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種直覺。
我一直要找的東西,可能就是這個了。
紙卷的極密極緊,又薄,我沾了點水才一點點將這東西舌忝開,這紙竟然不過水,墨跡也不暈染,薄的透明,卻十分有韌性,果然十分神奇。
我將這張薄薄的紙展開,震驚的半天閉不上嘴,不知道如何反應。
這張紙上,明明白白寫著謝氏,謝慕,主要還是我二哥,這些年在盛京的經營,密密麻麻的一長串人名,我幾乎都不認得,唯一有一個熟悉的跳出紙上躍入眼簾的名字。
赫然是小國舅劉梁。
我完全沒想到趙傾說的是真的。
他當初試圖問我要的,便是這個東西?
我知道劉梁跟我二哥應該有些背地里的往來,但我並不知道具體深到什麼地步,當初敷衍趙傾,實則卻一直以為,以劉梁的身份,完全沒必要跟謝氏勾結。
得不到什麼好處,還會招來殺身之禍。
而現在這樣看,除非
人心不足,身在百尺高樓,還想直入雲闕。
只是這事跟劉大元究竟有沒有牽扯?我細思量一下,劉大元跟趙免的關系非同一般,當初陪著趙免起兵征戰,出生入死,對趙免極盡忠誠,現而今雖然大權在握,但為人剛直,是個一定一的忠誠良將,而劉夫人跟趙免也感情深厚,數十年如一日
這事,恐怕只是劉梁一個人在暗中搗鬼,十有**劉大元跟劉夫人不知情
這事情遠遠超出我的預料了,我沒想到小國舅會真有歹心。
阿西要側頭來看,我連忙將紙一收︰「去給我拿大衣服來,我要出去一下。」
「時候不早了,這會街道上怕是禁行了」
阿西遲疑︰「要不明日」
說到一半又咽回去,沒有再說,轉身出去拿衣服。
我將這張紙再仔細的看,心中默記了幾遍,在袖中藏好,阿西已經拿了衣服過來替我披上,手里打著燈籠,關切道︰「公主要上哪里?」
「去竹西小築。」
門人見我便道直接領進去,辛羑還未睡,正穿著單衣站在案前,對照著一份冊子,一邊看一邊動著手,似乎在一筆一筆的摹,我急匆匆進門正叫了一聲。
卻見他動作奇怪,沒有回頭,只急忙收筆,將東西匆匆一卷,迅速揉了扔到紙簍里,轉身道︰「你來做什麼?」
手指縮了縮,略微顫了一下,按到桌案上,他的動作有些極難察覺的不自然。
他這話問的我有些不知怎麼回答,好像很不樂意看到我似的。
我看他委實有些慌亂,一時忘了初衷︰「你在摹什麼?好好的怎麼扔了?」
「剛得了一份嚴稟先生的手跡,閑來無事想學著摹一下。」
辛羑背過身將桌案擋住︰「怎麼這會來了?有什麼事?」
我要走近去看他到底在搞什麼名堂,辛羑已經上前來拉住我胳膊,要將我拽到一邊,我迷迷糊糊跟著他走了兩步,從他胳膊下一鑽,搶到桌子前要翻那冊子。
我拿到手上還沒翻開,被辛羑捏住手腕,一把奪了過去,直接塞到衣襟里,我跟過去要到他懷里模,辛羑兩手按住我肩膀,笑道︰「別亂來啊!」
他衣裳穿的極薄,身體觸著感覺跟沒穿似的,我給他拘在胳膊下,手不注意觸踫到他身上堅實的肌肉,有些不適應,突然感覺別扭。
我收回手,悻悻道︰「你肯定在畫圖,所以不讓我看見。」
「你說是就是。」辛羑笑︰「別管我,你要做什麼?」
「你都不給我說,我也不想跟你說了。」
「你都說了是圖了,就別看了。」
辛羑手扶著我肩膀繞過屏風到內室,拉我坐下,替我解了外面的披風︰「都這麼晚了突然跑過來,我看你近日忙的很,怎麼不跟趙王爺玩去。」
提到趙傾我就是一肚子火︰「我哪有整日跟他玩。」
