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纏身•女人,你無處可逃 大結局【一】【(萬字)

作者 ︰ 美杜莎夫人

「聶穎謙你屬狗噠!」

聶穎謙真的像條狼狗咬雪荔,也不管是什麼地方,閉著眼楮就咬。愨鵡曉

「你不是嫌我髒嗎?那你也好不到哪去!鄧雪荔,你被我用了多少次?你配的上傅耀希嗎?」

雪荔用掌心隔開他,死死瞪著他,兩人就像兩條瘋狗纏在一起。

「所以我才一直拒絕他,你讓我抬不起頭,知道嗎? 」

「我讓你抬不起頭?」

聶穎謙重復這句話,瞪著眼楮哈哈大笑。

「滾開!發什麼神經!鵓」

聶穎謙被推開時,雪荔轉身開門,門剛打開,撞上了帶著酒店服務生前來的閔泰琳。

穿銀緞晚禮服的閔泰琳氣勢逼人,皮膚黑又化很濃的妝,便顯得人更刻薄,看到雪荔從聶穎謙的房中出來,並且兩人衣衫不整頭發凌亂,揚臂就給了雪荔一個巴掌。

雪荔很突然的往左邊跨了一步,有意擋住了聶穎謙,閔泰琳卻注意不到這點細節。

啪。

雪荔拍拍手,高昂著下巴︰「別動不動打人,誰都不欠你。」

閔泰琳臉被打偏過去,捂著嘴巴目眥盡裂的瞪向雪荔︰「賤.逼,你敢打我?」

雪荔帶著無法形容的鄙夷,輕蔑的嘲笑她︰「你才是有人養沒人教的孩子。」

雪荔大步走在長廊上,停在電梯口等電梯,听到閔泰琳尖銳的咒罵聲,但不聞聶穎謙的聲音。

電梯抵達,雪荔頭也不回的踏了進去。

**

聶穎謙讓杜雲送她回國,雪荔只能離開酒店避開杜雲再說,不料電梯剛打開,撞上了一位老者。

老人個子很矮,一頭白發,穿中山裝,年紀雖大但精神矍鑠,尤其那雙鷹眼,盯著人總覺得虎視眈眈,身後跟四名保鏢。

雪荔沒走出電梯,老人的目光終于試探她,身後的保鏢剛要上前,雪荔已經開口。

「您是閔世秦老先生吧?」

老人目光定格︰「這位小姐是?」

雪荔挺胸,還有20歲獲國際大獎時的風采。

「我是藍豐洪的女兒。」

雪荔的視線下移,老人遒壯的手藏在袖下,隱隱發抖。

「你們都退下。」

雪荔讓了一步,老人跨進電梯,四名保鏢局促在梯外,之後電梯門緩緩閉合。

**

雪荔隨閔世秦乘電梯直達酒店頂層,兩人一路無語,雪荔悄聲跟隨其後,直到閔世秦打開一扇大門,側身做邀請的姿勢。

雪荔走了進去,門在身後關上,並落鎖。

「這位小姐喝點什麼?」

「閔老先生,我們開門見山吧。」

閔世秦從冰箱門前轉身,定定打量雪荔,沒有移動半步。

「豐洪一家三十年前出了事故,沒有人幸存,這位……」

「閔先生,您就不要再演戲了。」

閔世秦壓住手腕,故作鎮定。

「我听不懂這位小姐的意思。」

雪荔矗立客廳中央,被空闊和陌生包圍,依舊無所畏懼。

「當年出事前,我爸把我和別的新生嬰兒掉包了,所以我活下來了,閔先生。」

閔世秦原地不動,隱藏在發絲里的額蔓延青筋,他隨手取了只高腳杯,給自己倒酒。

瓶口踫撞杯口,聲音斷斷續續,這是緊張的表現。

「閔先生,我們來談一談吧。」

端著酒杯轉過身的閔世秦突然變了張臉,嚴酷到像一張面具。

「藍小姐,你威脅不了我。」

「是,我當然威脅不了你。」雪荔甚至露出了俏麗的笑容︰「所以你更沒必要緊張,你完全可以讓我像我爸媽一樣消失。」

閔世秦留意雪荔好長時間,確定這個女孩是抱著必死的決心過來的。

「好,我們談一談,說一說你的條件。」

雪荔隨著閔世秦轉身,之後老先生坐在沙發上,松懈了肩膀。

