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無戲言,既已定下日期,自是不能更改的,休說兩日,便是兩個時辰亦無法拖延,這可如何是好?」周貴人面露焦急。她雖然不知道何為入紫,卻知道莫問準備不足。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法會不是每天都有的,月三十無論如何也要與國師斗法,而今能做的只有抓緊時間行氣練功,爭取將那渡劫之日提前兩天。
「貴人少頃將往何處去?」莫問沖周貴人問道。
「我要回周府等候家父,你可先行回返王府。」周貴人猜到了莫問急于回去。
「貧道先行一步。」莫問轉身向西行去。
「那後花園有雅舍三間,極為僻靜,你可前往下榻,日常用度我會遣人送去。」周貴人說道。
莫問聞聲轉身,沖周貴人抬了抬手,周貴人當真是大門大戶出身,分得清輕重緩解,此番不再說那‘想住哪里便住哪里’的氣話。
自城外繞道回到王府,莫問立刻喊來府管事,召喚下人搬移住處,實則他也無甚行李,所搬多是酒水。
「老爺,出什麼事了?」老五聞訊趕來。
「皇上已經應允了我與國師的斗法,並且定下了日期,就在七日之後,我需安心備戰。」莫問沖老五說道。
「怎麼這麼倉促?」老五跟隨莫問前往後花園。
「那國師原本定于一月之後,是皇上存有獵奇之心,將斗法提前。」莫問搖頭說道,有些事情是可以提前預料並加以應對的,而有些事情則並不能事先預料,在此之前他可從未想過皇上會急于想看熱鬧,而正是皇上這種獵奇的心性將他推到了一個非常危險的境地。
「老爺,我能干點啥?」老五看出了莫問並無把握,不然神情不會如此凝重。
「每日清晨送飯于我,平日不要前來。」莫問走向那處位于花叢的雅舍,這本是王府女眷賞花休憩的房舍,布置簡單,很是幽靜。
「跟國師斗法,需要準備什麼行頭?」老五問道。
莫問搖了搖頭,斗法比的是真本領,與衣服無關。
二人說話之間,莫問來到了雅舍門口,止步沉吟片刻,感覺未曾遺忘什麼,方才沖老五擺了擺手,示意他回返前院。
「我就在這兒守著。」老五抬手指了指雅舍東面的花廊。
莫問點頭應允,轉身走進雅舍飲酒練氣。
費盡辛苦終于換來了與國師斗法的機會,心情激動自然難免,不過這並未影響他的行氣練功,此次斗法會有皇帝觀戰,會有萬眾矚目,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若得成功日後定可擔當國師一職,確切的說是護國真人,這皇帝年紀不大,心性搖擺,可以玄門法術得他信任,以仁善正道加以燻陶,若能令他轉變心性,再行串聯軍部將領起兵北伐,驅逐胡人,安定國邦,亦不枉受上清恩德。
凡事皆有兩面,莫問自然明白這一點,但他不敢亦不願去想倘若落敗會是何情形,因為一旦落敗不但前功盡棄,還會被世人鄙夷輕視,便是同門亦會瞧他不起,百里狂風等人所選的都是直接與胡人為敵,正面沖殺。唯獨他選了一條先謀高位,後行善舉的曲折路徑,如果獲勝並說服皇上起兵北伐,那些同門自然會明白他此時所為的深意。可是如果斗法失敗,則無人明曉他的深意以及為此所作的艱苦努力,百里狂風等人一定會將他看做貪圖安逸,遠離戰事的怕死之徒。斗法絕不能敗,絕對不能!
上清一脈行氣少有出偏者,莫問等人先前曾得凌天宮軒轅掌教記穴傳授,行氣更加穩定,便是心存有少許雜念亦不影響靈氣運行,借助酒力催動靈氣,巳時開始直至夜幕降臨方才歸氣入海,開門換氣。
「老爺,你餓不餓?」老五一直在外面守著,見莫問出來,快步迎了上去。
莫問搖了搖頭,在此之前他已經開始全心練氣,幾乎沒有懈怠,猶如勁弓已經拉滿,此番再度努力,提速並不明顯。
「周貴人回府沒有?」莫問搖頭過後沖老五問道。
「我剛才去了趟茅房,內院正堂沒亮燈,應該沒回來。」老五搖頭說道。
「你早些回去歇著吧,這里晚上多有蚊蟲。」莫問沖老五擺了擺手。
「老爺,你找周貴人有什麼事嗎?」老五問道。
「沒有。」莫問搖頭過後轉身進屋,他先前想及周貴人實則是想自她那里听些消息,看看斗法有無推延的可能,不過延遲斗法的可能性不大,皇上定下的事情幾乎沒有變數。
回到屋內,莫問再度大量飲酒,此番所飲白酒超出了以往酒量,要想縮短入紫的時間只有兩種方法,一是勤修不輟,這一點他已經做到極致了。還有一個方法是多飲酒水,借助酒力加快靈氣運轉。
