不會像上次一樣因為穿了高跟鞋而扭傷腳踝。
她懂白璐婉的意思了，柯茉綿完全不是常人眼里無所不能的神話，她怕寂寞，就如同辛歆燃怕失去她，那種惶惶不安的感覺，幾乎能要人的命。
「辛小姐忽然來找小姐有什麼事嗎？」一位完全面生的女佣站在玄關處接待她。
辛歆燃開口就問︰「柯茉綿怎麼樣了？」
「你說小姐？」那名女佣困惑地回頭和另一名交流了一下眼神，依然一臉迷茫。
「她還好嗎？拜托你告訴我！」辛歆燃一激動握住了女佣的手。
小女佣剛來幾天，沒受過這般驚嚇，連連驚呼︰「辛小姐，你別著急！請先坐到沙發上好嗎？」
其他幾個女佣你一句我一句地跟著說話，客廳難免嘈雜起來。
砰！
頭頂傳來砸東西的響動，辛歆燃瞪大了眼楮看去，只見那個讓她擔心到忘乎所以的女人正披著一件睡袍，倚著三樓的欄桿俯視樓下，一如往常看見自己那副冷冷清清的欠揍模樣。
唯有這一次，辛歆燃望著柯茉綿想哭，所有的擔心都是空白，柯茉綿還是真實的那個她，那麼不招她待見。
「你們，好吵。」心情本就跌進了谷底，想睡個覺都不安穩，柯茉綿摔門出來，才發現樓下多了個辛歆燃，她掛了一臉的淚，在自己看向她的時候呆愣愣地望著她，接著拼命地向樓上跑。
「你沒事……」辛歆燃剛站上三樓的地板，站在柯茉綿幾步遠的地方看她，眼淚跟自來水似的嘩嘩往下流。
柯茉綿緊了緊睡袍，她不想見任何人，可要辛歆燃回去的話還沒出口，就被她這副慘痛無比的樣子搞得語塞。
自己難過，看見有人比自己還難過，柯茉綿忽然反而覺得好笑了。
「我能有什麼事？」
辛歆燃一個勁地搖頭，眼淚和甩來甩去的長發粘在一起，很沒形象地黏在臉上。
「沒什麼事的話，我回房了。」一直都見辛歆燃陽光四射地出現在自己面前，柯茉綿看著辛歆燃哭，感到很無力，
「柯茉綿，」辛歆燃忽然走上前抱住了她，只隔著那層薄薄的睡袍，不留余力地想去感受她的溫度，「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柯茉綿……我好怕，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柯茉綿屏住了呼吸，她不想再聞見辛歆燃身上的那種味道，另一個擁有這個味道的人說不愛她了，她也不要再去喜歡這種味道。
手緩緩覆上辛歆燃縴細的腰肢，柯茉綿的第一念頭是推開她。辛歆燃的溫度傳到了她的手掌，听見對方聲聲悲切的哭泣聲，柯茉綿猶豫了，雙手垂在了身體兩側，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再吸氣，那陣清香讓柯茉綿一陣暈眩。
今天，伴隨了她四年的期盼到底還是煙消雲散了，其實對這個結果早該有所覺悟。真不該存在太多不該有的想法，愛情這種東西，不是自己付出了多少就能強迫對方也得以同樣的額度回報自己。
樓下的佣人望著樓上的辛歆燃竊竊私語，柯茉綿拉過她的一只手，低沉地嘆氣︰「跟我進去。」
進屋，里面漆黑一片，柯茉綿打開燈，辛歆燃立即把視線鎖定在她身上，眼淚止不住地繼續流。
柯茉綿把床頭櫃上的整包紙抽放到辛歆燃手里，讓她坐在窗台邊的沙發上，自己去飲水機那里給她倒了杯溫開水，放在她面前。
「喂，別哭了。」她才想哭，又覺得不值得為那個人流淚。
這樣想來，三年前就把屬于那個人的眼淚全部流完了。
辛歆燃听了，反而哭得更凶，抽了幾張紙巾擦臉，沾了水的眼線膏四下暈開，兩只眼楮看上去跟熊貓眼無異。
「我以為你出了車禍，網上說……高速上一輛黑色法拉利和卡車……追尾了……」以為那是柯茉綿的時候嚇得她魂都沒了，辛歆燃還想哭，但怕柯茉綿覺得自己的舉止很好笑，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可還是難以自制地發出哽咽聲。
「你真是……」太天真了，就算以為是她，不會打個電話來問她嗎？柯茉綿這才想起自己的手機沒電了，辛歆燃那時聯系不到她，她的焦急該是自己難以體會的。
蠻可笑的，深愛的人在自己生死攸關的時刻不聞不問，沒多大關聯的助理卻在誤以為自己出事的時候急成這副樣子。
辛歆燃舒緩了很久，捧著柯茉綿倒給她的那杯水喝了幾口，終于下定決心地凝視著她︰「柯茉綿，我喜歡你。」
平靜的臉上出現了波動，辛歆燃能看出柯茉綿並不對此感到任何欣喜，她又不想自己對她造成負擔。
「你還是可以不喜歡我，我不是硬要你喜歡我……」辛歆燃不知道怎麼組織好語言，說得有些亂七八糟，「我只是怕再也沒有機會告訴你，還有上次在維多利亞酒店的事……對不起。」
對不起不阻止柯茉綿喝下那杯酒，對不起由著她放縱，辛歆燃到底沒有勇氣說出那杯酒的事。
柯茉綿的沉默讓辛歆燃嘗到了一絲絕望，其實遠遠地看著她，也好。
「我沒有不喜歡你。」柯茉綿扶著額角開口，原來辛歆燃一直以為自己討厭她，「我對任何人都沒有感情，還有那晚的事，我要是怪你，你就不會繼續留在助理的職位上了。」
「謝謝。」辛歆燃不知道怎麼回答，憋出這兩個字來。
「辛歆燃，」柯茉綿忽然冒出一個問題，她很想知道，「如果今天我真的出了車禍，你知道我不在了以後，會怎麼做？」
作者有話要說︰我想問，是不是沒有人能賜予我正能量了
那麼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