「你怎麼知道我要談條件?」

閔世秦老謀深算,不免為雪荔這句話發笑︰「不找我交換條件,你冒生命危險又有什麼意義?」

雪荔贊揚的露齒一笑︰「不錯,閔先生很聰明。」

「這算不上聰明。」閔世秦渡酒,鷹隼般犀利的目光流曳在淡金色液體中︰「不過我很好奇,你手上握著什麼牌。」

「我爸給我留了一封信,可能出事那天他就有預感了,」雪荔頰邊泛起水括弧,「閔先生不好奇信上寫什麼嗎?」

閔世秦閉眼點頭︰「你想交換什麼?讓我猜猜。」

雪荔不慌不忙擇最近的沙發坐下,很耐心的陪著閔世秦共度悠閑時光。

「想讓我們泰琳放開聶穎謙?」

雪荔噗的一聲,險些笑的喘不過氣︰「閔先生,我們才認識吧?我究竟哪一點表現出了對聶穎謙如此深刻的感情?」做了個非常遺憾的表情︰「不好意思,您猜錯了,我對您未來女婿沒太大興趣,當初嫁給他也是看中他的錢。」

閔世秦也露出非常遺憾的表情︰「那太可惜了,我略有耳聞,穎謙為你耗費了不少精力,如此看來,他做了賠本的生意。」

「可不是嘛。」

雪荔笑的一如三月春風,眼底都有醉意。

「那說說看,你想交換什麼?」

雪荔那雙美麗的眼楮卷起風情萬種的漣漪,她不曾這樣笑過,好似隱藏在骨子里的嫵媚全都在這一時刻盡全力表達出來,用耗盡生命的力量在詮釋她的美麗。

「我要你曝光傅耀希出賣軍警情報、協助毒販運毒藏毒、惡意操弄股市這三樁罪行。」

閔世秦頗為驚訝,覷視好幾秒也沒給出答復。

雪荔掩了掩唇︰「閔先生,您真不用演戲了,我想您現在肯定想明白了,傅耀希五年前為何會去療養院了吧?他在警務共享卷宗里看到了三十一年前那兩樁滅門慘案,發生的日期正巧是我的生日,于是他托了他阿姨跟我養母打听,想不到我果然是在青島婦幼保健院出生的,他拿了我和我養母的頭發做了親子鑒定,很可惜,真相早在五年前就被他知道了,他來您身邊,與您親近,真正的目的是威脅我,絕不是像您想的那樣,他對你的毒品生意一點興趣都沒有,更不想立功領賞,您卻把他當成警方臥底了。」

「你怎麼知道你的身世的?」

雪荔不以為然,挑出了指甲里的塵絮︰「我不說了嘛,我親生父親給我留了一封信,放在他最好的朋友手里,我十八歲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原本沒想過報仇,只是傅耀希殺了我養父母,我沒法再忍,他必須付出應有的代價!」

「他殺了你養父母?」

「因為我養母發現了我的血型跟他們都不符,所以去青島找我養父,我猜想他們會去青島婦幼保健院打听三十一年前同一天新生嬰兒的資料,或許認為當年兩家的孩子抱錯了,還抱有期待,想找到自己的孩子,當年我媽在婦幼保健院生了我,我爸還來不及看我一眼,你就殺了我全家,殺了霍叔叔,雖然霍阿姨帶著兒子逃走了,但你趕盡殺絕,不然他們也不會遇到海難,尸骨無存,你的雙手沾了多少人的血你知道嗎?」

閔世秦絲毫不為當年的事羞慚,談的完全是另一碼事︰「照你這麼說,傅耀希是在保護你,怕你養父母開個頭,當年的事情會拉扯出來?」

「恐怕是這樣。」

雪荔淒惘的笑笑。

「你可真狠吶,他好歹是為你,你居然背後捅他。」

雪荔大無畏的看向閔世秦︰「他殺了我親人,這算哪門子為我?我要他身敗名裂,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應得的代價,至于閔老先生您,您的江山遲早有一天會被和我爸爸一樣的緝毒英雄摧毀,我們拭目以待。」

