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卓凡的部署是︰
他自已和副軍團長張勇帶馬隊和近衛團騎兵隊為第一梯隊;
第一師師官福瑞斯特帶洋一團、克字團為第二梯隊;
第二師師官白奇文帶洋二團、先字團為第三梯隊;
軍團長華爾帶其余人馬為第四梯隊.
道路狹窄,時間緊迫,不可能二萬七千人一起行動,必須分批出發。
第一梯隊全部是騎兵,本來騎兵的長處是奔襲,而非強攻,關卓凡如此布置其實是兵家大忌,但他要用騎兵的速度爭取時間,趕在托馬斯支持不住之前趕到戰場,所依仗的,只能是多少出其不意的效果,和這兩支部隊配備的火力——全部是斯潘塞連珠槍卡賓型號,馬隊兩千四百,近衛團五百,剛好把第一批二千九百支斯潘塞卡賓槍分完。
對第二梯隊的要求是最大強度的急行軍。這種強度的行軍下,哪怕是最強壯的士兵,也會有累癱在半途的情形發生,但希望大部分按計劃趕到目的地,以期在第一梯隊攻擊不力的情況下及時投入,不使部隊潰敗或覆沒。
待到第三梯隊趕到,松江兵團大半並且是最具戰斗力的部隊便已到場,應該有能力發動實質姓的攻擊了。
待第四梯隊趕到,全軍即發動總攻,扭轉戰局。
當然,所謂扭轉戰局,最好的情況也只是救下托馬斯軍,保護敗退的昆布蘭軍團全身撤回查塔努加,以保住這只部隊,進而保住查塔努加,以圖曰後反攻。
城東的傳教士高地是丟定了的,增援部隊到來之前,敵攻我守的局面不可能改變。
所有的高級軍官都激烈反對關卓凡親自帶領第一梯隊,這是最危險、也幾乎肯定是傷亡最大的一批——天底下哪有讓主帥去第一個打沖鋒的?
但關卓凡對所有的苦諫都一律不納。
他是這支部隊的定海神針,他要確保,在遭受前所未有的火力打擊下,這支部隊不會崩潰。
即便全部戰死,傷口也必須開在身體的前面。
戰前祭旗,他做的那番慷慨激昂的講訓,許的那些賞恤,根本目的,擺在第一位的,還不是「打贏」,而是「不崩潰」。
還有,歷史發生的時候,我要在現場。
第一梯隊餃枚急進,到下午五點鐘左右,隱隱的槍炮聲傳了過來——已經接近戰場了。
這時探馬來報,前方發現一支數千人的敵軍,正向我軍移動。
關卓凡心里一沉︰軒軍已經被發現了,敵人的主將很會用兵!
北軍已大半潰退,但南軍在全力攻擊托馬斯的同時,沒有忘記照顧查塔努加方向。
「出其不意」已經不存在了,但是也有好處︰這第一仗變成了遭遇戰,而非強攻了。
他吸了一口氣,輕輕呼出,然後傳令騎兵下馬。
這個時代的騎兵,本質上是騎馬步兵,馬匹本質上是步兵的快速移動的交通工具,那種兩撥騎兵絞在一起、掄著馬刀對砍的場面,其實是很少見的。
基本戰術是,達到戰場之後,四分之一的士兵留下照看馬匹,四分之三的士兵構築防線或發動攻擊。
關卓凡不用這麼保守,只暫時留下近衛團五百人,二千四百名馬隊士兵全部列隊,投入攻擊。
敵人已經出現在視野中了。
一隊一隊,排成橫列,踏步向前。
這個時候的美[***]隊,許多還在使用前裝槍,戰場上的隊形和「排隊槍斃」時代區別不是很大。事實上,即便後裝槍普遍裝備之後,散兵戰術也沒有馬上普及開來,散兵戰術的真正成熟要一直拖到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
根本原因是散兵戰術對士兵的個人素質要求太高,這個素質的提高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遠遠滯後于武器的發展。
因此,軒軍這邊,雖然已經裝備了後裝連發槍,隊列和正從遠處緩緩逼近的敵人區別也不大。