孔雲,欲速則不達,莫問此時就陷入了這樣一種境地,大量飲酒之下醺然欲醉,不但沒有加快靈氣的運轉反而令得心神不穩,練氣之人全靠心神意念控制體內靈氣,心神不穩則無法以意行氣,無奈之下只能將酒水反吐而出,外出醒酒。
實則在此之前他已然感覺到口發苦,此乃飲酒過量傷了肝膽所致,雖然肝膽五行屬木較耐傷害,但此時已然入秋,非肝氣膽氣旺盛時節,酒雖為水形卻為火屬,飲酒過量會焚烤木屬肝膽,最終導致暴躁易怒。
次日清晨,莫問正在進食早飯,周貴人攜侍女前來。
周貴人並無多余話語,落座之後直涉正題,「護國寺位于皇城西南,為皇家寺院,有僧眾八百余人,住持便是國師,法號廣譜,原為菩提寺僧人,皇上尚為吳王之時便與之交往甚密,登基之後那廣譜便升任國師,入護國寺任職住持,協輔朝政。」
「協輔朝政?」莫問皺眉側目,通常來說不管是護國法師還是護國真人,其職責多限于司天祭祀,國禮法事,晉國的國師怎會參與朝政。
「然,皇上登基之前以王爺身份兼任司徒,司徒總管軍國支計,那時廣譜便多有參與,」周貴人說到此處微微停頓,轉而再度開口,「此人神通法術如何,外人自不可知。但他城府很深,多善謀劃,與之斗法,需防他用計。」
「多謝貴人提醒,不過自古以來無第一武無第二,縱然他年老成精,斗法亦需靠真實本領。」莫問搖頭說道。
「你可有取勝把握?」周貴人關切的問道。
「哪怕粉身碎骨亦要勝他!」莫問正色開口。
「勝敗乃兵家常事,你年紀尚輕,此番不成還有下次,那國師之位早晚會落入你手,你此番怎能存有破釜沉舟之心?」周貴人愕然不解。
「若為己求,三畝薄田便可果月復,一間草舍已得安身,何必于這功名官場耗費精力,這次斗法來之不易,失而不可復得,況且此番我乃是為上清出戰,為天下道人正名,若是落敗如何與同門交代?如何與三清交代?」莫問話語擲地有聲。
周貴人聞言大感驚訝,莫問的言下之意非常明顯,勢必一舉成功,不留半點退路。
「如此這般,我便不擾你修行,我會遣人為你打探消息,斗法之日的法袍穿戴我亦為你好生準備,你無需分心。」周貴人話畢起身。
「有勞貴人了,」莫問站起身走到內室取出舊袍遞向侍女,「法袍需與這舊衣一般大小,布扣距離亦不能變,貼身衣兜亦要與此衣相同,大小深淺不能偏差分毫。」
「為何如此要求?」周貴人雖知莫問此舉必有深意,卻好奇深意為何。
莫問並未出言解釋,而是自懷取出黑盒畫符一道。
探手入懷,取出黑盒,挑指開啟,回指夾紙,提筆蘸色,畫符書寫,這些動作不但快逾閃電,還多步同為,周貴人剛剛看清木盒顏色,那道紙符已然畫畢待用。
「當真匪夷所思。」周貴人由衷感嘆,莫問要求新衣與舊袍相同原來是為了能在關鍵時刻快速做出反應。
莫問搖頭過後撕毀了那張沒有加蓋法印的符咒,那廣譜和尚已然渡過了天劫,速度必然迅捷,若不能在斗法之前進入紫氣,斗法之時能否來得及畫符都在兩可之間。
周貴人知道莫問需要靜處,便沒有多待,帶著侍女出門而去。莫問召來老五,帶走了尚未吃完的那些飯菜,轉而再行飲酒盤坐練氣。
五日之後的午後,周貴人再度到來,此番帶來了一張長形的黃色牒,「這是護國寺送來的柬帖。」
莫問探手接過,展開閱覽,柬帖與門帖和請柬類似,這張柬帖是由護國寺發出的,請他本月三十前往護國寺參加法會,儀程分為了顯能和辯法兩個部分,時間自上午辰時到下午申時,共五個時辰。
「護國寺所定是否不合規章?」周貴人見莫問看罷柬帖眉頭緊皺,疑惑的發問。
「那倒沒有,只是那廣譜和尚用心險惡,看我不起。」莫問搖頭說道。
「從何說起?」周貴人追問。
「他自忖必定勝我,故此才將斗法前置,我若敗于他手,不得馬上離去,還需留在那里受其羞辱。」莫問將那柬帖遞給周貴人。
周貴人接過閱覽,面上憂色更重,那國師成名已久,而今已經五十多歲,莫問剛滿二十,論心計論修為,都無優勢可言。
送走周貴人,莫問獨處了半個時辰,轉而喚來老五,開出兩張藥方交了他,「照方抓藥,早些帶回。」
老五接過藥方轉身出門,半個時辰便行回返,帶回了兩包藥草。
「老爺,這張方你是不是開錯了,怎麼是毒藥啊?」老五指著那黃色紙包問道,他雖然不認字卻認得藥草。
莫問打開黃色紙包看了里面的藥材,轉手將其遞向老五,「沒錯,拿去猛火煎熬,取藥給我。」
「老爺你要干嘛?」老五駐足不走。
「我自有用處,速去,莫要耽誤。」莫問擺手攆走了老五。
酒水所蘊火性熔丹太慢,無法將渡劫提前,而今只剩下了以攻心之毒催發心火一途……