「呵呵。」閔世秦放下酒杯,笑的人畜無害︰「再來千千萬萬個藍豐洪、霍湛海,我照樣殺,照樣滅門,就憑你一個小毛丫頭,敢跟我說這種話?」

雪荔垂眸,但笑不語。

「是我的疏忽,這麼多年,還從沒出現漏網之魚,藍小姐,你憑什麼認為我會跟你做這比交易?藍家、霍家已經滅門了,沒有人知道當年的事,我會怕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毛丫頭的威脅而跟傅政雄為敵?」

「那我就只能公開我父親的親筆書信了。」雪荔不多哆嗦,起身就走。

閔世秦端坐沙發,怡然自在︰「藍小姐,後會無期了。」

雪荔在握門把時不由震了震,腳步略頓,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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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荔朝電梯走去,左耳貼著手機,雙眼淚光閃閃,直到對方接听,淚水滑落。

「都錄下來了嗎?……謝謝……呵呵,我可能活不過今晚了,接下來的事就靠你了……沒事沒事,別安慰我……」她突然停下,望著這條長長的空寂的走廊,眼前的視線因淚水而恍惚︰「幫我跟穎謙說,我愛他。」

收了手機,雪荔手指穿進盤起的雲髻中,慢慢捏出一枚微.型.竊.听.器,翻轉打量一番,扔進了廊邊垃圾桶里。

剛走出酒店站在路邊徘徊,一輛黑色面包車銳利剎止,車上下來兩名黑衣壯漢,雪荔無任何掙扎,被人掐著後頸,趔趄的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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貼著單透膜全封閉的車廂,雪荔還來不及看清車上現有幾人,眼楮已經被人蒙上,同時,鼻尖一股刺鼻氣味,隨著面包車向前疾駛,雪荔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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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前。

雪荔投宿在一家快捷酒店,哭干淚水抓起手機,看到顯示的時間,手腕狠狠的顫了一顫。

晚間十一點半了,夜色旖旎,在電梯迫切擁吻的那對男女現在在干什麼呢?

和曉泰分手的時候隱約有些惆悵,為什麼和聶穎謙分手,心會疼成這樣?當他的熱情他的擁抱他的親吻他的身體全都給了別的女人,為什麼想和他同歸于盡?

……

凌晨剛過,雪荔抓起手機,看著備注為「老公」的那個名字,愣了很久,退出後打了另一個號碼。

……

「杜雲,你幫我轉告一聲,我要辦離婚手續,灣灣由我撫養,其余的,我什麼都不要。」

……

「杜雲,我不想再受折磨了,把我的話轉告給他,我在台北等他,如果你不跟他說,我自己找他。」

杜雲又斷了很久,聲音孱弱如強弩之末,那淡淡的一聲「好」,讓雪荔的淚再也控制不了,決堤般涌了出來。

叮咚。

屋子在惟獨一盞壁燈暈染下,過于萎靡,雪荔擦干淚水,一點聲音都沒有。

客房的門打開,廊上燈在室內壁燈襯托下過于刺眼,雪荔仰頭看著許心霏,陷入一片茫然困惑中。

「我可以進去吧?」

許心霏慣常冷艷,自問自答,沒多大意思。

「那我進來了。」

雪荔隨她轉身,神智還處于上下浮動中。

「把門關上,我接下來要說的事非常機要。」

雪荔關門,雙腳像雲絮,帶著她走近了許心霏。

「我是青島市緝毒大隊一級緝毒員,秦磊。」

許心霏淡然遞上證件,雪荔腦中驚雷四起。

「韓曉泰是青島市公安局局長曹立安的兒子,本名——曹啟泰,中午你們在私房菜館遇到的那幾個公安局的人,其中一個就是啟泰的爸爸。」

所以他躲,所以他驚慌,因為他怕曹立安看到他,從而暴露自己的身份。

許心霏點煙,眉目清冷︰「19歲那年,我和他被組織派到台北,打入關祁東內部。」

雪荔坐了下來,從未有此刻的寧靜安然。

許心霏慢慢吞雲吐霧,冷艷瞟著雪荔︰「我和啟泰為了組織,為了國家利益,15年沒有回家,我被人當做妓女,啟泰更慘,***犯。」

她起身,去拿煙灰缸,又重新穩穩坐下︰「當年關祁東殺了政府的人,事情鬧的很大,想讓啟泰頂包,他是我的拍檔,我不能讓他出事,所以只能誣告他***,送進牢里五年,總好過因殺人罪判無期吧。」