「跟趙王爺一塊是不錯的,他可是個面面俱到的行家,有的是見識讓你長。」
我捧著茶喝了一口,還是熱燙的︰「你還沒睡?」
「我睡的晚些。」
我將袖中的紙取出來,左思右想,還是交給辛羑。
「這是什麼?」辛羑疑惑的接過去,展開來。
有些驚訝。
隨即又恢復了自然。
「想不到。」辛羑搖頭︰「你哪里弄的這個?他怎麼會給你這種東西。」
「我意外找著的,便拿來給你看。」
「這東西留著會是個麻煩」辛羑沉吟了一下︰「不過將來也許會派上用場。」
辛羑遞回給我,我沒有接,問︰「你看到劉梁沒有?」
「看到了,小國舅野心不小,只是二皇子是團爛泥扶不上牆,可惜。」
我看辛羑表情,有些懷疑︰「你好像不是很驚訝?」
「小國舅的事我早知道,我最近正琢磨一樁事,便是跟這相關。」
辛羑說著,突然想起了什麼,面帶喜色道︰「我給你看個東西。」
我拈了點藥渣,又放回去,吹了下手指︰「這是什麼?」
「是個治失眠癥的藥方子。」
「給我的?」
「那倒不是。」辛羑道,「你年紀小小的什麼失眠癥,只是前陣子受了點損傷,過段時間自然好了,我看你最近都沒事了,怎麼還說睡不著?」
「沒有睡不著,我隨口問問。」我將話頭拉回原處,「這是陛下用的?」
辛羑點頭︰「正是,原先在宮里,陛下便問過我,不過我也沒找出好法子。」
趙免的失眠癥是嚴重的厲害,不過我不知道緣由,我一時好奇,問道︰
「他是怎麼會那樣?」
「原本是當年征戰時過勞憂患留下的病根,後來一直在用藥,卻不能根治,我到宮里的時候,覺得他原本用的藥有些問題,但又一時沒弄出個究竟。」
辛羑拉著我手示意桌上的藥渣︰「你看這個。」
「這是?」
「我入宮之前陛下用的藥,我留了一些,近日突然想起,便又找出來細看一下。」
「這藥有什麼問題?」
辛羑笑︰「豈止有問題,是大有問題,就是失眠癥,也沒听過厲害成他那樣的,我當初就懷疑這藥有問題,只是一直沒琢磨透,而且沒有論斷,不能妄語,也沒敢同陛下說起,只是另換了藥方,將這方子棄了。」
他臉上表情有些意味不明,這話似別有所指︰「本來是個極普通的安神助眠的方子,但怪的是其中有一味藥,我竟然不認得,百思不得其解。」
我心中大悚,辛羑的意思是,有人在趙免的藥里做手腳,而且做的極其高明,連辛羑自己都探不出究竟?
我急忙問︰「藥方是誰開的?」
「太醫院掌首汪文靜,老先生一年前已經致仕回了鄉」
辛羑拈起一片黑色的樹皮︰「你看這個。」
我不懂︰「這是什麼?」
「合歡皮。」辛羑又拈了一片,讓我看,我使勁看都看不出有何不同。
也是合歡皮。
辛羑似乎猜出我心中所想,道︰「這個不是,這個顏色深些,你嗅一嗅就知道了。」
我拈起來分別嗅了嗅,都是一股苦味,嗅不出來名堂,我抿了嘴覺得有些難堪,說不上話,假裝懂得,說︰「嗯,好像是。」
辛羑頓時笑,手往我腦袋拍了一下︰「你還裝,算了,就給你看一下,我也還沒弄清楚究竟,等我弄清楚了再給你說。」
我正色道︰「我認不得藥,但話我懂的!」
又說︰「去找那個汪文靜,只要找到他不就成了?誰在背地里搗鬼一查便知」
「我已經悄悄讓人去了,我听說他身子骨不大好,希望還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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