戰鼓響起,軒軍馬隊士兵開步向前。
關卓凡的心隨著鼓點,怦怦地跳了起來。
很快。雙方士兵都進入了對方的射程之中。
望遠鏡中,一排排灰色的人牆已經端起了槍。
關卓凡清清楚楚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忽然,南軍陣列中,無數股白色的煙霧冒了起來。
關卓凡覺得戰場突然變得無比寂靜,鼓聲也遙遠模糊。
這是他有生以來等待的最漫長的一秒鐘。
終于,猶如驟雨掃過密林,彈幕帶著一片低沉的嘯聲,掠過行進中的軒軍士兵。
鉛彈鑽進皮膚,撕開肌肉、血管和神經,打碎骨骼,在士兵們的身體上綻開可怕的缺口。許多士兵悶哼了一聲,便摔倒在地。
然後,槍聲才傳了過來。
這是自城南馬隊以來,關卓凡的軍隊遭受到的火力密度最大的打擊。
但,軒軍沒有崩潰。
從倒下的戰友的身體旁經過,軒軍繼續向前,接著,舉槍,瞄準,上膛,射擊。
望遠鏡中,灰色的人牆開始松動。
軒軍繼續射擊,陣列中槍聲此起彼伏,很快響成一片。
望遠鏡中,灰色的人牆開始出現缺口了。
軒軍射擊,射擊,再射擊,似乎永無止休。
灰色的人牆終于坍塌了。
南軍士兵紛紛轉身向後逃去,整個陣線迅速崩潰。沒有長官約束他們,因為,帶隊的上校也在這片奪命的火雨中倒下馬來。
整個過程不足半個小時。
我們打贏了!狂喜攫住了每一個軒軍士兵的心。
我們打贏了洋人!
歡呼聲響徹戰場。
關卓凡手中的馬韁已經被他的汗水浸透,他發現,自己的眼楮似乎也是濕的。
歷史當記取我的榮耀。
當然,關卓凡清楚知道,軒軍僅僅是打退了叛軍的一次阻擊,離功成尚遠。
但就是這麼一次有限的勝利,已經給了托馬斯極大的助力。
其時托馬斯的十四軍,已經陷入了絕境。
托馬斯的看法和關卓凡一樣︰必須有人斷後,不然整個昆布蘭軍團一鑊熟。他做出了和關卓凡同樣的選擇︰抗命,做他自己認為應該做的事情。
托馬斯是弗吉尼亞人,出身一個大奴隸主家庭,但從小便同情奴隸。戰爭爆發後,他留在北軍,結果全家和他斷交,要求他改姓,不許再姓托馬斯。
然而,托馬斯這個姓氏,卻終究因為他而青史留名。
這樣的一個人,在戰場上做出這樣的選擇,真是自然而然。
但當時,托馬斯還不知道自己的選擇能不能夠達致自己想要的結果。
十四軍三面被敵,傷亡慘重,大半的陣地已經失去,如果現在撤退。阻擊敵人的時間還不夠長,昆布蘭軍團和查塔努加依然不免覆滅的命運;如果繼續打下去,覆滅的就肯定是十四軍,更要命的是,即便十四軍全軍覆沒,也未必就給撤退的友軍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
就在最絕望的時候,軒軍的槍響了。
托馬斯的左翼壓力明顯減輕,因為對面南軍的右翼要分兵西拒軒軍。更重要的是,十四軍于絕境中乍聞友軍來援,士氣大振,瘋狂反撲,一連收復了好幾塊陣地。
不久,軒軍第二梯隊按時趕到了。
大出關卓凡意外的是,經過超高強度的行軍,士兵們雖然汗濕重衣,但精氣神卻都很好,滿臉的躍躍欲試。而且,居然沒有什麼減員。
看來,精神原子彈的威力無窮啊。
他略一計算,手上兵力已過九千,除了馬隊和近衛團騎兵隊的二千九百支斯潘塞卡賓槍,洋一團和克字團各有兩營裝備了斯潘塞連珠槍的步槍版,加起來共有五千支左右的斯潘塞,其他的也是一水的單發後裝撞針步槍——也不是叛軍那些雜七雜八的拼盤貨可比。
既然如此,關卓凡改了主意︰不等第三梯隊了,開始攻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