許心霏靠著椅背,神情過于愜意︰「想不想听听聶穎謙的事?」

看雪荔失聲,許心霏噗一聲發笑︰「今天我是故意打電.話支開啟泰的。」

許心霏往旁邊吐出煙霧,又轉正視線︰「當年啟泰的爸爸和一位叫霍湛海的人同是青島市緝毒大隊精英,三十一年前,就像現在的我和啟泰一樣,被組織派往台北緝毒,毒品鏈太長了,跨越一整個地球,當時根本找不到核心人物,只查到日本仙島集團董事長閔世秦和關祁東父親。霍叔叔年長經驗足,打入關家毒窩內部,曹叔叔埋伏于台北,為組織傳送情報,可惜不到一年,關祁東父親發現了,霍叔叔被殺,曹叔叔逃回了青島,組織還來不及保護,關家的人已經到了,霍叔叔一家一夜滅門,慶幸的是,霍叔叔的妻兒逃了,就是聶穎謙和他母親。」

「關祁東父親死于癌癥,這些年,閔世秦一直在查霍叔叔妻兒的下落,這個男人心狠手辣,肯定要斬草除根。」

許心霏靜默幾秒,給雪荔喘息的機會。

「傅耀希是警察,知道三十一年前這件慘案,警隊共享資料中有這件案子的詳細記錄,當然也有所有當事者的照片,他就是看到霍叔叔兒子霍煒霆照片時產生了懷疑,畢竟都13歲了,模樣放在那里,他去了趟美國,找聶老太太,心機真深,不知道怎麼套的,從那以後就抓住聶穎謙的把柄了。」

雪荔只覺得腦子嗡嗡嗡的亂叫,心髒也跳騰的異常迅速。

「所以,不是穎謙生意上的問題,是傅耀希威脅他?」

許心霏滿意的笑了︰「你終于開竅了,傅耀希喜歡你,所以用聶穎謙的把柄威脅他,他也沒辦法,母親的安危不能不管,只能跟你離婚。」

雪荔捂著胸口,那一霎呼吸異常艱難。

「曉泰知道穎謙是誰嗎?」

「知道,就在去年,他去豪世,在聶穎謙辦公室看到了一枚溜溜球,那是他們小時候玩的東西。」許心霏嘆了嘆氣︰「當年分開,啟泰才5歲,聶穎謙也不過13歲,他們兩相認時都有點不敢相信。」

雪荔默然垂眸,許心霏倦極了的往椅背靠。

「你還記不記得聶穎謙被人砍傷的事?」

「嗯。」

雪荔很緊張,直直的望進許心霏的瞳孔中。

「是你妹妹男朋友做的。」

「曲……陽?!你什麼意思?」

許心霏單手撐著自己臉頰︰「曲陽,跟傅耀希認識,幫他做事,懂了嗎?」

雪荔想都沒想過,在她心中,傅耀希只是冷,只是傲慢,但絕不是壞人,事到如今,她還是難以置信,那個在拱橋上問她,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的他,竟然是這麼陰險狡詐的男人。

「那天凌晨幸好踫到了啟泰,不然聶穎謙鐵定沒命。」

許心霏掐滅煙頭,彎腰拔了拔鞋跟︰「現在聶穎謙跟閔泰琳混在一起,你知道有多危險嗎?傅耀希光憑一張照片都能看出端倪,別說閔世秦那只老狐狸了,今晚傅耀希是故意讓人送他去你房間的,你看出來了嗎?為什麼你會在電梯踫到聶穎謙和閔泰琳?哪有這麼多巧合?這個男人心術不正,太可怕了。」

許心霏站起來,看起來想走。

「我今天來沒什麼目的,就是想拜托你,別太抵觸傅耀希,他得不到你的好感,聶穎謙就有危險,我們現在都拴在一條繩子上,如果聶穎謙真能端了閔世秦,我也能回家了,別怪我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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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月。

回到家布置好靈堂才通知姨媽一家,所有人都被驚的目瞪口呆,沒想到好好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姨媽不願意走,一直在鄧婉珠靈位前哭,看著雪荔孤苦伶仃的,更是傷心。

雪荔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可以這麼堅強,從那個夜里接到噩耗奔赴青島到把鄧婉珠遺體送回台北,所有的事都是她一個人面對,沒有可以依靠的人反而更容易勇敢。

天黑的時候,雪荔穿了外套出去一趟,姨媽很擔心她,一直拉著她,不讓她出門。

「你去哪?」

雪荔擠了個笑容,一點精神都沒有︰「我出去走走,放心吧。」

雪荔還是出了門,打完電.話在路口攔車。

半小時抵達酒店,雪荔乘電梯直達4層,沿著走廊一路尋找,按下了4113房的門鈴。

里面的人開了門,雪荔沖進去就問︰「真相到底是什麼?不止那些吧?我父母的死絕不是意外!」

許心霏顯然不想多談,看也不看雪荔︰「你父母是媒體中毒,別鑽牛角尖。」

「不!」雪荔嚎哭著︰「我母親在最窮的時候都不願意跟我父親來往,她這次怎麼會為我的婚事去找我爸爸?一定有什麼隱情!你知道的吧?」

許心霏斷言︰「我不知道。」

「不!」雪荔繞到她面前,許心霏厭惡起來︰「你能不能別這麼煩?」

「你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傅耀希?是不是他?!你說話!!!」

許心霏被雪荔扯著手臂一通亂拽,她很討厭,狠狠甩開她。

「是!因為你不是你父母的親生骨肉,人是曲陽殺的,明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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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年前。

台北。

一條僻靜狹仄的無人小巷,藍豐洪與霍湛海在懸于牆上的日光燈下點煙,隨著他們的吸入,煙霧從他們唇邊裊娜溢出,慢慢盤旋,開出一朵奇異的花。

幾分鐘後,小巷盡頭閃過一縷手電筒光柱,照在藍豐洪臉上。

巷子盡頭的男人收起手電筒,朝里面跑進去。

霍湛海立刻抽出內袋里的一張折的皺巴巴的紙,遞給來人——曹立安。

「豐洪,這次你跟立安一起回去,海棠生孩子,你必須陪在身邊。」

「大哥……」

「放心,」霍湛海拍了拍藍豐洪肩膀,「閔世秦很相信我,我能應付。」

曹立安折開那張紙,上面記載著目前已經追蹤出的毒梟家族,撬開我國毒品大門的是日本仙島集團執行總裁閔世秦,關祁東家族把守國內第一扇門,與閔世秦合作多年,彼此信任,毒品在台北基隆分往國內各地,最後穿過雲南熱帶雨林銷往緬甸,毒品鏈橫跨一個地球,形成一條陡峭的緯線。

「讓組織先跟目前查出的毒梟國家聯系,多管齊下,一個一個剿滅。」

曹立安點點頭,把記載重要情報的皺紙塞進內衣口袋里。

「走吧。」

藍豐洪最後看霍湛海一眼,跟曹立安跑出了巷子。

霍湛海、曹立安、藍豐洪,按年齡大小排序,是青島市緝毒大隊最杰出的三名緝毒神手,私交甚好。

十年前,當他們還是青春小伙時,就參與了這項跨國毒品大案的偵破工作,耗費了一整個青春。

霍湛海與妻子育有一子,取名霍煒霆。

曹立安與妻子育有一子,取名曹啟泰。

三人中年齡最小的藍豐洪,在接到上頭指派前,與妻子還未生育,十月前離開青島奔赴台北緝毒,妻子懷孕。

霍湛海與藍豐洪直接打入關祁東販毒組織內部,曹立安作為台北與青島兩市的接應,未曾曝光。

1987年10月20日。

青島市婦幼保健院,晚八點。

剛剛生產後的向海棠身體虛弱,躺在床上閉目養神,母親連夜照料,此時趴在床邊,靜靜的看著一頭柔發的女兒。

「海棠,豐洪到底干什麼去了?出差都十個月為什麼還不回來?」

向海棠睜開眼來,看著天花板發呆。

藍豐洪離開那天,握著她的手說︰「海棠,好好帶大我們的孩子。」

其實她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能肯定的是,多半又是出生入死,嫁了緝毒警察,這是不言而喻的。

「媽,豐洪說過年就回來,他還沒見到自己的女兒呢。」

病房的門突然打開,向海棠隨之望過去,藍豐洪風塵僕僕的跑了進來。

霍湛海的妻子和霍煒霆笑容燦燦的跟在後面。

「豐洪!」

激動的向海棠撐著身體坐起來,被藍豐洪熱切的抱住。

夫妻倆淚流滿面,纏著淚水擁吻。

「嫂子和煒霆想看看我們女兒。」

「海棠,我們去看看寶寶哈。」

霍湛海妻子拉著13歲的霍煒霆,海棠的母親帶上門,把時間留給他們。

「海棠,你好不好?」

「我很好,很好很好,你呢?你好不好?」

「我也很好,海棠,身體怎麼樣?生孩子辛苦嗎?」

海棠拼命搖頭,淚水成串的流︰「不辛苦,一點不辛苦,為你做什麼都不辛苦。」

藍豐洪吻她的額︰「老婆,身體好嗎?」

「嗯,很好很好,寶寶很听話,很快就生下來了。」

藍豐洪搓了搓手︰「海棠,我們女兒在哪?我去看看。」

「嗯嗯!」海棠擦掉淚水︰「寶寶在嬰兒房,你去看看。」

「好,我馬上回來。」

藍豐洪親了親海棠的唇,噙著溫柔的笑快步走出了病房。

**

「寶寶,寶寶,是你爸爸呀,豐洪你看,寶寶看著你呢。」

藍豐洪、海棠母親、霍湛海妻兒趴在玻璃前,小推車里的新生嬰兒粉嘟嘟的,剛睡醒,一雙黑葡萄般的眼楮眨也不眨的看著藍豐洪。

藍豐洪流淚了︰「是啊,她在對我笑,我女兒在對我微笑。」

滴滴滴。

藍豐洪掀開外套,擰開別在褲腰帶上的傳呼機。

「湛海出事,立刻帶家人離開」。

消息來自于曹立安。

藍豐洪只用三分之一秒思考,瞳孔擴散︰「嫂子你們快走媽你立刻帶海棠離開什麼都不要問立刻離開快快快!!!」

藍豐洪沖進嬰兒房,把唯一一名值班護士打暈,抱起襁褓中的女兒,扯起臨床新生嬰兒的名牌速看,上面字跡潦草︰鄧婉珠(母親名),女,1987、10、20。

和他女兒同一天出生。

他高興的快要哭了,自私的快要哭了。

「抱歉抱歉,有報應的話就降臨給我吧,不要懲罰我的孩子。」

藍豐洪一滴淚落在被掉包的嬰兒臉上,惹的小姑娘揮動小手,憋著嘴巴嚎哭起來。

沖出嬰兒房,看霍湛海妻兒還在,藍豐洪青筋暴起,用力推他們︰「快走快走趕快走!湛海出事了快走!!!」

年幼的霍煒霆只看著嬰兒房中那兩個掉包的孩子,滿臉訝異。

「我們一起!」

「不要!分開走生還的可能會大!快走!不要再耽擱時間了!」

霍湛海妻子滿臉淚水,抱起兒子朝出口瘋狂跑去。

「等等!」藍豐洪對已經跑到走廊盡頭的霍湛海妻子喊話︰「我女兒換給了一位叫鄧婉珠的女士,鄧婉珠,大嫂,如果我不在了,你一定要找到我女兒!」

「鄧婉珠!我知道了!」

霍湛海妻子抱著霍煒霆消失了,藍豐洪朝相反方向飛奔。

**

藍豐洪瘋癲的朝病房跑,海棠和岳母還在磨蹭著收拾東西,藍豐洪一手抓一個,那尖厲的淒吼劃破夜的岑寂。

醫院五十米外的綠化林盡頭,一輛黑色面包車跳下五個男人,藍豐洪與其中一個徒手搏斗起來,海棠淒厲嘶吼,消音手槍抵住她太陽穴,藍豐洪與岳母目眥盡裂的沖上去,三聲細微的「 」聲,血流成河。

當晚,嬰兒房掛「向海棠」名牌的嬰兒慘死,藍豐洪一家、向海棠一家、霍湛海一家、霍湛海妻子一家,四家慘遭滅門,漏網的霍湛海妻子和霍湛海兒子——13歲的霍煒霆連夜潛逃,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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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已入夜,煙灰缸堆滿煙蒂,好幾顆還在燃燒。

「在青島跟你說的不完全真實,有關你的身世我不敢透露,怕你痛苦。聶穎謙真正要保護的,不是他自己,不是他母親,而是你。」

雪荔的淚瘋狂的流。

「你出生當晚,除了霍阿姨帶著兒子逃走了,其余全部慘死,曹叔叔沒曝光,幸運的撿了一條命,當年緝毒大隊派出去的三名神手只剩曹叔叔一個了,所以他努力培養啟泰,讓他完自己未完的事業。」

「五年前台北特警大隊與海關配合逮捕基隆毒販,傅耀希在那個時候就看過當年的卷宗,他真聰明,憑著一張照片查出了聶穎謙的身份,當年案發時間又與你生日一模一樣,世上哪有這種巧合?他懷疑你的身份理所應當。他去青島婦幼保健院調查,只可惜當年同月出生的新生嬰兒的資料都被銷毀了,他又讓他姨找你養母打听,當他知道你確實出生在青島市婦幼保健院,不難想象他有多震驚。」

「所以,傅耀希是第二個發現你真實身份的,就連啟泰都不知道你是他藍叔叔的女兒。」

許心霏仰頭打了個呵欠。

「霍阿姨帶著兒子逃命的日子里,給曹叔叔打了電.話,說了你被掉包的事,要他找到你養育你,曹叔叔到醫院的時候,你養母已經帶你出院了,曹叔叔沒去找你,立刻銷毀了當年所有新生嬰兒的資料,大家都在竭盡全力保護你。」

許心霏把煙蒂碾滅︰「聶穎謙找了你許多年,人海茫茫基本都不抱希望了,可能真是天意,費英東的繼母是芭蕾舞演員,他陪費英東去意大利看芭蕾舞演出時,遇到了你。」

「其實他根本不知道你是誰,只是他喜歡你,對你一見鐘情,所以找人查你,沒想到你居然出生在87年10月20號,這巧合讓他有點手足無措,他去查你家,你可以想象一下,當他知道你母親叫鄧婉珠時的反應,呵呵。」「杜雲說,灣灣受傷那晚,你母親就知道你不是她親生女兒了,她去青島找你父親,完全是想回婦幼保健院找她自己的孩子,或許被抱錯的家庭也發現了孩子不是自己的,會去醫院尋找,只可惜,」許心霏頓了頓,聲音沉了下去,「傅耀希快了一步,聶穎謙的人沒能救下你父母。不過傅耀希也是為了你,怕事情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怕閔世秦發現你。」

「我女兒失蹤了幾個月,也是傅耀希干的?」

許心霏哀涼的看著她,眼底有很深的心疼︰「為了讓你恨聶穎謙,為了博取你的好感,他已經瘋了,他是因愛成痴,也是可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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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荔慢慢睜開眼楮,身上沒被捆綁,可以自由活動,于是她從床上坐起來,發現自己在一間歐式套房中,房中裝飾華麗美觀。

窗簾是乳白色的,密閉而讓雪荔無法區分白天傍晚。

她赤腳下床,拉開窗簾,入目是鉛灰色的海,浪潮翻滾,天邊殘雲低垂,天已擦黑,海岸線望風倒伏的低矮灌木搖搖欲墜,一場急雨接踵而至。

持續到第二天夜晚,雨沒有停下,雪荔也沒有見到任何人。

反正等待她的是死亡,她不怕,她只是擔心聶穎謙,傅耀希已經殺了她的父母,他已經走火入魔,聶穎謙能斗的過他嗎?

她用一張不存在的父親遺信威脅閔世秦,老謀深算的他怎麼可能相信,他只會把她悄無聲息的做掉,然後扔進大海里喂魚。

自從父母死後,雪荔什麼都不怕了,她要和傅耀希同歸于盡。

他毀了她的家庭,傷害她的孩子,雪荔都一並隱忍了,但他殺了她的父母,這是不共戴天的仇恨,她要親手送他去地獄,她要他死無葬身之地,她要他永世不得超生。

他早已不是那個冷艷倨傲、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漠不關心的尊貴王子了,他是殺人魔,他是變態狂,他是冷血殺手,他已經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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